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僵持了好一會兒,謝珩又在唐辭的目光敗下陣來。

他妥協了,嘴上說著"好好好給你看",但是身體卻一點主動脫衣服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坐在那裏,慢條斯理地拿了顆草莓在指尖轉悠。

唐辭直接站起來,越過茶幾走到謝珩麵前,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等我幫你呢?"

"沒有,好久沒在你麵前坦誠相待了,我先做個心理準備。"謝珩慵懶的靠在沙發上,半仰著頭看唐辭,語氣懶散。

他有時候還挺享受唐辭的強勢,但如果真的要唐辭幫自己脫衣服……他都能想象到對方的臉紅到滴血的樣子。

反正享受,難得有機會,他就多欣賞一會兒。

唐辭又居高臨下地等了兩分鍾,然而謝珩還是一如既往的厚臉皮,反倒給唐辭自己盯臉熱了。

"好了。"謝珩看了會兒唐辭紅到透光的耳朵尖,抿唇笑了一下,"你讓一下。"

說完,他站起來,瞬間就高了唐辭半個頭,壓迫感頃刻而來,唐辭下意識往旁白挪了一下。

謝珩彎著眼睛,扯著T恤領口往上提,唐辭在這瞬間挪開視線。

視線的餘光裏,某人隨手將衣服扔在沙發上,然後柔軟的坐墊凹陷下去,應該是某人又坐了下來。

旁邊傳來一句調侃的話,"怎麽又不看了?剛才還氣勢逼人的,以前也不是沒看過摸過,這會兒還害羞了?"

"你少——"唐辭將腦袋轉過去看謝珩,瞳孔猛地擴大,話音戛然而止。

記憶裏,謝珩的身材很令人賞心悅目,肩寬腰窄倒三角,肌肉精瘦結實,線條流暢,腹肌兩側對稱的人魚線一路沒入褲子邊緣裏。

但此時此刻這幅堪稱完美的身體上卻纏滿了紗布,從腹部一圈一圈胡亂纏到胸口,然後再繞過肩膀匆忙打了個結,紗布外麵還滲出了星星點點的血漬,紗布邊緣是包不住的刀口和火燒痕跡,新舊傷交錯。

"怎麽會這樣?"唐辭在看到這些傷的一瞬間,眼圈就不受控製的發酸發澀,胸口鈍痛。

他全力壓抑著自己的生理反應,卻還是忍不住視線模糊。

"我就知道。"謝珩百般無奈地去拉唐辭的手腕,"吵著要看,看了還要當著我的麵掉眼淚,故意讓我心疼是不是?"

唐辭悶不吭聲,僵硬地瞪著眼,但他越是想壓抑,眼淚就越是忍不住,壓抑了很久的情緒都在這一瞬間反撲出來。

小的時候謝珩用身體護著他幫他梳理體內□□的妖鬼之力時,都沒現在這樣看起來傷得重,他到底為什麽……

"好了好了。"謝珩用帶著點埋怨的語氣說:"本想著你看見我一身傷能多心疼心疼我,給你看看也行,結果現在身子給你看了,到頭來心疼的還是我。"

唐辭殷紅的唇色褪了一半,動了動嘴,喉嚨一片幹澀說不出話來。

他當然知道謝珩這麽說是故意想轉移他的注意力,可越是這樣,謝珩越表現的輕描淡寫,唐辭越覺得胸口像被千斤墜著一樣喘不過氣。

唐辭身體僵硬地站著,雙腳如同被釘在了原地,謝珩隻好從沙發上站起來,動作輕柔地抹了抹唐辭的眼角,將觸及到的一片濕潤擦幹。

他的動作像是碰到了什麽開關一樣,唐辭喉結滾了一下,壓著嗓子問:"你這樣為什麽要瞞著我?"

"這個問題問得好。"謝珩半笑不笑地說:"就是怕你像現在這樣,結果你倒好,三番五次讓我脫衣服 。"

其實謝珩也知道自己隻要出現在唐辭身邊,身上有傷這件事早晚瞞不住,他本想著等傷勢好轉一點就大大方方地給唐辭看,也能安對方的心。

奈何突然跑出來一隻半死不活的小妖鬼出來添麻煩,他不想救,但是那隻小妖鬼喊唐辭"爸爸",這其中肯定有原因,他才不能放任讓那小孩死。

謝珩本來就沒養好,為了清除妖鬼小孩體內的奴仆禁製,這才傷得慘了點。

"出了點血,就當放毒了,別喪著臉。"謝珩好聲好氣地對唐辭說,"你要是覺得心疼,就每天多往這跑幾趟,或者準許我去你家也行。"

唐辭慢慢地收斂好情緒,深深吸了口氣,和謝珩並排坐下,"疼嗎?"

謝珩想說不疼,但是看唐辭的表情,到嘴的話瞬間就改了口,"疼啊,尤其是晚上疼得厲害,進門的時候我不是和你說了沒睡好?這可不是騙你的。"

他本以為這樣說能收獲唐辭的幾句別扭的關心,但沒想到唐辭開口就是一句:"疼就好。"

謝珩:"?"

他直接氣笑了。

某個固執疙瘩前幾秒還倔著臉掉眼淚,現在就變了個樣?不知道該說他調整心理的速度快還是夠嘴硬。

唐辭突然問:"家裏有藥嗎?"

"嗯?"謝珩歪了下頭,"有,十裏澗最好的傷藥。"

"在哪?"

"嗯……浴室裏,你要給我換藥嗎?"

唐辭得到想要的答案,起身走向浴室,謝珩在他背後,有點心虛地摸了下鼻尖。

浴室內有個醫藥箱,地上有帶血的紗布和打開的藥瓶,瓶瓶罐罐擺的有幾分淩亂,顯然在唐辭來敲門之前謝珩就正在浴室換藥。

當時謝珩聽到了敲門聲,猜到了是唐辭,匆忙纏了紗布就去開門。

唐辭從地上拿起那些藥,拎著醫藥箱走回來,全程都保持著一個表情,和小時候遇見了不開心事的時候一樣,抿著唇生悶氣。

回來後看見謝珩已經很懂事地將紗布都解下來了,他身上的傷口全部暴露出來,唐辭拿紗布的手頓了一下。

明明謝珩身上隻有幾道傷口出血,唐辭卻覺得刺眼的很。

看唐辭一副風雨欲來的表情,謝珩清了清嗓子,試探著問:"我都拆完了,一點沒隱瞞,你想從哪開始下手?"

唐辭麵色不虞,半跪在地毯上,從醫藥箱裏拿出清洗傷口用的生理鹽水,抬眸瞥了謝珩一眼,沒說話。

謝珩意會,從沙發挪到地毯上坐好,笑了聲說:"你再靠過來點,離那麽遠怎麽看得清?"

"我不瞎。"唐辭毫不留情地將沾了生理鹽水的紗布蓋到謝珩胸口裂開的血口子上。

"嘶……"謝珩抓了下唐辭的手腕,討饒道:"輕點輕點,我也是肉做的。"

他皺著眉,表情就像在說:求你行行好。

唐辭抿了抿唇,放輕了手上的動作。

清理完滲血的傷口之後,唐辭又給他上了藥,紗布一圈接著一圈給謝珩纏了個結結實實,連手臂都沒放過。

期間謝珩滔滔不絕地發言,唐辭一概不理,好在謝珩一個人說也不覺得冷場,氛圍也比剛才輕鬆不少,起碼唐辭的表情沒有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看起來要吃人了。

唐辭也不會給人包紮,就把凡是有傷口的地方都給纏上了,導致紗布纏得有些厚,末端還在胯上係了個蝴蝶結。

謝珩抬抬手臂,哭笑不得地說:"胳膊都快好了還纏這麽多層?"

他像個被包了一半的木乃伊,模樣實在有些好笑,唐辭掃了一眼,沒忍住,於是又掃了一眼,然後唇角微微揚起來一些。

"笑了?"謝珩似乎鬆了口氣,"早說你包紗布就會笑,我剛才就不費那麽多口舌了。"

"你看錯了。"唐辭立刻壓下唇角,起身道:"我走了。"

謝珩立即"哎"了聲,趕忙對他說:"來都來了,吃個飯再走吧。"

"不必。"唐辭冷聲拒絕。

謝珩裝可憐,"可是我還沒吃東西,現在又不方便去廚房做飯……"

"你可以叫離澤。"唐辭說。

謝珩:"離澤還看著那小妖鬼呢,沒時間。"

唐辭轉身看他,"那你就叫外賣。"

謝珩:"……"

看樣子人硬留是留不住了,他遺憾地歎了口氣,從茶幾上摸起手機,"那留個聯係方式總能答應我吧?"

唐辭離開的腳步一頓,才想起來他最開始來這裏就是為了要聯係方式的。

謝珩挑挑眉,又將手機往前遞了遞,唐辭垂眸接過,謝珩的手機沒上鎖,隨手往上一劃就能打開。

唐辭在裏麵輸入了自己的手機號,撥通後又掛斷,這樣他的手機裏就也有謝珩的電話了。

"這就好了?"謝珩不想讓唐辭走,沒話也硬找話聊,"前幾天才新買的手機,我還沒來得及研究……離澤說現在社會科技發展很快,你有時間教教我?"

唐辭頭也不回地轉身往門口走,"讓離澤教你。"

"他哪有時間。"謝珩起身追過去,卻因為起身動作太大太急,牽扯到了腹部的傷口,原本這點痛對謝珩來說不值一提,但是因為有唐辭在,謝珩很誇張的吸了口冷氣。

前麵大步流星的人果然停住了腳步,唐辭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緩緩轉過身。

謝珩立刻捂著左腹部,皺著眉看他,一副"我真的很疼"的表情,配合他蒼白的唇,還真有幾分孱弱的樣子。

"疼,太疼了。"

他嘴上說著疼,語氣聽起來著實不像。

唐辭:"……別裝。"

謝珩被識破也不覺得尷尬,咳了一聲,站直身體,"你就不問問我傷口是怎麽來的嗎?"

"問了你也不會說。"

還不如他自己去查,他這會兒離開就是要去十裏澗確認一些情況。

謝珩"嘖"了聲,"你不問怎麽知道,你自己查出來的就一定對嗎?"

"是嗎?"唐辭冷眼看他,"但我覺得問你更不對。"

這是擺明了不相信謝珩會跟他說實話,謝珩反駁:"不要這麽激進,我不是答應了不騙你嗎?這點小事我還是做得到的,不想說的事歸不說,但隻要我和你說了,就一定不是假話。"

謝珩試探性地靠近唐辭,"你真不問我?"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紗布,"受害人就在你麵前呢,你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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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