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定淵習慣性地抬頭去看葉卿卿,沒想到正對上她的眼。

他訝異了一下,輕聲地問:“怎麽了?”

葉卿卿悶悶地搖頭:“沒事。”

隻是突然想到,對尋常人來說成婚生子是件順其自然再簡單不過的事,對她跟墨定淵而言,卻好像隔著天塹。

他們倆的身上,都背負著太多東西了。

墨定淵察覺到她情緒不太對,想說什麽,卻在這時,墨雲謙跟墨雲白走了進來。

兩人行了禮,天祐帝坐在高處詢問:“你們倆可有心儀人選了?”

他不願在自家兒子的婚事上太過獨斷專橫落人埋怨,所以將滿朝文武四品以上官員家中適齡未嫁的女子都叫來這賞春宴,由著他這兩個兒子自己挑選。

墨雲白是個壓不住事兒的性子,連忙地道:“父皇,我還不想成婚!”

天祐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四弟都快當爹了,你還不想成婚?那你想做什麽?出家當和尚去?”

墨雲白被罵了個狗血淋頭,苦哈哈著一張臉,一個字兒都不敢往外蹦了。

葉卿卿卻略是驚訝地問:“杜明婉懷孕了?”

還挺快的嘛。

沒想到一旁的沈美人卻掩唇笑道:“葉姑娘說岔了,是你家那位二妹妹懷孕了。”

這回答更讓葉卿卿吃驚了。

杜明婉剛剛嫁入景王府,又是正妃,懷孕再正常不過。

可墨雲景早就不去葉紅綿那兒了,她竟然能懷上,看來也是用了些手段的。

正想著,就見墨雲謙也緊跟著道:“父皇,兒臣也不想選妃。”

墨雲謙私下底如何暫且不說,但是麵上從未有忤逆過天祐帝。

是以他的話一出來,明顯比墨雲白的話更叫人吃驚。

天祐帝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家這個最聽話的兒子,火冒三丈:“你也要忤逆朕?”

這場賞春宴的主角本就是他,自己有意替他尋個有力的外家,他就是這樣回饋自己的?

墨雲白對墨雲謙此舉簡直感激涕零。

他這二哥真是講義氣,不忍自己一個人挨罵,所以站出來替他分擔父皇的怒火。

你看,一下子壓力就少很多了呢。

墨雲謙忙回道:“兒臣不敢。隻是兒臣已有心儀之人,但兒臣心儀之人,不在此次賞花宴的名單之中……”

天祐帝氣得不輕。

滿朝文武四品以上未婚適嫁的女子都在這兒了,他還想去娶誰?!

葉卿卿也挑了挑眉稍,有些意外地望著墨雲謙,不知道他又想搞什麽鬼。

他精明得跟什麽似的,之前揭露柳如誨的時候拐彎抹角的不肯沾手一點,就怕到時候惹天祐帝遷怒。

因為他沒有強有力的後家,沒有得寵的母妃,天祐帝對他的態度對他而言極為重要。

他怎麽會犯這種錯誤?

難道當真是遇到了真愛,所以寧願冒著天祐帝的怒火也要為愛奮不顧身?

對此,寧貴妃簡直喜不自禁!

天祐帝最近防備她跟自家景兒跟防備什麽似的,宮裏扶持了個沈美人兒來專門跟她作對,宮外對墨雲謙事事倚重,讓他跟景兒針鋒相對。

她原計劃是在參選人中混入自己的人,到時候再設法讓墨雲謙選中,那她的勢力便能滲透進密不透風的齊王府。

可墨雲謙卻在自掘墳墓,枉費天祐帝煞費苦心地安排一場,都不必她動手了!

可她高興還沒多久,沈美人就柔聲地開口了:“皇上,齊王殿下是您的兒子,他的眼光還能差到哪兒去?您不如先問問,那女子是什麽情況,再發怒也不遲。”

這話看似在誇墨雲謙,實則是在誇天祐帝。

天祐帝果然臉色緩了緩。

就連寧貴妃也難得跟沈美人統一戰線,柔聲勸道:“皇上,齊王是個好孩子,從來不曾忤逆於你,這些話想必也是下了很大決心才說出口的,您貴為天子也是父親,總該聽聽兒子的意見才是。”

最好天祐帝被說動,叫墨雲謙如願以償去娶了那名女子。

一個沒有強大外家的王妃,娶了也是白娶!

兩邊枕邊風一吹,天祐帝也鬆了些口:“那你就且說說吧,那女子是誰家女子,年方幾何,叫何名字?”

墨雲謙垂下眼眸,有些失落地道:“當時在街上,她遺落方帕,兒臣還給了她,隻一麵之緣,未曾來得及詢問其姓名。”

葉卿卿聽著這話,差點沒嗆著。

合著不光情根深種,而且是一見鍾情?

她看墨雲謙的眼神越發地怪異起來,實在不相信這個渾身上下一百二十個心眼兒的男人,會像個毛頭少年一樣對一個女子第一麵就怦然心動。

而天祐帝聽到這話,剛壓下來的那股子怒火又升騰起來了,氣得想罵人。

他沉著臉道:“剛才的那些混賬話朕就當沒說過,今日選妃,你們必須得選一個!”

說罷,叫李和順去將那些官家小姐們一批一批地叫進大殿來,讓墨雲謙跟墨雲白當著眾人的麵挑選。

墨雲白見躲不過了,偷偷地用袖子遮臉,拿出個小藥瓶將裏麵的藥粉倒進嘴裏。

下一瞬,就見他身體僵直,兩眼泛白,渾身抽搐地倒在地上!

這突然的變故嚇了眾人一跳,一眾小姐們嚇得驚聲尖叫。

天祐帝趕忙大喊:“傳禦醫!”

墨定淵狹長的眼眸驟地一抬,看向葉卿卿:“卿卿……”

葉卿卿點頭:“放心。”

說罷,幾步便衝到了墨雲白的麵前。

隻粗略地掃了一眼,她便嘴角一抽,小聲地湊到墨雲白耳邊:“你也真對自己下得去手啊!”

瞧他這模樣,應該是服用了流雲散。

流雲散本是治療精神不寧的藥,但是過量服用,便會出現類似癲症的症狀。

而且這種症狀一時半會兒還治不好,時不時便得抽搐一回,少則半個月,多則半把年才能消失。

可見墨雲白是真下了狠心的。

他對自己這麽狠,叫葉卿卿都不忍心拆穿他了,起身對天祐帝道:“回皇上,樂王殿下這是發了癲症。”

“好端端的,怎麽會發癲症?”天祐帝正奇怪,又思及這孩子這段時間心緒不寧、瘦得脫相,難不成都是發病的前兆?

他趕忙問:“這癲症可能治?”

葉卿卿一本正經地回答道:“能治是能治,但是至少須得半年到一年的時間,治療期間須得好生休養,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否則隨時都可能發病。”

那就是吼也吼不得,罵也罵不得了?

天祐帝揉了揉眉心,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把樂王抬出去休息?李和順,你去找易神醫,讓他也來看看。”

這是不相信她的話了?

葉卿卿沒所謂地挑了挑眉,隻伸手在墨雲白身上一按:“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她留在他身上的那縷靈息,足以讓他蒙混過關。

寧貴妃有些不確定地問天祐帝:“那樂王妃一事……”

站在大殿之中的一眾女子全都低下頭,卻立起耳朵,時刻注意著上頭的動靜。

她們剛來的時候一個個費盡心思地討好兩位王爺,不管被誰選中,日後都是尊貴無比的大昭王妃。

可現在她們卻避如蛇蠍,誰也不想嫁給墨雲白。

他那一副病癆鬼的模樣,還有癲症,誰知道活得了多久?就算能活下來,以後影響孩子怎麽辦?

天祐帝心煩意燥地道:“沒聽說他不能受刺激嗎?再給他選妃,他又發病了怎麽辦?”

寧貴妃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起身一福,咬著唇道:“是臣妾考慮不周。”

天祐帝看了她一眼,又轉向墨雲謙:“你三弟不選,你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