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景象不可謂不殘忍，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自稱見過世麵的眾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頓時之間變得煞白。

要知道鮫人之所以叫做鮫人，是因為它一半人身一半魚尾，但是羅夜玉方才一直說什麽鮫人肉，那這究竟算是鮫肉還是人肉呢？

這男鮫人上身健壯，樣貌俊美宛如神仙，即便已經死去，但也並非死不瞑目瞪著眼的醜陋樣子，而是一派的安靜祥和，好似沉沉的睡過去了一般。

周圍還擺放著鮮花和冰塊，沒有半點血絲和腥氣，這便是一道上好的佳肴。

下半身卻格外殘忍血腥，縱然羅夜玉已經命人將魚尾全都處理得幹淨利落，並且魚肉也擺放得十分誘人了，但是兩廂對比之下，還是令很多人都無法接受。

原來羅夜玉準備的小小驚喜……

是宴請他們一同品嚐這隻男鮫人。

“諸位覺得如何？”不知為何，雲盛夏覺著羅夜玉那張年輕的臉上變得十分妖冶，倍感恐怖。

她的言談舉止還是一如既往的端莊大方，可是看在雲盛夏這位召喚師的眼中，便是一個可怖的劊子手。

“大家一起來品嚐這鮮美的鮫人肉吧！”羅夜玉發出了邀請。

就在這時，一旁琉璃缸中的女鮫人終於看清了這殘忍的場麵，回過了心神來，她突然瘋狂的撞向了琉璃缸，發出了砰砰的劇烈聲響，很快她飽滿白皙的額頭上便流下了鮮血。

這鮫人忽然之間發瘋，將自己給撞得頭破血流，好像隨時隨地都要破缸而出了似的，大家怔忡了一下，紛紛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雲盛夏直接斷言道：“這兩隻鮫人應當認識。”

“你怎麽知道？”秦桑質疑道，“萬一是這女鮫人看見了自己的下場，想逃跑呢？”

雲盛夏不搭理她，抿了一口茶，似乎根本就沒聽見她在說什麽似的。

秦桑讓人給拂了麵子，不由臉色一黑，低低的咒罵了幾句什麽。

“都成為甕中之鱉了，還在這裏胡鬧？”羅夜玉微笑著講話時總是那樣溫柔可親，但內裏隱藏的意味卻格外狠毒。

她溫柔的說：“來人，讓這小東西安靜下來。”

雲盛夏發現琉璃缸的底部幾乎就要鋪滿了珍珠，也不知這女鮫人究竟哭到了什麽程度，水中的淚宛如空氣裏的塵埃。

雲盛夏似乎已經感受到了對方的撕心裂肺，也跟著一陣陣難受。

藍若看了那男鮫人刺身頓時一陣惡寒，他不由歎息了一聲別過了臉，說：“好不容易大家才從洪荒時期茹毛飲血的狀態裏走出來，如今的進步，竟然僅僅是在生肉上放兩朵花作裝飾，真是不知這是什麽癖好。”

赤烈聞言，哈哈的朗笑了起來，拍著大腿說：“藍若，你好歹給人家留幾分麵子啊，這畢竟也是千金難求的鮫人肉！”

“我算是吃不下這種東西，感覺和吃人無甚區別了。”藍若難以接受的說道。

赤烈看了幾眼大殿中央的死屍，也是起了一陣的雞皮疙瘩，說道：“誰說不是呢，擺著就跟個死人似的，他們怎麽能說得出來延年益壽這種話的？”

藍若總不好大聲反對他們，便和赤烈小聲聊天道：“許是為了滿足幾分口腹之欲，什麽話都能編的出來了……就算有些肉是真的鮮美異常，但也不能什麽都往嘴裏送吧。”

“唉，修士們都講究天道，可是成天念叨天道，卻反其道而行之，處處破壞，又有何用？”赤烈出生於漠北，他吃得最多的便是烤熟的肉類，何嚐見過這樣的場麵？一時之間不由連連搖頭，目露擔憂的說道，“我真是擔心，他們會被反噬，會被天道報複……”

藍若最後喃喃了一句：“這鮫人肉當真有那麽稀奇？”

羅夜玉吩咐完畢，便有兩個弟子走上前去，根本沒用任何法器，直接捏了兩個簡單利落的手訣，兩道驚雷便順著琉璃缸的沿壁爬了進去，遇到水，瞬時之間便起了電流，已經身體虛弱、頭破血流的女鮫人登時便遭到了電擊，先前還可在缸中遊動，此刻已經奄奄一息的倒了下去，軟趴趴的躺在琉璃缸裏。

雲盛夏見狀有些著急，問道：“你們這樣將她電死了怎麽辦？”

“小小懲戒而已，雲姑娘莫要擔心。”羅夜玉溫和的說道，“鮫人難免會不聽話，教訓一下就可以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坐在秦家席位的秦夢也張牙舞爪的說道：“誰說不是！一條魚而已，搞得大驚小怪的，稀奇！”

雲盛夏有點氣不打一處來，和在場大部分人講話，她竟然都有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

當大部分人口徑一致的時候，人們難免會懷疑自己……

雲盛夏此刻竟然有點微微動搖了。

她不忍的看向了琉璃缸中的鮫人，此刻她躺在被血略微染紅的水中，眼角無聲無息的滾落下來淚珠，淚珠又成了珍珠，在琉璃缸裏發出了細微的一聲碰撞，這是唯一能夠替她發出聲音的東西了。

雲盛夏正好對上了她湛藍如海的雙眸，不知為何，渾身忽然戰栗激顫了一下。

一種奇異的感覺忽然之間湧上了心頭，她的識海竟然被人入侵了。

不對……

這種方式極其溫和，與其說是入侵，不如說她在與鮫人共情，或是在回溯那人曾經所經曆的事情。

畫麵裏，這樣貌出奇的男女鮫人乃是一對兒，他們感情甚好，便是天造地設的神仙眷侶，在深海之中和族人居住，無拘無束。

他們二人很聰明，經常會編織一些鮫綃來換取人類的物品，時不時幫助一些漁民，日子過得賽過神仙。

就在某一天，他們靠近岸邊的時候，女鮫人讓漁網兜住，幾個烈焰山莊的弟子桀桀怪笑著說獵到了好東西，男鮫人上前營救妻子，卻因為魚尾無法行走，反而搭上了自己，被人一劍捅穿了魚尾。

畫麵最後，是男鮫人輕輕親吻了女鮫人的場景，本以為這是最後一麵，誰又能想到最後一麵竟是看著心愛之人被做成了一道菜，原原本本的端上來呢？

雲盛夏恍然，原來他們真的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