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沈星綻正哭得昏昏沉沉想回房睡覺,一襲白衣闖入他眼簾,攔住了他的去路。
沈星綻:“師兄……”
嘉仕蘭:“王偉走了。”
沈星綻咬了咬嘴唇:“所以?”
嘉仕蘭把刷子給他:“刷馬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沈星綻:“??????”
嘉仕蘭鳳眼一撩:“怎麽,你想讓我或者你嫂子幹這種髒活累活?”
沈星綻:“不是……”
沈星綻:“隻是咱們這個是自動馬車,馬也不是真馬,它用的光麵漆,用不著刷……”
嘉仕蘭:“那就不用洗了嗎?不用加油了嗎?不用養護了嗎?胎壓檢查了沒有?開了幾千公裏機心要不要檢修?你不做這些事情難道讓我和你嫂子做?”
沈星綻:“……嚶。”
嘉仕蘭:“順帶把後院裏所有髒活粗活都做了。”
沈星綻:“這不是咱家院子這是客……”
接觸到他凜冽的目光,沈星綻吞下了辯解的話。
嘉仕蘭丟下一句“不許用仙術”,高貴冷豔地踱到牆角,顧深雪的身邊。
眼看沈星綻垂頭喪氣哈欠連天地在後院擦馬車,顧深雪搖了搖頭:“你是人嗎?畜生的血都比你熱,小時候沒少欺負你師弟吧。”
嘉仕蘭手中憑空出現了一盞熱茶:“你懂什麽。”
顧深雪:“我是不懂這跟保媒拉線有什麽關係。”
嘉仕蘭:“首先,你當這個紅娘,得了解兩個人對彼此什麽感覺,目前處於哪種狀態。哪怕是拉郎配,總也要事先有個數,才能確定後續怎麽當這個僚機。”
顧深雪:“我不是拉郎配,我覺得他倆蠻有夫妻相的,而且在刀庭鬼獄裏他們的互動也顯然超越了仙魔,超越了普通好友。”
“那可不。”嘉仕蘭慢悠悠呷了一口茶,“我師弟這麽貞烈的性子,願意為她入魔,為她下跪。有些人偏生還說,他不配。”
顧深雪:“……”
嘉仕蘭掏出一麵雲鏡。
顧深雪仔細一瞧,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沈星綻的。沈星綻的雲鏡很有辨識度,人家都是圓形雲鏡,他是方的,下麵還外接了算盤的接口,所以一眼就能瞧出來,也不知什麽時候落到他手裏。
嘉仕蘭抓拍一張沈星綻地裏黃的影像,發了個“僅王偉可見”的消息:“師尊已去,兄嫂令我刷馬。”
月上中天,夜露清寒。
沈星綻剛經曆了一頓毒打,又經曆了喪弟之痛,渾渾噩噩哭了一整天,此時被嘉仕蘭丟在外頭刷馬,顯見是又餓又累,又困頭又痛。
他又不像嘉仕蘭和顧深雪,是大乘期修士不用睡覺休息。
嘉仕蘭還不許他用仙術。
漸漸地、漸漸地,他脫力地坐了下來,挨著車輪點燃了一根火柴,就著那點稀薄的光,想著師尊和十五,幸福地闔上了雙眼……
這個時候,一道黑影跳過了院牆,把身上的鬥篷蓋在他身上。
順道摘下了他手中的豬鬃,開始刷馬。
她不但把馬車刷得鋥光瓦亮,還檢查了胎壓,加滿了油,順道劈完了院子裏的所有柴火, 還一趟一趟挑滿了白溪樓大廚明日所要的所有清水。
她甚至連白溪樓的茅廁管道都給通完了!
顧深雪:“……”
她娘,真的是蠻好用的一個長工。
挑剔如玄龍老祖也撫掌讚歎:“不錯,不錯。”
當東天第一縷曙光破曉,王偉取了鬥篷跳牆而去,沈星綻從甜甜的夢中醒來,突然想起來師兄讓他刷馬,劈柴,挑水……
他正心慌意亂地想這可怎麽交代,突然見到這後院裏,無論什麽都閃閃發亮。
沈星綻:“!”
他摸了摸腦袋,渾渾噩噩地進門吃飯去了,嘉仕蘭把他的那條消息刪了,趁他不注意把雲鏡塞回了他的煉器師長袍某個乾坤袋裏。
嘉仕蘭:“王偉倒是個老實能幹的。”
顧深雪:“那就趕緊告訴星綻她是昨晚的田螺姑娘啊!”
嘉仕蘭:“不。王偉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星綻那邊,還得再試探試探。你這就進去,坐在他身邊。”
顧深雪:“問他對王偉什麽感覺?”
嘉仕蘭豎起了一根手指,搖了搖:“你,一句話都不準說,隻準聽他說。”
顧深雪:“??????”
嘉仕蘭:“就算他問你話,你也隻準反問三個字。”
顧深雪:“哪三個字?”
嘉仕蘭:“‘你說呢’。”
顧深雪:“??????”
嘉仕蘭不再多解釋,腿腳一踢,從花壇邊隨便踢起一塊赧紅色的小石子兒,握在手心裏,負手而去。
嘉仕蘭的心,海底的針。顧深雪為了自己能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硬著頭皮走進大堂,坐到了沈星綻的身邊。嘉仕蘭在不遠處指使小二把什麽豆漿油條生煎豆腐腦蝦餃皇統統上一遍,給魔尊嚐嚐什麽叫舌尖上的修真界。
嘉仕蘭在前台點菜,沈星綻三番四次抬眼瞧向顧深雪,欲言又止。
直到顧深雪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扭扭捏捏道:“顧深雪,你知不知道,昨天師兄讓我刷馬的事兒?當然,我不是在抱怨,也不是在指責我師兄,畢竟三個人裏麵總要有個人做這些髒活累活,我隻是遇到了一些狀況,想來跟你傾訴,問問你有沒有什麽思路。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我師兄。”
顧深雪:“……”
你師兄他啊,什麽都知道。
她沉默不語,沈星綻以為她答應了,嘚吧嘚地倒豆子似地全給說了:“昨天晚上天寒地凍,我師兄讓我在外麵幹活,又不讓我使仙術——當然我這完全沒有抱怨也沒有指責他的意思——我幹著幹著,就又餓又累又困頭又痛,然後我就劃了根火柴想取取暖。我當時真的沒多想,我就想暖暖手,歇歇腳,等會兒起來繼續幹,結果呢,我就直接睡過去了——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我師兄。”
顧深雪:“……”
她發現嘉仕蘭說得很對,她壓根就用不著說話,沈星綻一個人就能把話全給包圓了。
沈星綻偷偷看了一眼嘉仕蘭在前台停留過久的背影:“我這眼一睜一閉,一晚上就過去了。我原本以為,這下免不了挨我師兄一頓毒打,結果奇怪的事情來了,後院裏所有的活兒居然都已經自動幹完了!”
他把眼神投向了顧深雪:“——是不是你幫我的?”
顧深雪想起了嘉仕蘭的囑咐:“你說呢?”
沈星綻搖搖頭:“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你忙著與我師兄交尾,又怎麽會知道在這隆隆的鞭炮聲和祝福聲中,我在天寒地凍中刷馬——那難道是我師兄?”
顧深雪:“你說呢?”
沈星綻分析:“不可能。師兄從小就欺負我刁難我,沒有哪一次偷偷幫過我。”
顧深雪大怒:這條老龍果然在玄霄峰上欺負過我爹!
沈星綻把他倆都排除了,突然福至心靈醍醐灌頂眼前一亮:“會不會、會不會是王偉?從前,這一路的髒活累活都是她的,她情知她昨天這一走,這個隊伍裏的食物鏈底端就是我了,我兄嫂必定讓我刷馬。她擔心我身嬌體弱幹不了這些活兒,特地去而複返守著我,趁我睡著偷偷把這些活兒全幹完了。但她又不想讓我知道,因為她把十五成為鬼王一事視作是自己的疏忽,對我滿懷愧疚,而我,卻沉浸於痛苦中,甚至都沒有好好和她說過一聲再見!”
顧深雪忍不住鼓起了掌。
這波推理,她給滿分。
玄霄峰這倆兄弟,個頂個的都是寶啊。
嘉仕蘭擅長走進基層仙修中間,而沈星綻,給他一個支點他能推理出整個地球。
沈星綻羞紅了臉:“這都是我一家之言,你覺得如何?”
顧深雪:“你——說——呢——”
沈星綻揮舞了一下拳頭:“真的是她!”
顧深雪:看來玄龍老祖所言非虛,這世上確實隻需要三個字便能表達出足夠的意思了。
她情不自禁朝嘉仕蘭的方向望去,剛巧,嘉仕蘭也轉過頭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一觸碰。
嘉仕蘭抬手,將手中的紅色石頭精準無誤地彈到了沈星綻的麵湯裏。
沈星綻:“!”
顧深雪:“!”
即使她對沈星綻這個爹不是很滿意,也不得不說嘉仕蘭有點太過分了,他居然把花壇裏隨便撿的小石子兒丟進他爹的麵碗裏?!這不但屬於師門霸淩,還屬於虐待嶽父,數罪並罰可以讓他去刀庭鬼獄三年起步。
但是沈星綻卻撲閃著一雙大眼睛,充滿希冀地舉頭四顧,似乎在找什麽人。
確定他找的人沒在附近之後,又認真地用湯勺舀起了那枚石子,定定望著。
顧深雪大著膽子,趁嘉仕蘭不注意,對他說了“你說呢”之外的頭一句話:“這麵,不能吃了。”
沈星綻:“你說,她為什麽要給我扔顆石子?”
顧深雪雖然也很想知道,但是她現在隻是一隻莫得感情的複讀機器:“你說呢?”
沈星綻:“首先,在我推測出昨晚是她幫我以後,立刻就丟給我一塊石頭吸引我的注意,目的是告訴我,我猜對了。其次,在大庭廣眾之下暗通款曲,是因為她心懷愧疚難以麵對我,所以才選擇在暗中默默守護著我,做我一個人的影衛。接著,這不是一顆普通的石頭而是一顆紅色的石頭,你看這形狀還接近於雞心,象征著她火熱的心。丟進我的麵碗裏也暗示著,她的一顆心已經為我而沉淪。”
顧深雪:“??????”
沈星綻羞赧地撓了撓頭:“當然,這都是我一家之言,不一定對——你覺得呢?”
顧深雪:“你說呢?”
沈星綻鄭重地點點頭,將這顆普普通通的紅色石頭用手帕包裹了起來,藏到最貼近心髒的煉器師口袋中:“我明白了。”
顧深雪:“??????”
她不明白。
但她又搞明白了一點。
當男人自戀起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女人什麽事兒。
甚至他師兄隨便撿塊石頭丟他,他都會腦補出一場愛恨情仇。
嘉仕蘭終於姍姍來遲,在顧深雪身邊坐下,眼神洞察一切:“怎麽樣?”
顧深雪:“老祖料事如神。”
嘉仕蘭嘴角一勾,看著春心萌動、大口扒麵的師弟:“好戲,才剛開場呢。”
*
吃完早飯,嘉仕蘭宣布接下去要去明州城:“垂明之珠就供奉在明州城的大雲寺中。”
沈星綻是明州人,最近也答應了十五,要回家鄉去瞧瞧。聽兄嫂下一站目的地與自己想吻合,不禁熱情道:“我與方丈還有點交情,興許能問他借上一借——你們這個嫁妝結完婚之後,會還的吧?”
嘉仕蘭客客氣氣道:“不必擔心,我可以直接問他拿。”
沈星綻:“……”
他們倆敲定了行程,顧深雪自然沒有異議。
前世,她父親毀了整個明州城,才橫空出世,成為修真界聞名遐邇的一代魔尊。
她倒要看看,沈星綻這個草包,究竟幹了什麽,才得到那麽大一項殊榮。
……亦或者是,背了這麽大一個黑鍋。
三個人坐上自動馬車。
嘉仕蘭等顧深雪揀了自己身邊位置坐下後,端出一碗茶盞,忝著杯蓋,對剛要落座的沈星綻道:“出去。”
沈星綻:“??????”
顧深雪:“??????”
沈星綻無辜且慌亂地看了眼顧深雪的眼色。
顧深雪:“豐都與明州相距千裏,你莫不是讓你師弟走著去。”
嘉仕蘭:“深雪,得有個人禦車啊。”
沈星綻:“師兄,我這個馬車是自動的。”
嘉仕蘭閑涼道:“這幾年自動駕駛出的事兒還少嗎?前兩天聽風樓不剛報道過一名修士疲勞飛行開了自動駕駛結果劍毀人亡的慘劇?人家那劍還是具靈宗打造的名品,不像我們這一架,自己煉的。”
沈星綻做了一次深呼吸,無奈地鑽了出去。
嘉仕蘭打了個響指,晴空萬裏突然下雨。
自動馬車本來就沒有設置車夫的座位,更遑論遮雨棚了,沈星綻瞬間被淋成了落湯雞。
沈星綻:“??????”
沈星綻:“嘉仕蘭,你不要太過分。”
嘉仕蘭:“我心情不好——難道你心情很好嗎?你的弟弟,都成了鬼王,你簡直沒有心,畜生的血都比你熱。”
沈星綻:“??????”
他發現他竟然沒有理由駁斥嘉仕蘭心情不好,隻能怏怏地坐在外麵淋雨。
顧深雪看不下去了,正想給沈星綻施法遮擋,嘉仕蘭握住了她的手,瞪了她一眼。
顧深雪:“你這哪裏是師兄啊。我看你是他後媽還差不多。”
嘉仕蘭:“你不懂,每一段**氣回腸的愛情故事裏,都要有一位陰陽怪氣的後媽。換你,你行嗎?”
顧深雪打量嘉仕蘭這由裏及外的蛇蠍心腸,以及通身的鬼蜮伎倆:“我不行。”
嘉仕蘭修長手指插入她指尖,與她十指相扣:“那尊座怎麽賞我?”
顧深雪壓低了聲兒:“他是你師弟!你當她後媽,還要我賞你?”
雪白的靴尖不老實地磨蹭了一下她的小腿:“我當的可不是他一個人的後媽。”提醒她,他可是為了實現她的拉郎配,才紆尊降貴保媒拉線的。
顧深雪:“那你想怎樣?”
那雙華麗的鳳目遞給她一個暗示的眼神,慢騰騰撩起了雪白的袍子,底下已是盤旋的龍尾。
顧深雪一個激靈:“玄龍老祖,你師弟還在窗外看著你呢!”
玄龍老祖非但不怕,反而溫柔一笑。
“車上,”帶著龍血凝花香的呼吸吹在她耳背,“或者親我,你自己選。”
魔尊的臉漲得跟紅鳳耳墜一個色,最後毅然決然選了前者:“車。”
偏生那道又低又磁的聲音還要問:“車上做什麽?”
魔尊尷尬地看向窗外,同時伸出手,掐了一把他的龍鱗。
嘉仕蘭:“嗯……”
沈星綻啪地打開了車廂上的小窗。
沈星綻:“你可以讓我坐在馬車外頭吹風淋雨,我奈何不了你。但你若是在我吹風淋雨的同時,在溫暖的車裏行交尾的勾當,那麽,嘉仕蘭,我的鬼頭妖刀是世上最好的刀,拿來屠龍也不是不可以。”
說著,蹭地舉起了刀鋒。
抱著顧深雪打算行凶的嘉仕蘭,看了那刀幾秒,鬆開了手。
優雅捧著自己潔白的道袍放下,擋住了變回人形的雙腿。
沈星綻哼了一聲,啪地一聲闔上了小窗。
顧深雪鬆了口氣,幸虧今天她爹難得硬氣了一回,不然自己又要被這條老龍逼著打破自己的下限。
她一口氣還沒喘完,就聽見旁邊嘉仕蘭淡聲道:“現在,你可以親我了。”
顧深雪:“??????”
嘉仕蘭挺著修長的脖頸:“他不讓我交尾,你就沒得選了。”
顧深雪:“??????”
當顧深雪牽起嘉仕蘭的手、獻上她的吻時,她明白了一點。
血魔老祖也許不賺。
但玄龍老祖,他永遠不虧!
*
沈星綻淋了一整天的雨,終於如願以償地病倒了。
嘉仕蘭看他暈倒在地,摸了摸他的額頭,閑涼又誇張道:“哎呀,怎麽這麽燙?”
顧深雪:為什麽這麽燙你自己心裏沒點【嗶——】數嗎?
嘉仕蘭:“師弟身子骨薄弱,今天就別再趕路了,趕緊找個地方歇腳。我看下麵這處破廟就很不錯。”
沈星綻畢竟是父上,本來就看上去病怏怏地腎虛,叫顧深雪十分揪心:“前頭就快到洛陽了,最後十幾裏路,趕緊進城給他尋個大夫,住什麽破廟!”
嘉仕蘭:“你懂什麽。”
執意操縱馬車降落在荒無人煙的破廟裏,隨便攏了點茅草,把沈星綻往上頭一丟。
顧深雪:“嘉仕蘭,那是你嫡親的師弟啊!”
嘉仕蘭攬過她的肩,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張床:“信我。”
顧深雪:“你對著床衝我說這句話,真的很不可信。”
嘉仕蘭:“那如果事實證明我所言非虛,你怎麽補償我?”
顧深雪:“??????”
嘉仕蘭:“這樣,今日若王偉和沈星綻有質的飛躍,你就跟我有質的飛躍。”
顧深雪:“嘉仕蘭,我不喜歡你這樣,我會覺得,你不是真的愛我,你隻是在與我做交易。不然的話,為什麽連給我師妹和你師弟牽線這種事,你都能拿來要挾我。你隻是想得到我的身體,我在你眼中,就隻是泄欲的工具!”
嘉仕蘭眯起了眼睛。
半晌,鼓起了掌:“厲害。”
顧深雪謙虛低頭。
不就是比誰更婊裏婊氣嗎。
她學習能力這麽強,還不會師夷長技以製夷嗎?
說話間,破廟門前突然傳來翻牆的聲音。
嘉仕蘭和顧深雪連忙倒在**,假裝沉睡。
王偉一進廟,瞧見他倆紅燭軟帳千工床,沈星綻睡在一堆破茅草堆上,不由得憤憤難平:“禽獸!”
她先是取出了藥師穀治療風寒的藥丸,給沈星綻服下。
然後從乾坤袋裏翻出浴桶,挑來冰水用內力溫熱了,給沈星綻發汗泡澡。
伺候他清洗幹淨,翻出了床舒舒服服的被褥,把他灌進裏頭。
一直在旁偷窺的嘉仕蘭:“想不到王偉竟如此賢惠。”
顧深雪吃味:“後悔了?”
嘉仕蘭蹙起了眉:“不,我隻是在想,這個女人,她怎麽能比我還賢惠。”
顧深雪:“??????”
嘉仕蘭將長發撩到耳後,鳳眼一斜:“不過雖然她的賢惠程度與我不相上下,但她洞察人心的本事還是與我相距甚遠。”
顧深雪:“……”
顧深雪:“你確實很有一手,故意把你師弟欺淩折辱讓他生病為止,王偉也如你所料前來照顧,但若說他們之間有什麽質的進展,那就太過自吹自擂了吧。你師弟全程都暈著呢。”
嘉仕蘭隨意往窗外丟了粒石子,王偉拔劍:“誰?!”
小心謹慎地出去查探。
嘉仕蘭趁機渡了滴血給沈星綻。
一滴龍血抵十年修為,對平常風寒更是殺雞的牛刀。
等王偉四顧無人地回來,抱起沈星綻替換他額上的濕布條時,正對上一雙清淩淩的眼睛。
王偉:“……”
王偉:“…………”
王偉:“……………………”
瞳孔地震的王偉把沈星綻輕輕放下,掖好被子,轉身就想走。
“等等。”沈星綻拽住她的衣角。“昨天幫我幹活的人,是你?”
王偉沉默良久:“嗯。”
沈星綻:“你一路偷偷跟著我?”
王偉:“仙門發布了懸賞,有不少仙修想殺你,跟著你師兄,別離他太遠。”
沈星綻:“你知道我師兄厲害,怎麽還跟著我?”
王偉垂下了腦袋。
沈星綻:“你怕他欺負我?”
王偉天人交戰了半晌,扶住了他雙肩:“血魔老祖,你師兄若待你嚴苛,你就跟著我走吧!”
嘉仕蘭美目一轉。
顧深雪拱手為禮,玄龍老祖這波草蛇灰線埋伏千裏,實乃保媒拉線巔峰之舉!
嘉仕蘭微微頷首,然後伸出一根手指,告訴她別誇得太早,更妙的還在後頭。
他撩起簾帳,嫋嫋起身:“喲,這大半夜的,聽聽誰在那兒滿嘴胡言亂語呢。”
他本就生得高挑,慵懶披著白袍更顯得氣度非凡,居高臨下對著王偉和沈星綻冷冷一笑:“王偉,我待你不薄,沒想到你背後竟存著這樣齷齪的心思,竟想哄騙我師弟與你私奔!”
沈星綻虛弱地拽著他的袍角:“師兄!事情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王偉卻一抿唇角,單膝跪地:“玄龍老祖,我想帶血魔老祖歸隱山林。”
沈星綻:“!!!!!!”
沈星綻的眼眸濕潤了:“老王……”
嘉仕蘭:“你自己也說了,外頭這麽多仙修都想要我師弟的項上人頭,你有幾斤幾兩可以保他平安?”
王偉:“天下這麽大,一定可以找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讓我們平平安安度過此生。”
沈星綻:“老王……”
嘉仕蘭:“你又問過我師弟的意思沒有?”
沈星綻:“我……”
嘉仕蘭:“你閉嘴。”
沈星綻:“??????”
王偉的眼神堅毅不屈:“我以為,對血魔老祖來說,站著喝湯比跪著吃肉總要好上許多。”
嘉仕蘭:“你又不是星綻,怎麽知道星綻的樂趣。”
王偉:“就算血魔老祖覺得大半夜刷馬、大雨天禦馬是樂趣吧。我也想嚐嚐這個樂趣。我,移山派王偉,申請歸隊!”
隻要她回來了,她又是食物鏈的底端,玄龍老祖就沒法再故意刁難血魔老祖了!
嘉仕蘭嗬嗬一笑:“王仙師真是打得好算盤,想要近水樓台先得月,對不對?你是不是覺得我師弟入魔了,名聲臭了,我就會隨便給他找門親事,讓他娶妻得了——錯。他依舊是我玄龍老祖嫡親的師弟,你一個移山派的女修要錢沒錢要洞府沒洞府,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門都沒有。”
他從荷包裏取出一把珍珠,揚手,淋淋漓漓灑在王偉麵前:“給你一百萬,離開我師弟。”
顧深雪:“!!!!!!”
該來的還是來了!
《霸道魔尊的小嬌妻》中,惡毒後媽絕對少不了的經典台詞!
王偉臉上閃過一絲羞憤之色:“你以為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會可以用錢收買嗎?”
嘉仕蘭:“那倒不是。”
嘉仕蘭抬手,在沈星綻身邊畫了一道圈。
那透明的屏障隔開了他倆,沈星綻用力拍打著結界,但是闖不出來,也觸摸不到王偉。
嘉仕蘭:“你是女人,可以不要臉,可我師弟還要名節。男女授受不清,從此以後,不準再來見他。”
破廟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王偉握著劍,紅著眼凝視著嘉仕蘭,有好幾次顧深雪都覺得她會跳起來,跟嘉仕蘭狠狠打一架。
可是最後,她還是頹然垂下了手,怏怏地扭頭離去。
“仙道眾知道他是明州人,都等在明州城裏守株待兔,別去。”臨走時,巨大的閃電打亮了她的半邊臉,將她的一切隱忍、苦澀統統照亮。
沈星綻被困在結界裏伸出了手:“老王……”
王偉最後看了一眼沈星綻,在下一道閃電劃破夜色時,已經消失不見。
沈星綻捶地大哭:“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嘉仕蘭高貴冷豔地教訓道,“因為你是玄霄峰上的仙君,你的婚姻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還承載著道門興衰,幹係著師門榮辱,由不得你。”
顧深雪:“!!!!!!”
出現了!
《霸道魔尊的掌中嬌》中惡毒後媽的千金聯姻論!
沈星綻嗷嗷大哭,嘉仕蘭也不理睬他,顧自鑽回顧深雪的被窩裏。
因為嘉仕蘭演的太深,演的太過認真,顧深雪都不是很想跟他同床共枕。
她哪裏是玄霄峰上的玄龍老祖母,他才是她從未謀麵的惡毒老祖母。
嘉仕蘭還顧自得意:“看到了沒有?王偉都要帶他私奔了。”
顧深雪:“那你為什麽不趕緊按頭?”
嘉仕蘭嗬嗬一笑:“按頭按頭,就知道按頭。”
顧深雪不明其意。
嘉仕蘭瞥了眼沈星綻:“你看他現在精神狀態如何?”
顧深雪:“恍恍惚惚,抽抽噎噎,跟前兩天無異。”
嘉仕蘭:“你再仔細聽他嘴裏念叨著誰?”
顧深雪側耳傾聽。
隻見他哭唧唧地喊著:“老王……老王……”
顧深雪:“!”
他明明一天之前還在心心念念念叨著他的小十五的!
嘉仕蘭:“人呐,就是這樣。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按頭了以後,也許能得到一時的甜蜜,但這甜蜜轉瞬即逝,很快就膩了。隻有觸手可及卻被迫分離,才最是心心念念的銷魂。”
他用大袖在雲鏡上一拂,展現出王偉沉默地淋著特大暴雨,突然爆喝一聲在雨中胡亂揮劍的身姿,眼尾一撩,“懂了嗎?”
顧深雪:“……”
顧深雪:“嘉仕蘭,你真的蠻會釣的。”
嘉仕蘭得了誇獎,尾巴尖兒得意地輕輕搖擺:“尚可。”
顧深雪與他同床共枕,回憶著這一路走來,前不久她明明還是個六親不認的霸道魔尊,突然心生疑惑:“你是不是對我也用了這些套路?”
“如果我對你用的,也能叫做套路的話,大概會被命名為……死纏爛打。”嘉仕蘭側過身,修長食指輕輕拂過她的眉眼、鼻尖,最後流連在她嘴唇上。“因為我喜歡你的時候,滿心滿眼都是你,既沒有多餘的心思設計你,又不舍得跟你有一絲一毫的分離。”
他飄到顧深雪身上,與她十指相握,抵著她眉心:“每天每天隻想粘著你,和你交尾。”
“甚至你懷疑我,我也可以什麽也不做,抱著你睡一整夜。”
顧深雪:“哦,這很了不起嗎?”
嘉仕蘭拿起了《如何與龍度過**期》,指著一行標紅的重點:
龍性**。
成年後80%的時間都在交尾。
顧深雪:“……”
“不止是饞你身子。”嘉仕蘭親親她眉心,“更饞你的心。”
外頭雲銷雨霽。
有人觸手可及被迫分離分外銷魂。
有人紅燭軟帳相擁而眠分外甜蜜。
*
王偉的警告沒有生效。
嘉仕蘭和沈星綻還是執意明州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以至於他們趕路的時候,前路都被清過一遍,前來狩獵沈星綻的仙修倒得橫七豎八,顯然是王偉為了保護沈星綻事先打暈的。
沈星綻由是天天捧著雲鏡對王偉說“多喝熱水”、“早點睡”。
顧深雪為了這事兒,也沒少跟嘉仕蘭交尾。
又過幾日,一行人或明或暗地到了明州地界。這裏盛況空前,連入城都要排好長的隊,不少仙修在這裏連等數日,都打起了地鋪。
嘉仕蘭和沈星綻不易露麵,顧深雪便下了車,查看查看情況。
認識她的人竟是不少。
“女宗師早!”
“女宗師辛苦了!”
“恭喜女宗師開宗立派!”
“聽說生玉觀落成之日,昆侖派非但不爭不搶,還送上賀禮,連洛劍仙都來剪彩,當真是咱們修真界一段佳話呀!”
“更不要說,前不久女宗師在刀庭鬼獄手撕鬼王,為我們修真界除了一害,吾等男兒望塵莫及!”
顧深雪:“……”
她一邊與迎上來的仙修親切握手,在他們的背上簽名,一邊感慨她這個魔尊在正道也未免混得太風生水起了一點。再這樣下去,她離當上仙尊真的不遠了。
聽風樓駐明州城分樓修士扛著雲鏡和傳聲筒擠開人群湊上來:“請問女宗師此來明州城,不會也是為了逮捕血魔老祖吧?”
顧深雪:“呃……”
眾人從城門處撕了一張通緝令,傳遞到她眼前:“仙門掌議會發出懸賞,誰逮捕血魔老祖,獎賞聚靈丹一枚,靈錢百萬。血魔老祖是明州人,我等特來此守株待兔。”
顧深雪:“你們的想法非常好。”
某種意義上,已經成功了一半。
顧深雪:“不過我其實是為了完成我未婚夫的三樣嫁妝,才來這裏找垂明之珠的。”
聽風樓修士:“這麽說您無意代表正道討魔咯?您是玄龍老祖的未婚妻,血魔老祖又是玄龍老祖的師弟,您從倫理來說就是血魔老祖的嫂子。作為嫂子,你這是不是特意包庇小叔子嗎?”
顧深雪:“其實我未婚夫和我小叔子之間的關係非常緊張。他們兩人在玄霄峰上修行時,我未婚夫就時常霸淩我小叔子,這種同門霸淩一直持續到了他們成年以後。哪怕現在他們已經各自成為仙魔道上的一方霸主,我未婚夫該打師弟,還是打師弟。”
聽風樓修士寫道:《震驚!玄龍老祖怒打衰仔,血魔老祖淩空飛五米》
顧深雪:“而且我個人雖然目前主要將精力放在家庭上,但看到我未婚夫的師弟,還是會幫忙打一下的。”
聽風樓修士:“這麽說 ,女宗師也會加入我們討魔的隊伍咯?”
顧深雪:“可以這麽說。”
聽風樓修士:“如果女宗師出馬,還有其他修士什麽事呢?”
顧深雪:“討魔講究一個公平公正,誰抓到就是誰的。除魔衛道都是平等的,哪裏分什麽級別高低。我在這裏預祝各位討魔順利,馬到成功。”
她滴水不漏的發言、禮賢下士的態度,引起了在場仙修的一致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