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澤帶著各種吃的來到謝珩家裏的時候,客廳裏的氛圍很微妙。

他家老大看起來……嗯,神清氣爽,至於另一位神荼大人,臉雖然不是虛弱的蒼白了,但紅的也有點過分。

畢竟三十秒前,謝珩和唐辭還是在臥室裏,聽到客廳裏離澤的喊聲之後才出來,如果離澤不來,兩位是打算幹點什麽呢?

到底和好了沒呢?

離澤默默在心裏"嘖"了兩聲,感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果然,謝珩的下一句話就是:"誰讓你把鬼門開在我家裏的,不會敲門嗎?"

"我錯了老大,下次一定敲門。"

離澤幾乎是秒認錯,他感覺心裏苦,明明之前他都是直接把鬼門開到老大家裏,老大也不會說什麽。

可是他現在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謝珩對他嚴詞厲色後,又扭頭對唐辭溫聲細語地說:"現在還沒到妖市和鬼市開的時候,我就讓他帶了點別的,你來看看。"

人和人果然是會被區別對待的,離澤悲傷地將保溫袋裏的食物一樣一樣擺在沙發上。

擺好之後,離澤說:"這是我從老大指定的妖界酒肆帶回來的,還熱乎呢。"

他說完忍不住在心裏感慨自己可真是個盡職盡責的屬下,都這時候了還不忘記替老大說話。

"多謝。"

唐辭從臥室出來後就一直半垂著頭沒抬起來過,他,掃了眼桌上的各種吃食,些都是以前謝珩經常帶他去吃的,他很喜歡。

謝珩已經開始給自己和唐辭擺碗筷了。

離澤趁機道:"哎呀太客氣了,大人,我們老大對您的心意那可是昭然若揭,如滔滔春水般連綿不——"

"離澤。"謝珩眯著眼睛打斷他,"十九獄今天很閑嗎?"

離澤咳了一下,感受到威脅後立即端正站好,對著兩人鞠了個躬:"老大,大人,十九獄實在是業務繁忙,我先回去了,告辭。"

說完開鬼門走了,跑得很快。

謝珩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把筷子遞給唐辭,說:"好了,人走了,別總低著頭,以後總要習慣,別害羞。"

"沒有。"唐辭抬起腦袋看向謝珩,矢口否認:"沒有害羞。"

謝珩給他舀了一碗蓮藕湯,雙手撐著桌子與雙眼瑩潤的唐辭對視兩秒,"行吧,沒有害羞,也不知道剛才是誰喘不過氣,一聽見人來差點被口水嗆到……"

聞言,唐辭捏著勺子的手指一僵,語氣很不好地說:"就你有嘴。"

謝珩笑起來,揉揉他的腦袋,"吃吧,吃完你還要泡藥浴。"

唐辭低低"嗯"了聲,"那你呢?"

又打算不吃東西看著我吃嗎?

"我?"謝珩悠閑地翹著二郎腿,故意曲解唐辭的意思,"嘶……我和你一起泡藥浴嗎?不太好吧,你身體還沒好,如果我控製不住怎麽辦?"

唐辭:"……"

"別裝,你明明聽懂了。"唐辭咬牙切齒地送他一個眼刀。

"什麽?"謝珩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聲,"原來不是這個意思啊,我誤會了,不好意思。"

唐辭看他一眼,這人嘴上說著"不好意思",臉上卻明擺著是一副"我就是故意的"的表情,氣得人牙癢癢。

謝珩注意到他的目光,曲起手指敲敲桌麵,含笑道:"別這麽盯著我看,以前和你說過的,快吃東西,一會兒涼了。"

聞言,唐辭撇了下眼,開始低頭吃謝珩往他碗裏堆的東西。

很久以前就是這樣,唐辭想吃什麽的時候不會說,就憋在心裏,謝珩察覺到之後就會替他說出來。

謝珩總是嘴上說著讓唐辭陪他去哪哪哪吃什麽新鮮東西,實則到了地方之後他根本不會動幾下筷子,整頓飯的時間他都在投喂唐辭,就算偶爾吃些什麽,也是看唐辭吃得暢快,好奇地嚐那麽一兩口。

所以現在這種一人吃東西一人投喂的習慣,幾乎已經被兩人刻在了骨子裏。

唐辭平時就話少,吃飯的時候就更不喜歡說話,他不說,謝珩也不說,就安安靜靜地往他碗裏夾東西,臉上是肉眼可見的開心。

隻是唐辭吃的速度慢,謝珩就夾的慢。

離澤帶了七八樣吃的來,他每樣都夾一點,盤子裏的菜看起來跟沒動過一樣。

一頓飯吃了二十分鍾,唐辭放下筷子,手揉了揉肚子。

" 吃完了?"謝珩皺了下眉,"怎麽現在吃這麽少?上次也是,還以為是外賣你不喜歡吃,但這次我讓離澤拿的都是你原來愛吃的,果然是口味變了嗎?"

唐辭拿紙巾擦擦嘴,因為吃完東西,他的唇色有些泛紅,"沒有變,就是吃飽了。"

"吃飽了。"謝珩指著滿桌的東西,似乎頗為苦惱,"連以前一半的量都沒吃上。"

他又看向唐辭,想到不久前自己抱著唐辭的時候,腰比以前細,背也比以前薄……謝珩無聲歎氣,"難怪瘦成這樣,以後一日三餐都要吃,我會看著你的。"

唐辭抿了下唇,"明明你自己一口都沒吃。"

"我不一樣。"謝珩說:"我不吃也不會對身體有影響。"

唐辭嘴硬:"我也沒有影響。"

謝珩哼笑一聲,沒跟他強,心裏打定主意了要看著唐辭。

這點唐辭心裏也知道。

兩人都對對方的嘴硬和退讓心知肚明。

唐辭是屬於嘴硬心軟的類型,謝珩骨子裏卻是十分強勢,和他表現出來的溫柔很不相同。

這一點唐辭曾經深有體會,兩人在**鬧的時候尤甚。

這麽一想,他們已經很久沒有……

唐辭喉結上下滑動了一番,有些緊張地扣住了手指關節。

謝珩收拾完東西從廚房出來,看見唐辭坐著發呆,他過去揉揉唐辭的腦袋,"想什麽呢?"

"沒。"唐辭沒躲他的手,抿唇問:"你身體是不是也沒恢複?"

等下他就要泡藥浴,如果謝珩也想的話正好可以……

謝珩下意識就想說"不是",轉而想到和唐辭現在的情況,笑了下,沒再隱瞞,"還沒,但是去了一趟無妄海,現在好了一半,沒大礙了。"

唐辭"哦"了聲,又說:"你之前給那個小妖鬼消除禁製的時候就受了傷,又費力弄十裏澗的假楓樹……"

"那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保證現在十裏澗的楓樹現在狀態很好。"

謝珩敲了下他的腦袋,納悶道:"你這腦袋裏在想什麽?"

"沒什麽。"唐辭清了清嗓子,心裏有些懊惱。

謝珩收回放在他腦袋上的手,走到唐辭麵前,弓下腰看他,突然說:"沒想什麽,耳朵怎麽紅得厲害?"

"你不會是想了些……嗯,什麽難以啟齒的事吧?"

聞言,唐辭倏地抬眸,對上謝珩目光的瞬間,心髒漏了半拍。

他慌忙撇開眼,將手指攥得很緊,冷聲:"沒有。"

謝珩"啊"了聲,意味深長道:"是麽?"

他的視線從唐辭手上繞過,心裏明白的同時也有那麽一點驚訝。

老實說,就算兩人現在和好了,他也沒打算地對唐辭做什麽,一是因為唐辭身體還沒好,二是他不想嚇到唐辭。

謝珩無聲笑了笑,"那就是我多想了吧。"

聽到他的小聲,唐辭感覺自己要被看穿,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去喝點水。"

謝珩沒攔著他,轉身去浴室放水。

幾分鍾後,他從浴室探了半個身子出來,對站在陽□□自冷靜的唐辭喊道:"別吹涼風了,過來泡藥浴。"

唐辭磨蹭了一會兒,直到把心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全散幹淨,才扭頭走過去,看見謝珩將幹淨的浴巾和浴袍放在旁邊,兩套。

為什麽要準備兩套?唐辭看著謝珩的側頸,快速地眨了兩下眼。

"水溫我試過了,剛好。"謝珩直起身,對還站在一旁的唐辭說:"看我幹什麽,還不脫衣服?"

唐辭繃著臉,說話的時候感覺喉嚨發緊,"等你出去。"

"等我出去幹什麽?"謝珩一臉不明所以地看他,"不是要一起泡嗎?"

唐辭也一臉不明所以,"我沒說過。"

"你剛才不是還問我身體恢沒恢複嗎?"

謝珩開始當著唐辭的麵,自顧自的解襯衫扣子,邊解邊說:"我想了一下,確實還沒恢複,所以一起吧。"

唐辭被他的厚顏無恥攪得沉默一瞬,才抿唇說:"可是你剛才明明說……"

"說什麽?"謝珩將脫下來的襯衫丟在旁邊,上前幾步將唐辭抵在後麵的牆上,"剛才我說我沒大礙了是嗎?"

謝珩身量高,所以這種突如其來的糟糕姿勢實在是太有壓迫感,唐辭被謝珩圈在懷裏,微微偏過頭去,看向謝珩支在他腦袋一側的手臂。

聽見謝珩在他耳邊說:"那我現在改口也來得及,其實我身上的傷還挺有大礙的。"

唐辭舔了下唇角,沒說話。

時隔許久,他再一次感受到謝珩在某些方麵的強勢和不容置喙,居然還有點懷念。

"好了,不逗你。"

謝珩摸了摸唐辭開始泛紅的耳朵,唇邊帶起一抹很淺的笑意,後撤一步,解開皮帶,脫掉褲子,用浴巾鬆鬆垮垮地裹在跨上,進入雙人浴缸裏。

他隻裸了上半身,肩背靠在浴缸邊緣,腦袋往後仰著,閉著眼一副很享受的樣子,薄唇微啟道:"三分鍾後我就睜眼了。"

唐辭這才邊防備謝珩突然睜眼,邊快速脫下全身衣服,也用浴巾裹住下半身,輕手輕腳的進去。

浴室內充滿了藥草的味道,不難聞,淡淡的很清香,連水也是淺綠色的。

謝珩察覺到人進來,緩緩把眼睛睜開,看向一側。

雙人浴缸很大,唐辭躺在他旁邊,也學著他向後仰著頭,沒睜眼,但是睫毛卻一顫一顫的。

水霧繚繞,兩人睫毛都掛了點水汽,在這種本就曖昧的氛圍下,人都有幾分多情。

謝珩能清楚的看見唐辭臉上的每一寸細節,鼻子和嘴巴,以及在薄薄的一層眼皮下藏著的,因為緊張而不太安分、一直在動的眼球。

他很想知道唐辭在想什麽。

"你在想什麽?"

謝珩在身側找到了唐辭的手,然後手指一滑,與他十指相扣,同時拇指在他的手指關節處輕輕磨了一下。

唐辭沒說話,也沒睜開眼,心底卻在狠狠的顫動。

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兩個人以前更親密更過分的事也做過很多次,唐辭卻覺得現在的謝珩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好像和在臥室與他接吻的謝珩,哪裏不太一樣。

唐辭找不到原因,但這種"不一樣"卻帶給了他更深的情感層麵的悸動。

如同在荒無人煙地原野上點燃了一小簇火苗,遠遠望去隻能看見一點火星子,但在往後的某個瞬間,足以烈火燎原。

他對謝珩的情感好像也一直是這樣,隱而不發,真正展露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會被嚇到。

唐辭的心砰砰跳著,謝珩似乎感覺到他的情緒,捏著他的手笑著說:"別怕,現在不會對你做什麽。"

唐辭很輕的"嗯?"了聲,也睜開眼,偏頭看向謝珩,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副被水汽蒸的臉頰泛紅,雙眸濕漉的招人模樣。

"別這樣看我。"謝珩用另一隻空閑的手覆上唐辭的眼睛,手心被對方不斷顫動的睫毛撓得很癢。

當然,心裏更癢。

"雖然我說了不會做什麽……"謝珩啞著聲音說:"但不代表我不想。"

聽出他語氣中藏著的情.欲,明顯是在克製,唐辭動了下手指。

這一瞬間,唐辭才突然意識到那種熟悉又陌生的"不一樣"究竟是什麽。

謝珩對他太客氣了,謝珩以為他害怕。

這種客氣的很微妙,平時根據謝珩不著調的言行舉止,他並不能察覺出來,但是到了這種兩人本該及其親密的瞬間,唐辭就能很敏銳的察覺到了。

可能是因為兩人真的太久太久沒見,當日思夜想的人好不容易見到之後,唐辭又忍不住對謝珩冷嘲熱諷,一直沒個好臉色。

直到今天,誤會解除,兩人之間的相處轉變太快了。

所以就算是有曾經兩人的親密關係做鋪墊,但中間又隔了百年,時間的鴻溝也很難輕易跨過去。

因為之前太生疏,所以也很難自然地親熱起來。

之前臥室的那兩個無所顧忌的吻似乎已經是兩個人當下關係可以做出來的最親密的舉動了。

意識到這點後,唐辭有些沒來由的難過。

他抓住謝珩覆在眼睛上的手,緩慢地往下挪,然後貼在自己的臉上,"你以前不會這麽說。"

他的聲音也和平時不太一樣,低低啞啞的,喉嚨裏囫圇壓著哽咽和哭意,聽不太清楚。

"什麽?"謝珩愣了一下。

"我說,你以前不會這麽說。"

唐辭很慶幸這是在霧氣蒸騰的浴室內,哪怕他眼睛濕了也沒關係。

謝珩默了瞬,伸出食指在他眼尾按了下,將原本就泛紅的地方按得更紅,然後撚了撚指腹,"我剛才是又說了什麽混賬話?"

唐辭鼻尖微紅,看向謝珩,睫毛濕答答的,為他本不算柔和的五官線條添了幾分柔軟。

"我不害怕。"

說出來的話倒是一如既往的硬氣。

謝珩的眼底閃過短暫的怔愣,轉瞬既逝,又被傾巢而出的濃烈情緒全部覆蓋住。

他微微勾了下唇,用指彎勾起唐辭的下巴,嘴唇緩緩靠近。

"阿辭真厲害。"

唐辭閉上眼的時候,聽見謝珩這樣對他說。

他們擁抱著,在氤氳的水霧中很深的接吻,身體也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水溫不降反升,唐辭感覺自己的身體燙得像個火爐,肺內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臉和脖頸紅成一片。

謝珩這才放過他,輕輕地吻了下他的鼻尖,嗓音夾雜著笑意說:"你現在太敏感了。"

唐辭的雙手緊緊攀著謝珩的肩,湊過去將下巴靠在謝珩頸窩,不說話,隻輕聲又急促地呼吸。

"難受了?"謝珩去解唐辭的浴巾,卻被唐辭拉住手腕。

唐辭搖了搖頭。

謝珩動作一頓,親昵地親親他的耳側,撥開唐辭的手,"沒關係的。"

咬著牙,下頜繃得很緊,闔眼將腦袋更深的埋進謝珩頸窩裏,某個瞬間,唐辭在謝珩頸側隱忍又克製的咬了下去。

謝珩"嘶"了聲,"怎麽還帶恩將仇報的?"

唐辭摟著他的脖子,沒吭聲,伸出舌頭在那圈牙印上舔了下。

謝珩又"嘶"了聲,隱忍著什麽,低聲對唐辭說:"好了,去換衣服回臥室休息。"

"那你……"唐辭卻猶豫著沒動,他能感受到謝珩的狀況,動了下膝蓋,剛好碰到哪裏。

謝珩悶哼一聲,手掌擋住唐辭的膝蓋,哭笑不得道:"不是怕別的,你身體現在受不住折騰,聽話。"

唐辭抿了下唇,低聲說:"我也可以幫你。"

"你覺得夠嗎?"謝珩眯著眼睛看向唐辭。

唐辭動了動唇,沒說話。

"好了,別跟這拱火了,去休息。"謝珩親了下唐辭的眼睛。

唐辭這才起身,抓著浴袍往身上一裹,出了浴室,將空間留給謝珩。

客廳裏也開了空調,唐辭半濕著身子出去也覺得暖烘烘的。

他沒回臥室,而是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聽著從浴室內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屬於謝珩的聲音。

隻是聽著,他臉上剛散的熱意就又席卷而來,回想起兩人在浴室的時候,雖然沒做下去,但是親密的行為給他帶來不少安全感。

畢竟那會兒他迫切的想要和謝珩做些什麽,才能打消心裏的某種不確定,證明謝珩還是和以前一樣,也證明他們之間沒有什麽所謂的生疏。

唐辭摸了下胸口的位置,他能感受到心髒正在強有力的跳動,一下又一下,炙熱滾燙。

他終於不用在謝珩麵前故作姿態地隱藏自己的舍不得放不下,不用對謝珩口是心非惡言相向,而是可以明目張膽的表達自己的情感。

唐辭彎了下唇,看向浴室的虛掩的門。

至於更多的,以後他們還有很多機會。

……

謝珩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唐辭已經窩在沙發上睡著了,頭發還半濕著,腳上也沒穿鞋。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抬手摸了摸唐辭的頭發,轉瞬間,唐辭頭發上麵的濕意變成一片水霧,在空中短暫的存在又消失不見。

謝珩將人打橫抱起,回到臥室裏,坐在床邊盯著唐辭的睡顏看了好久,最後在對方額心烙下一吻,才到另一側躺下。

"晚安。"謝珩輕輕環著唐辭的腰,閉上眼。

***

唐辭在一片黑暗中睜開眼,又看到了謝珩,他依舊是一身黑袍,閉眼坐在石台上,渾身上下都是傷口。

不同的是,唐辭這一次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除了無盡的黑暗以外,還有濃濃的黑色霧氣纏在謝珩身上,往他身體裏湧,治好他身上的傷,而謝珩的表情卻開始變得痛苦扭曲。

唐辭再一次急迫的走上前,靠近謝珩,幸運的是這一次他察覺到自己能靠近謝珩了,唐辭又驚又喜,飛身來到石台上,來到謝珩身邊。

"謝珩。"

唐辭蹲下來,伸手去摸謝珩的臉,卻觸及到一片空。

像水中花鏡中月一般,他隻是輕輕一碰,謝珩的臉在他麵前扭曲了一下,片刻後又恢複原樣。

再伸手碰又是同樣情況,還是看的見,摸不著。

"謝珩。謝珩。"

唐辭呆愣愣地看著,仿佛丟了魂兒。

謝珩卻突然睜開眼,眼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冷淡的對他說:"你在看什麽?"

"謝珩!"唐辭睜大眼,再次去抓謝珩的手,又像抓幻影般地抓了個空。

"你摸得到我嗎?"謝珩無情地看著他,勾起唇角,"你碰不到我,我已經死了。"

唐辭瘋狂地搖頭,"不可能……"

謝珩卻機械的、語氣冰涼,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你現在看到的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

"不是!不可能!"

唐辭躺在**,猛地睜開眼,臉上一片濕漉。

"唐辭?"謝珩從他身邊坐起來,滿眼擔憂地問:"做噩夢了?手腳冰涼的。"

是夢。

果然是夢。

唐辭連著喘了幾口大氣,臉上是淚還是汗水也分不清楚,都混在了一起。

謝珩握著他的手,將人擁入懷裏,"沒事了沒事了,夢到什麽了?這麽害怕。"

唐辭在他懷裏緩了會兒,"夢到你在無妄海,我摸不到你,你說你已經死了,說我看到的是假的。"

"這樣啊……"謝珩輕輕拍了拍唐辭的背,"沒事的,別怕。"

唐辭抱著他道:"夢是假的,你好端端的在我身邊對不對?"

聞言,謝珩卻沒出聲。

唐辭"嗯?"了聲,"你怎麽不回答我?"

"因為……"謝珩扶起他的肩膀,突然抬眸,目光陰冷地看向他,"我已經死了啊。"

唐辭瞪大眼,瞳孔猛地一縮,下一秒,謝珩在他麵前消失不見。

"不要——"

"阿辭!"謝珩的聲音再一次在唐辭耳邊響起,一連幾聲喊他的名字,透著急切和慌亂。

唐辭混亂的意識終於回籠,失魂落魄的睜開眼。

"阿辭。"謝珩看到唐辭睜眼,終於鬆了口氣,他睡著睡著突然察覺到懷裏的人不對勁兒,喊了好半天唐辭的名字,好歹把人喊醒了。

唐辭看向謝珩,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緊張,"謝珩。"

"嗯,我在。"謝珩將還沒回神的唐辭一把擁進懷裏,輕聲安撫道:"隻是被夢魘到了而已,都是假的,沒事的,沒事的,我在呢。"

唐辭還是低聲喊謝珩的名字,想再確認一些,"謝珩……"

"我在呢。"他抓著唐辭的手往自己臉上帶,"你摸摸看。"

唐辭順著他的力道摸了下,然後看了謝珩一眼,突然抓著謝珩的手背放到嘴邊,狠狠地咬下去。

謝珩疼得悶哼一聲,被唐辭這種確認方式氣笑了,"我在夢裏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了?嘶……好好好我不說 ,輕點輕點,怎麽還帶換地方的?"

幾秒後,唐辭才鬆開嘴,自語道:"是真的。"

"不然呢?"謝珩將被咬出血的手伸過去給他看,"一圈半牙印兒,我讓你休息可不是給你時間養足力氣幹這個的。"

唐辭垂眸看了眼,手指在牙印上輕碰了兩下,抿唇道:"對不起。"

他剛才也是一時沒控製住。

"好了,又不會真生你的氣。"謝珩很無奈,"咬人的是你,這會兒委屈的還是你。"

"夢到我什麽了?"謝珩揉揉唐辭的腦袋。

唐辭這會兒也緩過神來,將夢裏的那些言簡意賅的總結了一番,"夢到你在無妄海,不見了。"

他說的很簡單,但謝珩卻知道他的不安和後怕,沉默一瞬,才認真道:"不會不見的,別怕,別擔心。"

唐辭"嗯"了聲,主動靠進他懷裏。

謝珩揉著他的發絲,目光不知道落在哪裏,思慮道:"以前……也經常這樣嗎?"

"沒。"唐辭否認了。

"真的?"

唐辭連猶豫都沒有,"嗯。"

他是在撒謊,但除了他和小鸚鵡,沒人知道他以前會經常因為夢到謝珩而半夜驚醒的事情,所以唐辭毫無負擔,絲毫不怕被戳穿。

謝珩緊抿著唇,感覺又心疼又自,唐辭一直是個倔強又堅強的人,善於將情緒隱藏的很好,以至於他都險些要被騙過去。

唐辭也會因為自己而感到不安,因為他未留下隻言片語就消失過,即便現在回來了,唐辭心裏還是會覺得不真實,會害怕。

以前是他錯的太離譜了,以後千倍萬倍地補償回來才好。

謝珩斂起思緒,親親唐辭的額頭,"繼續睡吧。"

唐辭也應了一聲:"好。"

後半夜,唐辭沒再做夢,謝珩也沒再合過眼。

-

接下來的幾天,唐辭有好好泡藥浴,也被謝珩一日三餐盯著吃,身體很快全養好了。

這天,一大清早的時候,唐辭人還沒完全清醒,就接到了叢良的電話。

叢良在電話裏急匆匆地告訴他:醫院裏那個小孩丟失的魂魄找到了。

唐辭清醒過來,"我現在去醫院,到了說。"

謝珩聽到他打電話的聲音,從客廳趕過來,他手上還沾著水,懶懶散散地靠在門邊問:"有線索了?"

"嗯。"唐辭從**下來,邊找衣服邊說:"我去醫院一趟。"

謝珩不疾不徐地說:"吃兩個煎蛋再走,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幹什麽?"唐辭迅速換好衣服,又去漱了口,三下五除二地解決掉謝珩遞過來的煎蛋。

"我難道不應該去嗎?"謝珩反問他,一副"你在說什麽胡話的"的表情。

唐辭動了動唇,"哦。"

"哦什麽?"謝珩抬手打開一道鬼門,推了下唐辭的肩膀,"走了。"

叢良和白巢正在病房裏大眼瞪小眼,下一秒,鬼門出現,唐辭從裏麵走出來。

"大、老大你來——"叢良話還沒說完,就見神荼大人身後又冒出來一個人,他瞪大眼睛後退一步,畏懼道:"謝珩大人。"

白巢也在旁邊站直了身體,"老大好,謝珩大人好。"

怎麽說呢,他和叢良對唐辭的懼怕是從傳言和接觸中演變出來的,雖然害怕,但是在唐辭麵前,他們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有什麽生命危險。

但是那位不一樣,他們對那位的懼怕就來的莫名其妙,雖然是聽說過一些傳言,但更多的還是源於骨子裏的恐懼和壓迫。

就是那種,上位者才有的的恐怖如斯。

雖然對方一直在笑著,但看起來就是很有可能在下一秒輕輕鬆鬆摘掉他們腦袋的人。

謝珩點了點頭,挑眉道:"我記得你們之前不是叫他大人嗎?怎麽改口了?"

唐辭心頭一跳。

"奧,是老大讓我們改口的。"叢良老實回道,一點也不敢撒謊。

"是麽?"謝珩探究地看向唐辭,表情似笑非笑。

唐辭躲開他的視線,冷嗖嗖地盯著叢良,"魂魄在哪?"

"嗷嗷嗷,在這呢。"叢良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小瓶瓶遞給唐辭,"很奇怪,是從一個噬魂獸的體內找出來的,這一部分我檢查了,沒有發現破損。"

唐辭"嗯"了聲,"噬魂獸的記憶提取了嗎?"

"提取了。"叢良臉色有點難看,"裏麵什麽都沒有。"

唐辭皺了皺眉,"知道了。"

他打開瓷瓶,將裏麵的魂魄取出,然後用黑霧引著魂魄到那個小孩的體內,幫他修複魂識。

這個過程比較漫長,白巢在病房門口開門,叢良在旁邊守著小孩,防止有意外情況發生。

謝珩則是像個閑人一樣,不知道從哪撈了把椅子,坐下盯著唐辭看。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唐辭才收回手,額頭出了很多汗。

"好了,現在隻要休息一段時間就能醒過來了。"

謝珩很自然的走過去幫他擦汗,"辛苦了。"

見狀,叢良和白巢默默撇開眼,互相對視。

-是那個意思吧是那個意思吧,我就說他倆是這樣那樣的關係吧!

-謝珩大人對老大好體貼啊!你說他倆誰是上麵的那個?

"你們兩個賊眉鼠眼的在幹什麽?"唐辭突然看向他們,嚇得叢良和白巢一個激靈。

謝珩笑了聲,在旁邊悠閑地打趣唐辭,"你怎麽對屬下這麽凶?"

聞言,唐辭就將視線轉向謝珩,半眯著眼睛道:"怎麽?你心疼?"

這話一出,沒等謝珩回答,叢良和白巢求生欲爭分奪秒地上線。

叢良:"哪能哪能。"

白巢:"不敢不敢。"

謝珩施舍般地掃了他們倆一眼,然後目光含笑地看向唐辭,"怎麽辦?他們好像當真了。"

唐辭"哦"了聲,無情道:"那是他們的事。"

叢良和白巢:"……"

內心就是一句大大的臥槽。

他們這是在打情罵俏吧?是在打情罵俏吧?可為什麽受傷的是我們?

叢良和白巢是心裏有苦也說不出,憋屈的很。

"老大。"叢良難得反應快了一回,一臉嚴肅道:"之前您讓我查那些魂魄,我差不多查遍了,陰司那邊都層層查過了,沒有。"

"去向呢?"唐辭問。

"還在查。"叢良如實道:"目前沒什麽線索。"

白巢:"老大,要是連我們都查不到,那是不是就隻能說明,對方是比我們更上層……"

他話沒說完,但是唐辭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連他們的都查不到,隻能說明是有更厲害的人物有意阻斷了消息,而唐辭心裏能想到的這樣的人,除了謝珩,就是現在的鬼界掌權者,大帝。

而謝珩……唐辭看向謝珩,對方顯然和他想到一處去了,朝他無辜地聳了下肩。

排除謝珩,再不可能的答案也是唯一的真相。

唐辭對白巢和叢良說:"你們先查著,兩界都要查,至於另外一種可能,我去驗證。"

"好的老大。"

一鬼一妖也知道現在事情的嚴重性,鄭重點頭。

"那我呢?"謝珩單手按在唐辭的肩膀上,"有什麽指示?"

唐辭不太能做到在有外人的情況下和謝珩扯皮,隻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走。"

謝珩彎了下唇,"去哪?"

"十九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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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嗚嗚嗚,因為晚上做蔥油拌麵的時候切蔥,那個蔥滾了一下於是我狠狠切到了食指,導致後續碼字變慢,沒能日萬成功~sorry,明天再補。

審核員rs嶽晶晶你自己看看你標黃的段落有什麽問題嗎?我寫什麽了??你自己看看你像話嗎??您是尼姑還是和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