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秦夢為了自己滿臉的義憤填膺，恨不能直接衝進那土牆，替自己暴打雲家眾人的樣子，雲盛夏忍不住啞然失笑，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她微微垂眸，斂去了眼底的一片黯淡神色，說：“再說了，這世上本就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當初我技不如人，讓人嘲弄也是我活該……”

“話不能這樣說，這世上有強者就注定會有弱者，否則的話，大家的本領都是一樣的，哪裏還會有強弱之分呢？”秦夢一雙劍眉死死擰巴著，很是不服氣的抱著胳膊，說道，“曾經的事情完全不怪你，分明就是雲家那幾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不是東西，隨便嘲弄自己的姐妹算什麽人？”

雲盛夏見人忽然慷慨激昂的說了這麽多，由不得失笑道：“我記得前段時間剛見到你的時候，你不也很是慕強？怎麽如今便不那麽說了？”

“還不都是為了你。”秦夢順嘴說了一句。

說完之後，他和雲盛夏全都愣住了，場麵頓時之間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沉寂之中，二人麵麵相覷。

一陣無言之中，雲盛夏感到自己的耳朵正在緩緩的變燙變熱，她磕磕巴巴的道：“你這臭小子，又在胡說八道什麽呢？”

秦夢的臉也紅了起來，胡亂的一擺手道：“哎呀！那你就當我是在胡說八道好了！”

這二人之間的尷尬好不容易才散去，土牆上的幻影又變了，變成了雲盛夏剛剛入學時被同窗欺負挑釁的場麵，秦夢也有幸見到了第一個令雲盛夏有好感的男子，隻可惜隨著時間的推移，秦夢也看見了那男子淒慘的下場。

“原來你這些年過得這麽不容易啊，我還以為你很風光呢……”秦夢一邊看，一邊忍不住發出了毫無作用的評價來。

雲盛夏看也不看他一眼，隻靜靜地環抱著胳膊，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不斷變幻得景象，說道：“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容易的，這些對我來說，也不過就是過眼雲煙而已，看了便罷了。”

“真的？”秦夢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嘀咕道，“這些事情，連我看了都覺著難受，你這個當事人竟然毫無反應，你還是不是人了？”

“是人。”雲盛夏額頭上的青筋跳了一下，對人露出了一個友好的笑容來。

秦夢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挨揍，趕緊離她遠了一點，說道：“看來這不過是個反複播放一個人內心舊事的障眼法而已，毫無攻擊力，我們就在這裏靜靜的等著障眼法散去便是了……”

“不錯，等等或許就……”雲盛夏見這障眼法似乎的確無甚攻擊力，隻是在循環一些自認為能夠迷惑雙眼的東西罷了。

然而話音未落，土牆上的畫麵又是一轉，雲盛夏的話音頓時就卡住了，因為這次牆麵展現出來的人並非是她。

這次的畫麵出奇的陌生，昏昏沉沉的雪夜裏，四麵漏風的破舊房屋之中，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正圍在洗衣盆旁邊，高的是個慈眉善目的婦人，樣貌平凡而普通，卻比其他同齡的女子更加顯得老態了幾分——這是常年的勞累導致的。

“娘，我來幫你洗！我幫你！”

一道稚嫩而又殷勤的聲音響了起來，是那道矮的身影，講話的人是個年紀不過十歲的小男孩，一雙眼睛漆黑圓潤，寒冬臘月的天裏，他凍得鼻涕過河。

“哎呀不用你，你趕緊去跟著大小姐大少爺好好練功就是了！”母親一把將他手中的衣服搶了過來。

要洗的衣衫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原本溫熱的水都已經變得冰涼無比了，女人的手早已經皸裂發紅，看上去觸目驚心。

雲盛夏目露疑惑，好奇的說道：“這並非是我的記憶……”

身邊的秦夢身形不知何時僵住了，雲盛夏這會子才注意到了他的異狀，他此刻麵無血色，看上去分外蒼白憔悴。

畫麵裏的小孩子十分固執，認認真真的說道：“娘親，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如此辛苦，讓我來吧，我今天已經和少爺小姐學了法術了，偷偷告訴娘親，我比大小姐學得還要快，家主看了很驚訝！”

女人頓時眉開眼笑，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孩子的頭，卻又因凍傷的手冰冷醜陋而又縮了回去，她溫柔的說道：“我們夢兒真厲害，將來一定能夠會有大作為的……夢兒乖，把衣服給娘來洗就行了，從今往後你隻需要好好修行，將來有一天出人頭地，不讓娘繼續在這裏洗衣服便是了。”

雲盛夏發現身邊的秦夢看得入迷，似乎完完全全讓眼前的場景給釘住了似的，整個人都無比沉浸的望著土牆，眼神中是無窮無盡的痛苦和絕望，眼眶也漸漸紅了起來。

“看來這便是秦夢小時候的事情了，難怪他這人如此心高氣傲，這麽年輕便當上了秦家的幕僚，原來是為了讓母親脫離曾經的境地。”雲盛夏心說。

正如其他人所言，秦夢的母親是秦家的家奴，秦夢也是奴仆出身，都靠著他，他們母子二人才算是飛上了枝頭。

原來……

這便是秦夢內心深處，最為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娘親……”望著土牆的秦夢似乎已經陷入了這個夢魘，口中忍不住喃喃的呼喚了一聲。

雲盛夏發現不對勁，這障眼法看上去毫無攻擊力，可是夢魘幻境根本不是靠著直白的攻擊來殺掉修士的，這陣法是在荼毒人的心智。

“秦夢！秦夢！”雲盛夏忍不住急切的喚了他幾聲，道，“這些都是假的，你不要再看了！我們趕緊離開這裏！秦夢，你醒醒！”

然而那人如今已經完完全全沉迷於這個幻境之中了，望著土牆一動不動。

就在雲盛夏即將繼續呼喚他的時候，眼前的場景又變了。

“洗洗洗！就知道洗！”一個人高馬大的粗壯婢女走了過來，看穿著打扮，應當也是個身份相同的下人，她直接將手中那桶冰涼的水潑到了秦夢母親的身上，“還要老娘幫忙抬水，真是大廢物帶著個小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