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晴空高照,唐辭卻感覺頭頂有一道雷劈過,以至於他手指一抖,黑霧綁住小孩的身體直接往死裏收緊。

小孩被勒得慘叫了一聲,隨即可憐巴巴地哭了出來,“爸爸,疼,嗚……”

還他媽是字正腔圓的正太嗓音。

唐辭倏地鬆了手,“你在叫誰?”

小正太身上不勒得慌了,吸吸鼻子,從桌上跳下來,直接跑到唐辭身邊抱住了他的大腿,臉還在唐辭身上親昵地蹭了蹭。

“爸爸。”

唐辭:“……”

不明真相的白巢:“……”

那邊叢良剛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往這邊看,就看到一個皮膚青黑小孩抱著他們不好惹神荼大人的腿喊爸爸,當即“嗝”的一聲,又暈了。

“大人……”白巢吞了吞口水,他短短一個多小時就知道了神荼大人這麽多秘密,真的不會被滅口嗎?

唐辭一把拎著小正太的衣服後領,將人拽著遠離自己,又收回佛珠,用黑霧捆了他的手腳和腰。

腰上那條黑霧就連著唐辭手上的佛珠,看著就像他用繩子牽了個人一樣。

“不要裝瘋賣傻。”唐辭黑著臉,冷冷地對他說:“你殺了人。”

小正太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天真地說:“我沒有殺人哦爸爸,我隻是把他們丟到了那裏而已。”

看來他都記得。

唐辭緩了緩臉色,“誰讓你去丟他們的?”

小正太不說話了,咧著嘴笑了笑。

如果他膚色正常,這個笑容配他的五官就一定很可愛,但是現在他這個臉……尤其是眼睛,除了瞳孔以外的地方全是紅色的,乍一看和怨鬼沒什麽區別,笑起來就是純粹恐嚇人的。

“不說?”唐辭收緊了纏在他身上的黑霧。

小正太立刻嚎叫起來,身子都被捆出一道道的勒痕,卻還是緊緊咬著牙,流著眼淚死不開口。

唐辭從手腕處取了顆佛珠出來,用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夾著,將通體冰涼的珠子抵在小孩額心,稍一用力,珠子上的黑霧就往他的七竅裏鑽。

“啊啊啊——”小正太疼得不行,慘叫一聲,齜牙咧嘴地喊著:“疼,好疼。”

唐辭不為所動,手上還在用力。

孩童的哭聲響徹整個療養院,白巢看著他哭得麵目猙獰的慘樣,沒忍住道:“大人,他還是個孩子。”

“所以呢?”唐辭看向白巢,眼底冷漠,“要麽人是他殺的,要麽他受人指使。”

“你同情他?”

白巢被他毫無情緒的眼神凍了一下,仿佛有冷水從他頭頂直灌下來,瞬間清醒。

是啊,他們一路追過來不就是因為那幾個小孩的屍體麽?他怎麽能看見要抓的家夥也是個孩子,就說出這麽傻逼的話。

而且這還是個妖不妖鬼不鬼的家夥。

“我知道了大人。”白巢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唐辭沒再理他,將珠子上的一縷黑霧順著小孩額心送到了他身體裏,小孩就變得雙目呆滯,像個傀儡一樣站在原地。

他收起佛珠,將人丟給白巢,"帶去十九獄。"

白巢手上拎著小正太,一臉茫然,"啊?大人,咱們不抓他指使他的人了嗎?"

"抓。"唐辭頓了下,抿唇說:"讓謝珩審。"

白巢恍然大悟,這是要小兩口聯合辦案,他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去角落喊叢良,很快就帶著那小孩離開。

唐辭在原地站了會兒才下樓。

當年妖鬼屍體頻繁出現時的具體情況,現在隻有謝珩最了解,這件事總歸離不開他。

但是唐辭現在每次麵對謝珩時的心情都很複雜。

他希望謝珩回來,心裏卻為對方當年不辭而別而感到怨懟,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兒,就不想見到對方。

之前見到的那麽幾麵,也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難過,但是仔細想想總歸是難過多一些。

謝珩的態度,讓他覺得隻有他自己在惦念不舍,自作多情。

但是謝珩的傷又讓他感覺這其中一定有什麽端倪,謝珩不肯說,他就不可能知道。

唐辭對他的心態就更矛盾了。

對方從來是一句話裏半真半假,叫人分不清楚,以前唐辭還能分辨一些,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謝珩臉皮變厚了的原因,他有些力不從心。

總之在他能坦然麵對之前,就盡量避免見到謝珩吧。

唐辭離開療養院之前,順手清理了這裏以及附近殘留的陰氣,避免以後工作量翻倍。

然後他才走到路段好的地方,掏出手機叫滴滴,畢竟拋開神荼身份,非辦公情況他不開鬼門。

沒多久到了單元樓下,門口橫了一輛貨拉拉,上麵綁著紅綢帶,幾個大哥正往"嘿咻嘿咻"地往電梯裏搬貨,初秋的天氣裏忙得滿頭大汗。

唐辭進電梯前掃了那些半人高的箱子一眼,都是全新的家具電器,估計是有人搬家。

兩個電梯,其中一個被貨堆滿,已經有人帶著上去了,另外一個大哥帶著兩箱子,還有進人的空間,唐辭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腿走進去。

搬貨的大哥自知帶著箱子占地方,還擋著人家摁電梯,於是主動道:"小夥子到幾樓啊?"

唐辭本不想回答,因為他完全可以等對方下了電梯再摁自家的,但是大哥熱情的眼神過於明顯,而且自己也沒摁,好像今天唐辭不給他個答案,這電梯今天就不走了一樣。

他隻好說:"頂樓。"

大哥驚喜地"嘿"了一聲,摁下按鈕,"巧了不是,我這也是往頂樓搬的,搬東戶,你是西戶啊?"

唐辭"嗯"了聲,看來他要換鄰居了,就是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大半夜地吵人煩。

"天藍藍秋草香,是心中的天堂……"

一陣震耳欲聾的手機鈴聲響徹整個電梯。

吵得唐辭忍不住皺眉。

大哥不好意思地笑笑,從兜裏掏出手機摁開,放在耳邊,用很嘹亮的嗓門喊:"哎,謝先生啊?啊?對,在電梯呢,啊?什麽?這信號不好——奧奧,好嘞!"

大哥很快掛斷電話,扭頭就看見唐辭眼神不善地盯著他,他活了四十來年,第一次被年輕人看的渾身發毛,幹笑兩聲,"對不住啊,吵著你了。"

唐辭:"剛才是誰的電話?"

"啊?"大哥被這兜頭一問搞得不明所以,"謝先生啊。"

唐辭再次確認,"姓什麽?"

"姓謝啊,謝謝的謝。"大哥還解釋了一句:"就你們樓層東戶,今天剛搬進來的,咋啦?"

唐辭不說話了,臉看起來很臭。

直覺告訴他,某個陰魂不散的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