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符
吳知趣雖瞧不中羅水仙的人品,不過,羅水仙除了娘炮一些,囉嗦一些,臭美一些,其他還好。起碼吳知趣每天還能偷一個時辰在靈藥園吐納修煉。
羅水仙對於吳知趣卻不是很滿意,尤其吳知趣天天偷用他的玉盞咕咚咕咚喝茶的事兒,羅水仙起初不知道,偶然發現時,驚愕之餘險些沒一頭搶死在地上。
吳知趣吧唧兩下嘴,試圖解釋,“我是怕浪費。”
羅水仙眼珠子險些從眼眶子裏掉出來,指著吳知趣的手指頭兒跟得中風似的哆嗦個沒完,語氣卻是有氣無力,“每天都喝?”
吳知趣先發製人,一臉無辜,“這要扔了多可惜啊,水仙師叔你不會這麽小氣吧,連點兒殘羹冷炙也舍不得給師侄吃?這要傳出去,對師叔的名聲可不好。”就一點兒剩茶,這小氣的。
羅水仙一想到這些天都在跟吳知趣共用一個杯子喝茶,就禁不住眼前發黑,他身形猛的一晃,扶著額頭,轉身跌跌撞撞的走了。
走了幾步,似乎羅水仙並不甘心這樣離開,晃悠幾下,忽然一個轉身回眸,就見吳知趣正靠在門口遠望羅水仙遠去的背影,朝陽在在吳知趣的身上渡上了一層融融的金邊兒,給此人添了幾分仙氣。吳知趣眼睛半眯,視線與羅水仙在半空中交匯糾纏、強弱對抗。吳知趣心道輸人不輸陣,他總不能一輩子窩囊奴才相,反正已把羅水仙得罪了,索性得罪到底。這樣一想,他舉起玉盞,從容的在早已幹涸的玉盞邊兒上伸出舌頭,舔了一口。
羅水仙修道是把好手兒,起碼道行比吳知趣要高許多,但是,比臉皮羅水仙就有些不夠用了。修真界是多講究臉麵的一地界兒啊,羅水仙假仙兒多年,還真沒見到過吳知趣這樣的家夥。吳知趣口條兒一舔他的茶盞,羅水仙當下步子不穩,左腳絆右腳,叭唧一聲,摔了個狗啃泥。
像羅水仙這樣臭美潔癖又龜毛的人,受到打擊是一定的,吳知趣索性不去管他,照樣在靈藥園該幹嘛幹嘛,哪天羅水仙攆人,他就直接打包走就是,反正不過是喝了點兒羅水仙的剩茶,又不是啥大的罪過,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兒,怕啥!
將心一橫,吳知趣反倒比先前更加自在了。
羅水仙不是沒想過換人,不過,他剛把話對靈莊的大管事羅豐伯一說,羅豐伯早煩了羅水仙的挑剔,直接往上打報告。
吳知趣先前分析的不錯,羅水仙若不是在家族中出了問題受到排擠,絕不會被發落到靈藥園來打雜。畢竟,修真最重要的地方是在一個修字上,而靈藥園事物繁雜,來往甚多,哪裏是修道的地段兒。
羅水仙受到家族的警告,隻得繼續留著吳知趣。
沒辦法,羅水仙隻好另找了一套茶盞,將自己先前那套送給吳知趣,並且強調:絕不能再混用他的茶盞。
吳知趣笑嘻嘻地,“水仙師叔實在是抬舉我了,謝師叔賞賜,我就不客氣啦。”羅水仙送他的那套玉盞相當不錯,據吳知趣目測就知道能值不少靈石呢。
“還有,你要喜歡喝茶,每天可以給自己泡一點兒,就別喝剩的了。”羅水仙道。
吳知趣兩隻大大的眼睛一瞬間放出光來,不大確定的問,“師叔的意思是,您的茶我也能自己泡著喝。”
“每天一盞,不許多泡。”羅水仙歎道,“你現在煉氣三層,這些茶喝太多,裏麵的靈氣吸收不了也是白糟蹋。你不是天天在靈藥園修煉嘛,這已是難得的機會了。”
吳知趣歡喜道,“多謝師叔。”
靈藥園並不是修行的地方,畢竟靈氣若是給人修煉用光了,會影響靈藥的生長。或者可以這樣說,羅水仙能在裏頭修煉,但是,吳知趣不能。這並非是什麽特定的規矩,算是一種默認。
現在羅水仙點出此事,卻沒有懲誡吳知趣的意思,吳知趣也得識趣,保證道,“師叔您給了我杯子,以後我一定用自己的杯子喝茶。”
羅水仙點點頭,去水仙齋打坐去了。
吳知趣見好就收,而且羅水仙都默許他在靈藥園修行了,他得知進退才好。到了休息的日子,吳知趣弄兩道神行符,貼腿上到鎮上買些東西。
神行符這東西,就一樣好處,跑起來快而輕鬆,不費力氣,唯一不好的是,在地上跑,太快的話,沙塵相當大,所以一般神行符都會搭配著避塵符來賣。
第二日早上,吳知趣伺候著羅水仙洗瀨後,端來靈茶與一碟子茶點,笑眯眯的說,“這是鎮上酥合齋裏有名的靈酥餅,是我孝敬師叔的,師叔嚐嚐吧。”
羅水仙眉毛一挑,照舊接過茶盞,淺呷一口,“看不出你還有這份兒孝心哪。”
“那是那是。”吳知趣笑著將點心碟子放到一畔,羅水仙捏了一塊兒酥餅,略吃了些,就打發吳知趣下去了。
及至晚間,吳知趣收拾完藥園,與羅水仙告辭,見羅水仙並未如往日枯坐修行,反是在屋裏舞文弄墨。
當然,羅水仙不是在張羅琴棋書畫,吳知趣走近一瞧,羅師叔正在畫符呢。符紙上彎彎曲曲,字跡深奧,吳知趣並不認識,但是,符紙上充沛的靈氣,吳知趣還是看得出來的。
“師傅這符畫的真好。”吳知趣拍羅水仙馬屁。
羅水仙笑問,“你認得?”不想吳知趣修為不高,倒還有幾分見識麽。
“不認識。”
不認識你亂放什麽屁呢!羅水仙瞥吳知趣一眼,利落收筆,符筆上的靈氣一瞬間撲麵而來,複又收歸於符紙之上,化作淡淡的流光,浮動於符字之間。
吳知趣哪怕是個外行,也會看熱鬧,咂舌道,“師叔真是好手段,我瞧著這符起碼比神行符避塵符高級的多哪。”
羅水仙白吳知趣一眼,斥道,“沒見識的小子,那種低級符也能拿來與大爺的靈符相較麽?”
“不能不能。”吳知趣毫無原則的讚歎道,“師叔,瞧著您那符墨還有許多,能不能隨手給我畫兩道神行符避塵符啊。”
羅水仙嘖嘖兩聲,“你還真敢開口。”不欲與這沒見識的小子一般見識,隻是隨手拈了張符紙,懸腕點了兩筆,就遞給了吳知趣,“神行避塵符,可多次使用。”
吳知趣歡喜至極,連連道謝,察顏觀色的瞧著羅水仙並沒有收他靈石的意思,這才揣著羅水仙給他的靈符,喜孜孜的走了。
吳知趣當晚還心裏暗喜免費得了張免費的靈符,不想,第二日羅水仙就有事差遣他,還是遠差,“這是羅浮門的靈碧真人問我要的幾張靈符,你送去給他吧。”
吳知趣微愣,傻傻的說,“師叔,我不認識靈碧真人往哪兒住啊。”
“靈碧就住在羅浮山靈碧峰。”羅水仙嘴上毫不積德,諷刺道,“至於路要怎麽走,鼻子底下長的那東西,可不是隻讓你用來喝茶討東西的。”
“知道了。”吳知趣在心裏鄙視了羅水仙一回,“那今天照顧藥草的活兒就得麻煩師叔了,我這就起身去送。”
羅水仙沒說話,吳知趣揣著昨兒得來的新靈符跑腿兒。
吳知趣是頭一遭去羅浮山,並不是他不想去,實在是沒機會去。
自靈莊跑到羅浮山山門,吳知趣縱使有神行符,也累得滿頭大汗。山門有羅浮門的弟子在把守,吳知趣將手書遞上,方能進羅浮山的山門。
瞧著頭頂不斷有法寶的流光飛過,吳知趣抬頭望一眼,罵聲娘,甩開腿往山上跑。
這年頭兒,稍微有些道行的修士都有自己的法寶靈獸,大家空中飛行,便利不小,起碼沒汙染,不像吳知趣這樣兩條長腿拚命倒騰,所過之處無不像剛剛經過一場小型沙塵暴,灰飛塵舞,黃土蓋地。
“誒,這是哪家的土包子,不知道羅浮山上不能跑的嗎?”
吳知趣被一道無形的力道困住,回身一瞧,路邊兩位青衣修士正在側目瞧他。其中一個還誇張的用袖子掩住口鼻,皺著眉毛,一臉倨傲。不必猜,剛剛放話的必是此人無疑。
另一青衣修士則顯得和善許多,笑一笑,溫聲道,“道友見諒,你是頭一次來羅浮山吧?”
吳知趣忙道,“正是,我奉家師叔之命來給貴門的靈碧真人送東西。”吳知趣並未多說,神態淡定有禮。他知道,在羅浮門中,隻有元嬰期的修士才能得到真人的尊號。很明顯,羅水仙的等級絕比不上靈碧真的人。尤其在羅浮門中,靈碧真人的名號肯定比羅水仙的大名好用。
不出吳知趣所料,這二人一聽吳知趣是來找靈碧真人的,就是剛剛嫌惡吳知趣的修士也不禁放緩表情,另一青衣修士笑容不變,道,“原來如此。道友有所不知,羅浮山上老祖訂下的規矩,門中修士,除非築基期以上方可用法寶或靈獸代步。其餘煉氣期弟子在山上行走時,必要行止從容,不可騰跳跑躍,失了修士禮數。”
其實羅浮門這規矩隻是相對羅浮門弟子而言,斷然管不住他派中人。不過是羅浮門身為羅浮界第一門派,霸道慣了。吳知趣不會傻到去挑羅浮門的毛病,笑的彬彬有禮,“我頭一次來,實在不知貴派規矩,失禮了。”
此修士頗有涵養,溫雅淺笑,“不知者不為罪。我看道友的模樣,定是有急事,若是道友不棄,我帶道友一程。”
吳知趣修為不高,人情卻極是練達,他頓時知曉這位靈碧真人在羅浮門中地位定是不俗。此人有意示好,他自然順勢應了。
要搭人家的順風車,自然要相互介紹一番。
傲倨修士姓方,名天佑。溫雅修士姓朱,名玉程。
吳知趣一報姓名,方天佑不客氣的大笑出聲,倒是朱玉程格外有禮,略斥方天佑一句,“方師弟,怎可如此無禮。”
方天佑眼睛含笑,未再說話。
這二人既然能在羅浮門中用術法代步,修為定是已到築基期,方天佑對著煉氣三層的吳知趣,哪怕此人是來給靈碧真人送東西的,也沒必要客氣。
朱玉程隨手抽下髻上裝飾用的扁簪,往空中一擲,扁簪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大,懸浮於一側。哪怕吳知趣見過不少回此類法寶變幻,仍覺得不可思議。
朱玉程並未漏掉吳知趣臉上的表情,微微一笑,將吳知趣送上扁簪,三人共乘,向後山飛去。
上了人家的法寶,吳知趣才發現他忘了一件事。此類法寶坐起來威風又快速,不過,有個致命的缺點,天上風大。
吳知趣根本沒想到自己會有順風法寶可搭,自然沒準備避風符。當下一陣急風刮來時,吳知趣一個趔趄,險些頭朝下跌下去。倒是,朱玉程手急眼快,一把抓回吳知趣,另一手迅速的在吳知趣身上加了道避風訣。吳知趣這才站穩了。
方天佑又是一陣大笑。
吳知趣沒好氣的翻個白眼,方天佑用胳膊碰碰吳知趣,吊著眼睛問,“你既是羅家出來的,認不認得羅道知?”
“羅家的天才,怎能不知道?”吳知趣並未顯出太熱情的模樣,天才一物,興許能得到高一級人士的喜愛,但是,對於同階,一般來說不會有什麽好人緣兒,光種種羨慕嫉妒恨就夠天才消受了。
吳知趣覺著方天佑一副急躁脾氣,並不是什麽沉得住氣的人,瞧這模樣,對羅道知的感觀絕好不到哪兒去。吳知趣就等著聽羅道知的八卦呢,結果方天佑隻是抿了抿唇,並未說什麽,倒讓吳知趣刮目相看。
靈碧真人獨占一座山峰,這山峰就直接用靈碧真人的道號命名。
到了靈碧峰,吳知趣才知道,方、朱二人皆是靈碧峰的弟子,隻是他們並非靈碧真人的弟子,而是再低一個輩份,乃是靈碧真人大弟子茹林道人的弟子。
有方、朱二人陪同,吳知趣很快到了靈碧宮外,便有專門在靈碧宮服侍的弟子出來招待。獻上靈符,吳知趣被安排在一個小小的廳裏,等候靈碧真人的回複。此廳四壁潔白如雪,除了桌幾椅凳,並無過多裝飾,有靈碧宮弟子端來一盞靈茶,吳知趣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端起來仰頭喝光。
吳知趣這樣幹脆的行為把送茶弟子嚇了一跳,送茶弟子笑一笑,道,“道友定是渴了,我再給道友沏一盞來。”
若是端貴客人來,見客人將茶水喝幹,不必說就要另沏新茶的。結果這送茶弟子還要刻意問一問,明顯是沒把吳知趣當回事兒。或者,有要麵子識趣的,聽到人家這樣說,定也會辭了第二盞茶。不過,誰讓他遇到的是吳知趣呢。吳知趣隻當未能聽懂送茶弟子話中之意,微笑,“有勞。”
送茶弟子臉上的和悅溫潤有一瞬時的扭曲,複笑道,“道友稍等。”
待吳知趣痛飲三盞靈茶,體內靈力沸騰,而送茶弟子再不肯進來招呼時,靈碧真人竟然要見他。
吳知趣微驚,別說像他這樣跑腿送東西,按修為論,就是羅水仙親來,依他較靈碧真人低兩個檔次的修為,靈碧真人就算不見,亦不能算失禮。何況,吳知趣隻是羅水仙手下的做粗使的外門弟子。
靈碧真人竟要見他?
顧不得多想,靈碧真人召見,吳知趣連忙起身,隨著引路弟子前去拜見。一路上,奇花異花宮閣樓宇令人目不暇接,吳知趣卻沒有賞景的精神。
這靈碧宮的靈茶果真是極好的,吳知趣道行淺薄又貪心不舍,乍然有如此大量的靈氣入體,靈氣在經脈中滌**衝撞,像一把把小刀子在經脈裏刮割,不覺間,吳知趣已汗濕衣衫。偏又在此時,靈碧真人召見,一刻耽誤不得。吳知趣隻得穩固心誌,麵做從容,還不忘稍整儀容,萬不能在靈碧真人麵前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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