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晚上秦無度忽然屍化,變成了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開始,宋邵便覺得自己悲慘的命運似乎已經開始扭轉了。
先前一直苦苦受主子欺負打壓的日子似乎一去不複返了!
接下來的這段時光,宋邵幾乎是成為了秦無度的發言人,在她那一幹烏泱泱的手下裏具有絕對的威嚴,他說什麽,其他人便也照做——因為秦無度看上去實在是太過順從宋邵了,一看這便是他們小姐的絕頂心腹。
雲盛夏倒也並未同他們計較先前那些事情,畢竟這幾天秦無度的表現很好,悶頭悶腦的幫他們做了一些事情。
她也不願在黑衣人沒有落網的時候橫生枝節,幹脆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無事發生了。
雲盛夏沿著回廊一路往秦無度的院子走去,身後跟著的藍若手中拿著一本古籍,他問:“好端端找這晦澀的書作甚?”
藍若手中的那本書像是一本怪談,講有關行屍走肉一類的實例,幾乎都是無從考究的老掉牙了,現在的修士,除了南疆那邊兒的人,根本沒有劍走偏鋒操控走屍的了。
“昨天秦無度扭扭捏捏的找我講話,也不知要說什麽,吭哧半天,說是讓我幫她……”雲盛夏話到此處,似乎回憶了一下,柳眉輕攢,道,“幫她……”
藍若回憶這幾天此人的確安靜如雞,沒什麽興風作浪的意思,仔細想來,這個秦無度充其量也就是一個被家族慣壞了的姑娘而已,倒也未必會有什麽壞心思。
加上雲盛夏一直讓他不要關注那些無關緊要之事,他對秦無度的戒心也就漸漸鬆懈下來了。
“她讓你幫她什麽?”藍若催促了一句。
雲盛夏打了個響指,說:“秦無度之後就沒說話了,宋邵直接擠過來,說我之前在斷癡閣清修,經常打掃藏經閣,讓我幫他家小姐找一下這本書。”
回想起昨日之事,她覺著好笑,由不得忍俊不禁道:“說來也是奇怪,這宋邵一向都在秦無度麵前無甚地位,昨日忽然講話,秦無度也並未斥責他,可真是稀奇了。”
“小夏兒確定沒有誇張的成分?”藍若也知宋邵是個受氣包,半點兒地位也沒有的那種,說,“先前他可從來都不敢在他家小姐麵前插話的。”
雲盛夏撅了撅嘴,拐了個彎兒,道:“我才沒誇大其詞呢!”
說話間,二人已經穿過了悠長安靜的回廊,到了雲盛夏與秦無度約定的水榭之處。
雲盛夏忽然一皺眉頭,腳步一頓,低聲道:“等一下。”
“怎麽了?”
“你看。”她一把拽住了藍若,縮到了近處的建築後麵,向不遠處努了努嘴。
藍若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見到了一個十分詭異的場景,這是一個他先前完全都想象不到的畫麵,不由也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來。
“去,給本大爺把那剝好的荔枝端來!”一個大大咧咧翹著二郎腿的男人不客氣的說道。
“是。”秦無度應了一聲。
雲盛夏緩緩瞪圓了雙眼,嘴差一點就合不攏了:“不是吧,這是秦無度?她……”
“她居然聽了宋邵的指令,他們兩個的關係為何一直都這樣扭曲?”藍若實在是看不懂,他這輩子都過得遊刃有餘,鮮少有迷惑的時候,今日當真是一頭霧水了。
雲盛夏麵色複雜地說道:“或許……這是他們之間的情趣呢?先前我便聽遠辰和吳夏羨說,這主仆二人之間的關係似乎非比尋常。”
他們繼續看了下去,沒過多久,秦無度便麵無表情的端著冰鎮好的荔枝走上前來,將托盤放在了石桌上。
飽滿晶瑩的荔枝還帶著幾分冰霜,看上去便十分酸甜可口,令人口舌生津。
秦無度一向都是個嘴饞的,在這斷癡閣居住,還專門帶著自家的廚子過來,如此美味擺在麵前,她豈有不吃的道理?
可是她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美味,一動不動。
直到宋邵滿臉不耐煩的抬腿敲了敲桌子,沉聲斥道:“喂我啊,不然等著老子喂你呢?”
雲盛夏都看不下去了,她先前的確不怎麽喜歡姓秦的,但是如今宋邵身為一個下人,這般所作所為,實在是令人看不下去。
她憤慨的想著,那位小姐脾氣暴躁得像個炮竹,這下子總該動手打人了吧?
“是。”可是,秦無度仍是沒什麽反應,當真畢恭畢敬的將荔枝喂到了他的口中。
雲盛夏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瞧著宋邵那一臉享受的模樣,怒從心頭起,奪過藍若手中的古籍,直接砸向了還在享清福的宋邵。
“喂!”
聽見這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宋邵嚇得直接將荔枝核給咽了下去,一激靈從水榭的長椅上蹦了起來,險些沒將自己給活活噎死。
他來不及想那麽多,如今雲盛夏和藍若都來了,他慌裏慌張的將秦無度給讓到了座位上去,又恢複了往日那卑躬屈膝的模樣:“兩位來了。”
雲盛夏快步走上前來,狐疑的將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問道:“你對你家小姐怎麽忽然這樣不客氣了?”
秦無度呆滯的看向了她,臉上罕見的沒有半點惱火的意思,當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曾經那個驕傲任性的小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如今在這裏麵對大家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宋邵心底當真是爽快得不行。
但麵上還是老實巴交的說:“小姐體恤下屬,和我們一向親近,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也經常會拿來給下人們,小的能為小姐做事,真是三生有幸。”
秦無度機械似的說了一句:“過獎了。”
分明是個大熱天,但是雲盛夏莫名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搓了搓胳膊,撿起地上的書本遞給了秦無度:“喏,你要的是這個吧?”
“是的。”秦無度變得格外寡言少語,接過了書,說,“多謝。”
雲盛夏實在是看不出什麽端倪……
她滿腦袋問號,心說,這秦無度分明臉色很不好,但是卻用厚厚的胭脂水粉,強行做出了一副紅潤有光的模樣。
她……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