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辭將所有的思路都捋順清楚,被隱瞞和欺騙而產生的滔天憤怒之下,是極致的心慌和痛楚。
常年陰鬱冷漠的神情在此時出現崩裂,想到謝珩現在渾身是傷還不知所蹤,他連手指都在止不住顫抖。
但即便如此,唐辭還是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
要先找到人。
白狐狸被封了嘴,在唐辭腳邊嗚嗚嗚地叫著,唐辭冷漠地掃他一眼,白狐狸立刻遍體生寒,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他應該是在那裏聽說過,說一個人遇到危急的事情如果表現的歇斯底裏也許並不可怕,相反如果這個人越冷靜,才越恐怖
唐辭現在看起來就是一種冷靜到麻木的狀態。
他將白狐狸嘴上的黑霧解開,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甩出一道符紙,"如果謝珩回來了,就把這符紙燒了通知我。"
說完他也不等白狐狸的反應,劈開一道鬼門,直接去了十九獄。
十九獄門口有兩個獄使者在當值,唐辭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兩個獄使者就察覺到一陣陰冷危險的氣息。
"什麽人!"獄使者冷厲喊道,手裏的武器也拿了起來。
唐辭沒時間跟他們廢話,冷冷開口:"我要見離澤。"
兩個獄使者在這時候看到了唐辭手中攥著的黑玉佛珠,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的雙眼中看出了恐懼。
"見過神荼大人!"
他們雖然沒見過這一任神荼的真麵目,但妖鬼兩界總有傳言,說這一任的神荼脾氣陰晴不定難伺候,不好惹,一言不合就會動手,用的法器就是一串黑玉佛珠,心狠手辣至極。
眼下神荼看起來來者不善,不是他們能招惹得起的,兩人立刻抱拳道:"離澤大人此刻不在十九獄。"
唐辭眉頭一皺,"知道他去哪了嗎?"
其中一位獄使者如實道:"離澤大人離開時沒說,所以我們也不知情,隻是離開時有些匆忙。"
唐辭眯了下眼,沒再追問,現在已經可以確認離澤應該是和謝珩在一起,就算沒有,離澤也一定知道謝珩的去處。
偏偏就瞞著他。
唐辭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攥起,連黑玉珠串被他捏的哢哢作響。
兩位獄使者不明所以,但眼前這位神荼看起來真的生氣的樣子,威壓過盛,他倆頭都不敢抬,很怕對方會將殺器扔到他們臉上。
所幸下一秒,唐辭轉身離開了。
"呼……"獄使者們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其後一位說:"原來這就是神荼,以前聽傳言說他殺鬼不眨眼的時候我還不怎麽信,今天算是見識到了,難怪鬼界那麽多人明明沒見過他,卻怕他怕的要死,這也忒嚇人了。"
"哎,你看他那表情沒有,像要殺人似的。"他說著,心裏默默為離澤大人默哀。
另一位說:"你以為大家怕他隻是因為他看起來嚇人?那可遠遠不止呢。"
"哦?怎麽說?"
那人壓低聲音,隱晦道:"你來的晚不知道也正常,神荼大人據說和咱們最上頭那位有點關係。"
"你是說——"
那人"噓"了一聲,"不要聲張。我跟你說,雖然還沒傳出確切的消息來,但是我聽離澤大人無意間提及過,那位之前消失百年,現在應是回來了。"
另外一人想了想唐辭剛才的表情,琢磨道:"難不成神荼和那位有仇?"
神荼說要見離澤的時候,表情像要殺人。
"誰知道呢,這就不是咱們能管的事了,我也勸你啊,在外麵少打聽那位的事。"
這人說著,抬手在喉頸間比了個"殺"的手勢。
妖鬼兩界黑名單排名第一位的笑麵虎,可不是聽著玩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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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辭按照記憶去了那個小妖鬼昏迷的房間,對方尚且還在昏迷,看著沒什麽異常,這裏也不見離澤,但是寫著"離澤"名字的十九獄令牌卻在桌上。
謝珩做事是個謹慎的人,他若真想對唐辭隱藏自己的行蹤,就不會留下任何線索給他。
這很像九十六年前謝珩第一次無故消失的時候那樣,他也這樣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頭破血流。
唐辭很恨這樣的情況,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次和上次不同,這次謝珩身邊有離澤。
追不到謝珩的氣息,就去追離澤的,找到離澤,就算是將對方逼死也要問出謝珩的下落。
同樣的無望等待和失落,唐辭不想經曆第二次。
於是他隨手拿起桌上的令牌,轉而去了妖界。
妖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奇門遁甲,陣法丹藥這些都可以在妖市買到,比鬼市熱鬧的多。
但唐辭要的不是這些,而是要找一間店,更準確地來說,是一家當鋪,名為"妖閣"。
妖閣做的是尋人的買賣,隻要你付得起店主想要的報酬,想找誰都可以。
唐辭這是第二回 去。
老板娘是位美豔狐妖,她沒有像其他很多妖怪那樣選擇去混在人間生活,而是留在了妖界,做起了尋人的買賣。
妖界向來瞧不起鬼界,但她不是,她做妖隻有一個原則,那就是:唯利是圖,來者是客。
饒是如此,當唐辭突然借著鬼門出現在店裏後,老板娘寰月還是被驚了一下。
"神荼唐辭?"
看清來人後,老板娘妖媚一笑,姿態婀娜地扭著腰肢走到唐辭麵前。
她湊得很近,手指在唐辭的胸口上打著圈圈,嗬氣如蘭:"許久不見啊,大人。"
唐辭擰著眉後退一步,臉上帶著濃濃的不悅道:"別碰我。"
"哼。"寰月並沒惱怒,嬌嗔道:"臭男人如此不解風情。"
唐辭沒理她,冷著臉說:"我要尋人。"
"哦?"寰月輕笑一聲,她們狐狸一族本就天生的一副妖嬈美豔的模樣,她又穿著暴露,笑起來更是魅惑眾生。
"又是來尋你那謝珩的?那就請回吧,小女子沒那個本事。"
在妖界的地盤上,寰月並未故意遮掩自己的本體,她坐在椅子上摸著自己柔軟的狐尾,道:"而且我可聽說他已經回來了,雖然妖鬼兩界還沒這傳開,但卻瞞不過我的眼睛。"
唐辭卻搖了搖頭,低聲說:"不是。我要找的人叫離澤。"
"這倒稀奇。"寰月的一雙狐狸眼中劃過一絲驚訝,"想不到大人心裏還會惦記別人,我還以為你這一顆心裏啊……"
寰月輕笑了聲,她尤記得唐辭第一次來到她妖閣的那天,也是急匆匆的,比起現在的焦灼來更是有過之無不及。
不同的是現在過去小百年,性子似乎更陰鬱冷戾了。
唐辭沒心思跟她扯這些有的沒的,"我要找的人也許正和謝珩在一起,能不能找得到?"
當年寰月就是因為謝珩身份特殊,所以才沒有追蹤到謝珩在哪,為此她還十分惱火,死都不肯在外麵承認自己做過"找謝珩"這買賣,怕砸招牌。
寰月也想到這件事,立馬收起笑容,麵色不虞地冷哼一聲,"老娘今兒偏不做你這生意。"
唐辭也沒多說廢話,召出一道黑霧化作利刃刺過去。
"你!"
一言不合就動手,怎的性子變得如此刁鑽!
寰月反應很快,迅速化作原形,嚎叫一聲,在僅有兩層的妖閣內被黑霧追的到處亂竄。
眼看著她好不容易搜羅來的各種奇珍異寶都被黑霧打落而毀於一旦,寰月心疼不已,狐狸臉上露出凶狠的表情,"唐辭!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伸出尖銳的利爪,尾巴也變得又粗又長,卷起勁風和灰塵朝唐辭麵門襲來。
唐辭目光一凜,轉眼間便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他站過的地方被狐尾砸下,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駭人的坑痕。
寰月眼睛一轉,她心裏知道自己不是神荼的對手,況且對方現在還沒用他手裏那串黑玉佛珠。
她聽說過那串珠子有多厲害,寰月眯了下眼睛,並不想用真身領教那個令人眾鬼驚駭的法器,也不想砸了她這妖閣。
"看在我樓裏這些寶貝的份上,我不與你爭鬥。"寰月變回原形,麵上仍然帶著怒意,"你要尋人,可有帶與那人有關的物件?"
"自然。"唐辭應聲,收回懸在空中的黑霧,抬手丟出一塊十九獄的黑色令牌扔過去。
寰月穩穩抓住,冷聲道:"報酬呢?"
唐辭:"隨你開。"
"隨我開?"寰月捏著令牌大笑幾聲,"好一個隨我開,既然你爽快,我也不兜圈子。"
"這次我要你——"寰月的話音戛然而止,唐辭眸光猛地一冷,寰月古怪地低笑道:"別緊張啊,我是說這次我要你手裏的那串黑玉佛珠……"
"不知神荼大人,你是給,還是不給啊?"
唐辭皺起了眉,手裏捏著佛珠轉了兩圈,抿唇道:"這東西你要了也沒用。"
黑玉佛珠是謝珩從至陰之地給他尋來的,然後一直由他用消融之後的妖鬼之力,也就是黑霧源源不斷地孕育著,幾乎與黑霧是一體,也是載體。
外界都傳這串佛珠有多恐怖,但實際上,這佛珠若真離開他的黑霧,就是凡物一件。
寰月冷笑:"不管有沒有用,我隻要它,你若給了這報酬,我就幫你找人。"
唐辭目光陰冷地看向對方,緊緊扣了下手指,好一會兒才閉了下眼,上前幾步。
寰月防備地看著他,"你要幹什麽?"
唐辭瞥她一眼,將珠串往寰月麵前的桌子上輕輕一擱,臉色陰沉道:"找人。"
寰月愣了一下,然後放聲大笑,她並沒有急著碰那佛珠,而是拍手叫好,"成交。不過還是老規矩,若這和謝珩有關的人我沒找到,報酬可是不退的。"
"少廢話。"唐辭被迫交了佛珠,對寰月更沒什麽好臉色。
寰月臉色一僵,將黑玉佛珠拿在手裏,掂量了一番,感覺也沒什麽厲害的地方。
但是看到唐辭舍不得這佛珠,她就覺得這買賣值了,誰讓對方折了她妖閣這麽多寶貝。
"你且在這等著。"寰月留下這句話,轉身上了通往妖閣二樓的樓梯。
唐辭冷著臉站在原地,抬頭看她,"有幾成把握能找到人?"
"不知道。"寰月拎著令牌說:"此人要是和謝珩無關,我就有十成把握,但是現在麽……大人心裏總該比我清楚。"
說完,她緩緩勾了下唇,妖嬈著扭著腰肢去了樓上。
唐辭收回視線,沒再發出任何聲音。
寰月說的最後一句話,他心裏確實清楚,怕的就是謝珩連離澤的氣息也一起隱藏掉,他就真的投石無門。
但明白歸明白,唐辭卻不死心,總想再問問。
"謝珩……"唐辭胸口傳來一陣細密的劇痛,"別再讓我找不到你了。"
他喃喃自語。
約莫半個多時辰後,寰月才從樓上下來,她的臉色看起來比方才與唐辭交手的時候蒼白了些。
唐辭聽到動靜,第一時間抬頭,神情緊張,眼中隱隱透著希冀,"結果怎麽樣?"
"大人運氣好。"寰月咳了一聲,虛弱道:"東南方直行三千七百一十五裏,你要找的人就在那。"
唐辭眸光一亮,"知道了。"
寰月扶著樓梯,有氣無力地喊道:"我方才感知他們位置被反傷,應該已經暴露了,你真要去就動作快點!"
唐辭頭也不回地走進劈開的鬼門裏,腳步都沒頓一下,也不知道有沒有將她這句話聽進去,
寰月看著他急匆匆且毫不留情的背影,哼笑一聲。
這恐怕不隻是找人,更像是要去捉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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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離澤os:你丫想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