然後像是遇到了什麽阻隔物一樣,當啷地落在了草地上。

所有的獵人都大驚失色,這人竟然不怕子彈,難道穿了防彈鋼甲?

“喂小黑,你……沒事吧?”茵站在後麵,沒有看到子彈詭異的反應,還以為他中槍了,嚇得說話都含糊不清。

黑加侖單手扯掉圍巾向後一扔,茵趕忙接住,還沒回過神來,一件帶著體溫的粗布上衣也砸了過來,她趕忙又撈住,同時驚恐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獵人們嚇得連槍都拿不穩了,都直直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和在廣場上第一次見麵時候一樣,黑加侖**著上身,**出一身精悍的肌肉,但與那時又大不一樣的是,此刻的他精神煥發,鬥誌昂揚,簡直與那時、不,與剛才都判若兩人。

“真是對不住啊……”從他口中逸出這樣一句陰陽怪氣的話,再不知道要逃跑的就是腦袋被驢踢過了。

可惜知道也晚了。

接下來的場景過於暴力,以至於事情過去一天後,茵還在極度震撼中不可自拔。

在場的八個獵人,無一例外地被踢斷了鼻梁,拆折了兩條胳膊,還不同程度地斷了幾根肋骨,掉了幾顆牙齒,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簡直是一幅世界末日般的慘狀,而這慘狀全是黑加侖一個人幹的。

所以這家夥明明就強得可怕啊有木有,到底是怎麽淪為奴隸的?

“喂,”一隻手在眼前晃了晃,將茵拉回現實,正視一張臭得不能更臭的臉,“我還沒吃飽。”

茵下意識地回答:“那你繼續吃啊。”

黑加侖淡定地指指石化了的店主:“沒了。”

納尼?!竟然把一家店吃空了?!打一架真的要消耗這麽多能量嗎?!

最後茵還是隻能數著錢袋裏的金幣,帶他到下一家店繼續吃,終於在金幣告罄的時候,黑加侖滿意地從餐桌邊站了起來。

內牛滿麵的茵拎著空空的錢袋跟在他身後走出了店門。

一整天過去了,黑加侖除了“我餓了”、“我困了”和剛才那句“我還沒吃飽”外,再也沒說過別的,茵覺得他至少該解釋一下為什麽他會變成奴隸,因為這怎麽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才對啊,想要抓他做奴隸,難道不會被揍得連親娘都不認識麽?

“我說,小黑啊,”山不肯就人,隻好人就山了,茵快步追上去,和他並肩走,不過兩人的個頭差了太多,頂多算是並排走,“你這麽厲害,為什麽會被賣到奴隸市場去呢?”

黑加侖沉默不語,茵也不氣餒,繼續在他旁邊嘰嘰喳喳:“你過去一定是個絕頂高手對不對?是不是你的對手對你下了迷藥,然後趁機把你賣了?或者是來了一群人,不講規則地把你打成重傷,等你醒過來就發現自己變成了木乃伊,全身都是繃帶,逃也逃不掉了?還是……”

“沒有。”任誰都受不了耳邊呱唧呱唧沒一刻安靜,黑加侖終於忍無可忍,開口打斷了她。

茵眨眨眼:“那是為什麽?”

黑加侖停下腳步想了想,認真地回答:“我喜歡被人包養。”

嘩啦地一聲,身後的茵碎了一地。

喂喂,有沒有搞錯啊,強成這樣的人居然喜歡被包養,開玩笑的吧?

不管她怎麽追問,黑加侖就是咬緊了牙關再也不多解釋,逼急了就會輕飄飄地來一句“我餓了”,茵立刻歇菜,自己去找牆角畫圈圈。

直到好幾天過去了,茵才想起被自己硬拖進次元裏的那隻妖獸,掰著手指算算,它似乎大概的確已經五天沒吃過東西了……“啊啊啊啊啊出人命啦!”茵慘叫一聲,火速扔下刀叉打開次元,隻見一道白花花的身影無比輕盈地竄出來,迎著陽光抖了抖毛,一副愜意無比的樣子。

餐館裏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

妖獸舒展了一番筋骨,然後才回過頭來,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茵的小腿,然後安靜地在她腳邊趴下去睡覺了。

“誒,那好像是窮奇吧,聽說馬可波裏的城主正在重金收購這種妖獸,很珍貴啊。”“我也聽說了!那個就是窮奇嗎?怎麽和傳說中的不太一樣。”“窮奇不該是很凶殘的東方妖獸嗎,怎麽會這麽溫順,肯定不是吧。”“這可不好說,也許是馴服了的比較溫順,不信你去逗一逗,如果是真的,一定會把你一條胳膊都吃掉的。”“去!我才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餐館中的客人們交頭接耳的談話聲不斷傳過來,茵忍不住碰了碰黑加侖的手肘:“他們說這隻白得晃眼的家夥是窮奇,還有人在重金收購,要不咱們把它賣了?”黑加侖毫無反應,通常在他吃東西的時候指望他聽進你的話也是不太可能的。

茵正要再說什麽,突然感覺裙擺被扯了扯,低頭一看,嚇得毛都豎了起來。

那本該是傳說中的、無比凶殘的妖獸,竟然淚汪汪地仰視著自己,那眼神讓她覺得,如果真把它賣了或者置之不理,簡直是種罪過。

不能又來一張白吃的嘴吧!

幸好,窮奇雖然硬纏過來,但絕對比黑加侖容易伺候,光是什麽都不吃這一點就非常美好,讓它跟在身邊走它就老老實實扮演寵物,讓它回次元裏去躲著,它也絕對是二話不說就照辦。茵不由得感到生活還是十分美好的:“聽話的才是好寵物嘛。”

說這話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被走在前方不遠的黑加侖聽到,後者一臉不爽地停住了腳,彎下腰來瞪著她。“幹什麽?”茵莫名其妙,順手替他理理圍巾。

黑加侖突然又不生氣了,直起腰繼續朝前走。

“喂!這麽多天了,你到底要把我帶到哪裏去啊?”茵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問道。

明明自己才是主人,為什麽這麽多天一直是自己跟在他背後走,一點自主選擇權都沒有。

這問題似乎難倒了他,他想了一陣,回答:“不知道。”茵差點被氣得吐血而死。

敢情自己跟著他走了兩三個鎮子,連目的地都沒有的?茵實在氣不過,掄起手裏的麵包棍朝他腦袋上拍去,黑加侖也不生氣,揉了揉後腦勺,淡然道:“離他越遠越好。”

這是茵第二次聽到“他”這個人了,但還不知道這個“他”究竟是何方神聖,情不自禁問道:“你說的到底是誰?很厲害的人?你的仇人?”

黑加侖又沉默了,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說過,茵泄氣地擺擺手:“算啦,反正你自己也說過,奴隸沒有過去,你不說就不說吧,以後我不會再問了。”

難得地,黑加侖主動開口了:“你過去是貴族?”

茵眨眨眼,似乎很好奇他是怎麽看出來的:“對啊,怎麽了?”

黑加侖抱著胳膊,眼睛不知望向何處:“你身上有種很矛盾的氣質。”

很矛盾的氣質……指的是什麽?茵還沒想明白,他就自覺地解釋起來:“你像那些貴族小姐一樣傻得天真,卻不像她們那麽自以為是。”

這是他們相識以來茵從他口中聽到的最長一句話,以至於剛開始重點放錯,沒留意到前麵有個“傻得天真”的形容詞,等反應過來,已經失去了發火的最佳時機,隻好悻悻地說:“因為我是個廢物嘛,你要一個廢物怎麽自以為是。”

“……”黑加侖沉默了一陣,反駁道,“你不是。”

茵忍不住笑起來:“你不用安慰我,這是公認的事實,我是暗屬性的體質,魔法親和力差,體能也差,什麽都不會。”說著,冷不防一張臉逼近過來,不由得一哆嗦。

黑加侖冷酷的眼神直直看進她眼底,如楔子打進木樁般,讓茵連抽身的能力都沒有。

“我說不是,就不是。”又是那種蠻不講理的語氣。

茵隻得舉手投降:“好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自己這個主人當得也實在是太窩囊了,奴隸處處都壓著自己一個頭。

威脅過自家主人以後,黑加侖又像開路先鋒一樣大步走在前麵,茵跟在後麵,正想找點什麽調劑氣氛的話說說,前方突然傳來一群孩子的吵吵鬧鬧聲,聽那歡快的聲音,似乎是遇上一支秋遊小隊。

不一會兒“秋遊小隊”就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裏,那是一個看上去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和一群十二三歲的孩子,少年像英雄一樣被他們簇擁著,肩上扛著一把與他體格不相符的劍,其他孩子們手裏也拿著些魔杖啦,弓箭啦之類的武器。

是在玩角色扮演的遊戲麽?茵記得在學院裏也常有這樣的活動,隻不過和自己都沒什麽關係就是了。

“咦,居然還會有人打這兒路過嗎?”隊伍裏一個女孩子注意到他們,好奇地停下腳步回望。

茵正好借機上前詢問:“你們這是在玩什麽遊戲呀?”

小女孩搖了搖頭,開心地舉起手裏小巧的魔杖:“我們是要去斬妖除魔!”一群孩子紛紛歡快地附和。

……斬妖除魔?你們?茵嘴角抽搐,正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麽,隊伍裏那少年就傲慢地抬高了下巴,語氣不可一世地反問:“喂,女人,你那表情是什麽意思,難道是不相信本大爺的能力嗎?”

“哈……”茵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實在沒看出來他有什麽過人之處,“那倒也不是。”

少年的表情更臭了,叫囂起來:“那就是說你還是看不起本大爺了!”

茵被他凶神惡煞的樣子囧到,趕緊擺擺手,幹笑道:“沒有沒有,怎麽會呢,肯定不會的嘛,你一看就是挺厲害的大人物,我怎麽會看不起你呢……”說著用手肘拐了拐身旁的黑加侖,“對吧對吧?”

黑加侖麵無表情地俯視著少年,然後哼了一聲,什麽也沒說。

少年多少是有點眼色的,知道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無論怎麽看都比自己厲害,所以絕對不會傻到去挑釁他,見好就收地抄著胳膊退後了:“我要帶著我的士兵們去殺魔獸了,你們要是害怕的話,可以到前麵的村子裏去躲一躲,我不會笑話你們的。”

茵努力忍住吐槽的欲望,微笑著問:“我可以跟去看一看嗎?”那少年剛想拒絕,她就立刻做出一副十分憧憬的樣子:“英雄斬殺魔獸為民除害,想想就覺得好浪漫啊!”於是少年拒絕的話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