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北辰燁的罪名確立,並定下處斬時間已經過去了十日。
白安苓所有的店鋪全都關門歇業了,原因無他,雖然朝廷還沒有來清算,但是消息傳出來之後,白安苓店裏的生意一落千丈。其中,又以成衣鋪子變化最大。
白安苓的成衣鋪子是最早開業的,也是目前做得相對成熟的一間鋪子,其他的店則落後一些,還需要進一步的經營。成衣鋪子原本聲名遠播,也正因為如此,在北辰燁的事發生之後,它受到了最多的注目。
一個戴著鬥笠,穿著便裝的男子快速走在街上。在靠近成衣鋪子一個偏門之時,路邊一個挑著貨擔賣東西的貨郎指著那道小門,對一個客人嘀嘀咕咕地說起了鋪子主人的事跡。
“……你道這家鋪子是屬於誰的?我跟你說,就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三皇子的王妃的。你剛進城吧?最好少來這一片地方,保不準就遇上什麽事呢。”
等那貨郎走後,竺九將鬥笠往下壓了壓,在門上輕輕叩了叩。裏麵傳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充滿警惕地問:“是哪位?”
竺九藏在鬥笠下的眼睛習慣性地往周圍一掃,而後壓低聲音道:“是我。”
門立刻就開了,竺九的身子靈巧的一閃,進入了院子之中。小門立即緊緊關閉,仿佛不曾開啟過。
“怎麽是你在這看門?”竺九見開門的換了一個人,便問道。
那人歎了一口氣說道:“鳳夫人讓我了來的,鋪子裏又走了一些人……”
竺九聞言沒有開口,邁步往東麵走去。不久,他來到一幢屋子跟前,正要敲門,門反而先一步開了。
鳳筱淳讓開了一個縫隙讓竺九通過,而後吱呀一聲又將門關上了。
“可有收獲?”鳳筱淳問,話裏難掩擔憂。
竺九摘下鬥笠,說道:“北灝天以殿下犯下弑君的滔天大罪為由,下令任何人不得見前去天牢探視,違令者斬。如今的天牢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竺九眉頭緊蹙,在桌邊坐好後,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端起茶杯就要喝。鳳筱淳見狀連忙按住了他的手,說道:“這茶已經冷了,我去換一壺新的來。”
竺九推開鳳筱淳的手,直接將那杯冷茶喝光了,他換了一個話題:“聽說又走了一批人?”
鳳筱淳點了點頭,也在桌邊坐了下來。
“當初招他們來時,安苓沒少費工夫。又是為他們安排吃穿住,又是對他們進行培訓教導的。前陣子,他們也沒少賺到銀子,個個嘴上都跟抹了蜜似的,張口閉口淨是好話。再看現在,一出事就全跑了。”
鳳筱淳抿緊了唇,白安苓的一番心血就這樣付諸東流。若是日後……若還有日後的話,在選人上還需要從頭開始。
樹倒猢猻散,鳳筱淳也明白,隻是明白歸明白,她還是難免要難過的。白安苓和北辰燁出事,現在正是危急的關頭,這些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拋棄舊主了。
竺九握著杯子把玩了一下,又說:“連準備茶水的人都沒有了?”
“
那個丫頭也是今天剛收拾了東西,走了。五皇子和八皇子那邊可有辦法?”
“他們一直在想辦法,但是北灝天下了死命令,還在天牢加派了人手,根本沒辦法進去。再加上五皇子和八皇子也遇上了麻煩,太子和皇後如今正在大肆清洗朝中官員,先從小的、好動的開始,一點一點蠶食殿下的勢力。對五皇子和八皇子下手,隻是遲早的事罷了。”
竺九說到這裏,眼裏閃過了一片陰霾:“主子已經在裏麵呆了十天了,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們在那種地方,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鳳筱淳的眸子也暗淡了下來,她也一樣難過,但是看到竺九難過,她更不好受。
“你已經盡力了。”鳳筱淳握住竺九的手,安撫道,“連五皇子和八皇子都沒有辦法,你又何必如此自責呢?”
竺九反手握住了鳳筱淳的手,唇角僵硬地牽動了一下,想給她一個微笑,但是卻沒能做到,隻能放棄了。
他和鳳筱淳如今已經成親了,但是這件事隻有一些熟人知道。竺九本想給鳳筱淳一個熱鬧的婚禮,但是被鳳筱淳拒絕了,她說不想那麽顯眼。竺九勸了幾次,鳳筱淳始終沒有改變主意,反而勸竺九說重在兩人齊心,婚禮那都是給別人看的。最終,還是竺九讓步了。
他們成親之日,隻請了幾個熟悉的人,將屋子簡單布置了一下,就算過了儀式了。
本以為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誰知道北辰燁那邊突然出事,將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鳳筱淳看竺九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的話沒能起到作用,隻能換著法子安慰他。
他們在屋子裏聊著的時候,方才替竺九開門的那位敲響了鳳筱淳的房門。門開之後,那人小聲道:“五皇子派了人過來,說是有事要說。”
竺九聽了立即答道:“把人帶過來!”
來的是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很有禮貌,恭恭敬敬地見過竺九之後,他說出了五皇子北瀾川讓他帶來的一條口信:“明日三皇子妃將會被轉移去女牢。”
北瀾川的話就這麽一句,多餘的一概沒有。竺九聽了後眼睛裏立即有了神采,他送走了來傳話的人,和鳳筱淳匆匆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再次戴上了鬥笠,準備從偏門出去。
鳳筱淳將竺九送到了門口,竺九沒說他要去做什麽,鳳筱淳很想問,但是又不想勉強他,隻能在竺九臨走之前問:“晚上回家嗎?”
鳳筱淳說的家,指的是屬於她和竺九兩個人的家,不是她在鋪子裏的住所,也不是屬於白安苓的宅子。
竺九動作一頓,說道:“晚上不回了,你好好休息。”
鳳筱淳有些失望,卻將這種感覺壓製了下去,她知道竺九的難處,她自己又何嚐不希望牢裏的那兩個人能沒事呢?
女牢是大楚關押女囚犯的地方,女子犯罪的較為罕見,因而這個女牢的規模並不大,從哪個方麵來說,和現在白安苓所在的天牢都差得遠了。大楚女子若是犯了事,並不會立即被送去女牢,隻有等定罪之後,才會找個時間移送過去,就比
如白安苓現在的狀況。
白安苓並不知道還有這麽一條規矩,而那些獄卒等人則不會特意告訴犯人這些事,不過北辰燁清楚,知道白安苓是遲早要過去的。他早就提醒了白安苓,因而當獄卒要將白安苓押送去女牢的時候,她並沒有驚訝。
十餘天的牢獄生活,白安苓和北辰燁都瘦了一大圈。獄卒拿繩索將白安苓綁了,白安苓默默地跟著獄卒走了,她沒有和北辰燁說再見。
白安苓被獄卒塞進了一輛囚車裏,四麵都是木頭杆子,就像一個籠子。這次的押送對象隻有白安苓一個,因而這個木籠子內還算寬敞。
白安苓窩在囚車內,獄卒拿鞭子抽著馬匹,從牢中上街去了。
白安苓沒想到自己再次看到外麵的世界,竟然會是這麽一種情況。以前她見過關著動物園動物的車子,現在的她就和那些動物挺像的。
從道路兩旁射來不知道多少道視線,有猜疑的,有憤怒的,有厭惡的,各種各樣,五花八門。
白安苓幹脆仰了頭,往天上看去,這是一個陰天。
囚車一路前行,打頭的獄卒突然脖子一歪,腦袋和身體分離掉到了地上,咕嚕嚕滾了幾圈。鮮血混著塵土,頓時連麵目都難以分辨了。
旁觀的眾人們注意力都放在白安苓的身上,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等他們注意打時,隻看到了一個無頭的屍體歪倒了下去。
不知何時開始,囚車附近多出了一批黑衣人,這些人的眸子仿佛都是寒冰所鑄,手起刀落,收割了一條又一條的人命。
不知道是誰發出了第一聲尖叫,此後,各種尖叫此起彼伏,路邊的人開始四處奔逃。
“殺人啦,快跑啊!殺人啦!”
街上一片混亂,而最混亂的還數那批負責押送的獄卒。
白安苓是重要的囚犯,但她再重要也不會有北辰燁那麽重要,北灝天對於押送一事沒有任何特別的交代,因而這一次,負責護衛的人手並不太多。兩方人馬交手不過片刻,勝負已分。
一滴溫熱的鮮血濺到了白安苓的臉上,她漠然地用囚服袖子將它擦去,目光望向正前方。
黑衣人中的一個從押送之人身上找到了囚車鑰匙,他飛快地打開囚車的門。白安苓早已準備好了,此時立刻就往車外鑽去。
別看黑衣人勢如破竹,立刻就控製住了形勢,但是接下來才是對他們的考驗。在京城內巡邏的衛隊很快就會得到消息趕來,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就越不利。
白安苓想要快點,但是她的身體卻不聽使喚。在牢中這麽些天,終歸讓她變虛弱了許多,這時一個踉蹌,差點兒摔了。
一雙手將她一撈,往自己的肩膀上一甩,白安苓就這樣被扛了起來。
黑衣人達到了目的,立刻就從原地消失了個幹淨。他們從不同的方向離開,以至於人們根本沒弄清楚這批人到底是去了哪裏。
白安苓被人扛著拐了無數個彎,最後進入了一間很尋常的小屋內。她總算被放了下來,暈暈乎乎的有點犯惡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