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雲盛夏猛地推開了他,向後退去。

她鮮少如此疾言厲色的和藍若講話,但是這次卻是驚慌失措的不斷向後退,縱然已經沒有了半點的退路,還是機械的重複著這個動作,仿佛是在下意識的保護自己一般。

藍若雙目圓睜,似乎根本沒料到他這麽一把脈能診出來這麽個結果。

他先前在大燕王朝貴為禦醫,可謂是醫術宛如再世華佗,為修士看病素來都是信手拈來的事情。

但是雲盛夏這個症狀,這麽多年,他隻見過幾個而已。

“你……”他驚愕不已的望著雲盛夏,一雙鳳眼幾乎都要瞪圓了,聲線也在輕輕的顫抖著,“你居然……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雲盛夏頹然的閉上了雙眼,先前在斷癡閣鏖戰一夜都未嚐見到她如此疲憊,但是此時此刻,她宛如幾天沒合眼了似的,滿身風霜一般歎息了一聲。

“先前告訴你做什麽?幽冥天的長老們虎視眈眈,若非是看在我年紀輕輕,便有了極其高強的修為之下,他們早就要對我動手了。”她緩緩道。

“你的修為凝滯了,停在了八法通天。”藍若不忍心說似的,不疾不徐的問道,“應該有段時間了,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一個修士修為凝滯,這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事情,關於一個人的性命。

尤其是走到了雲盛夏這個高度的修士,一旦讓人發現修為停滯,便會引來無數修為不相上下的人前來圍攻。

因為這世間萬事萬物都是有規則限製的,包括九逆陰陽級別的修士,在這世上一定是有數目的。

若是這幾十年九逆陰陽者頗多,那麽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裏,修士縱然是耗盡了畢生的修為,也難以達到頂峰。

所以在上位麵修士裏,八九級自相殘殺,已經成為了一件很常見的事情。

一旦讓人發現了一個凝滯在八法通天的修士,其他人便會想盡辦法的來將他處理掉,以免那人突破這個瓶頸,直接衝上九逆陰陽——這樣的話,便又多出來了一個名額。

雲盛夏仔仔細細的想了想,聲音若不可聞的道:“大概是……從莽荒裏出來時,我的修為便停滯不前了。”

藍若在那一瞬間算是明白了,為何一向敢愛敢恨、大度又灑脫的雲盛夏會在回歸幽冥天時,直接請求殺掉大長老的寶貝孫女了。

“或許是在那種蠻荒之地醒來,看見了與現世全然不同的場景,還有比尋常猛獸龐大數十倍的上古凶獸,嚇得吧。”她說得是那樣風輕雲淡。

唯有本人才能夠知曉,被孤零零的丟進莽荒,要麵對的是怎樣劇烈的孤獨和恐懼。

饒是藍若身為幽冥天萬人之上的尊主,他都不敢想象雲盛夏所麵對的那些……

他上前一步,緊緊的抱住了雲盛夏,將人攬進懷裏,難過的道:“讓你受苦了。”

雲盛夏在人懷裏輕輕笑了:“事已至此,不必再說了,好好的度過瓶頸不就好了?再說,你已經懲罰了大長老,我更沒什麽怨懟了。”

藍若不敢相信,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能以德報怨。

“而且,或許是我先前幾年過得太順暢了吧,分明一開始,我不過是雲家一個不會彈琴的廢物而已,但是幾年裏,我突然有如神助一般,步步高升,今年才二十一歲,便已經有了一般修士一輩子或許都無法達到的修為……”雲盛夏頓了頓,“可能是老天爺在考驗我。”

藍若深呼吸了一口氣,道:“那好,接下來的考驗,我陪你一起度過。”

“一開始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害怕給你添麻煩。”雲盛夏小聲嘟噥了一句。

藍若拉開了她,不解的垂眸看了過去:“添麻煩?你是我的女人,無論你出什麽事,我都會護著你,豈會覺得你添麻煩?難道你擔心我做不到好好保護你?”

他對雲盛夏的寵愛可謂是無微不至,這一點令雲盛夏本人都有點自愧不如。

她輕輕一笑,說道:“我當然知道你可以做到,隻不過……這段時間你在幽冥天過得一直都不太順利吧?你要娶一個外族女子為妻,別提是那些長老,就連幽冥天裏的官員,也不會情願吧?”

藍若頓了頓,顯然也是默認了雲盛夏的說法。

因為幽冥天的確有一點很不好,那就是排外,那些老頑固們總認為隻有幽冥天內部互相繁衍生息,才最能保存他們醫師一族的傳承,外來人必然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雲盛夏當初跟著他回去的時候,其他人都不敢忤逆這位年輕的尊主,但是不少人已經有了非議。

得虧雲盛夏自己很爭氣,她當時的修為達到了一種無人可及的境地,令那些老古板們差點以為是他們尊主高攀了……

可是紙包不住火,雲盛夏遭人陷害,修為倒退這件事,遲早有一天會被發現的,一旦發現,藍若便必然要逆著幽冥天長老和大臣們的意願,來護著雲盛夏。

雲盛夏自然不願意看他陷入那樣兩難的境地,幹脆便找了個借口,帶著吳夏羨和慕遠辰兩個開心果,無拘無束的走出了幽冥天。

她想著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夠將修為找回來,再大大方方的回到幽冥天去。

失去小黑之後,她便潛心修煉,誰成想斷癡閣也並非是個山清水秀的修煉之所。

“我不在乎旁人的眼光,而且,你足夠好,也不必妄自菲薄。”藍若扶著她的肩膀,正色道。

雲盛夏道:“我知道,我隻是不想讓你承受太多,再說,走出來多看看不同的風景,也是一件好事。”

藍若最開始震驚於雲盛夏修為的凝滯和倒退,因為這件事放在一些膽小怯懦的修士身上,無外乎是宣告了死刑。

一來雲盛夏並非是那聽天由命的性子,二來,她不留在幽冥天,也是無形中給自己和她規避了一些麻煩,這麽想來,的確是個明智之舉。

藍若歉疚不已的道:“小夏兒……我方才並非要惹你生氣,我隻是……太擔心你了。”

“噓,你我之間,不必解釋。”雲盛夏一想到自己修為凝滯,也由不得心如刀絞,但她還是微笑著道,“讓我休息一會兒。”

藍若握著她的手,溫和的道:“嗯,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