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仁看上去脾氣謙和,但行事從不含糊,尤其是關鍵處明白的很,這一點連和曦真人都小看他了,倒是守正真人看得更清楚。我笑著對紫英道:“我不擔心,正一門的掌門真是那麽好做的嗎?爭不爭是一回事,能不能是另一回事。我問你,假如是風君子或七葉那種人,你會替他們擔心嗎?”
紫英:“那有什麽好擔心的,別說爭,同門之中恐怕連這個念頭都不會有,不服不行。”
“所以萬事在於人,澤仁如果這種事情都搞不定,就別說是什麽領袖人才了,你也太小看澤仁了!……不過他娶容成,還真是娶對了人,這一點和曦真人就沒有你看得透。”
紫英笑道:“百合是在壞人堆裏長大的,澤仁不知道的那些險惡,百合卻清楚的很。這一對夫妻真是絕配!”
“百合與澤仁的十年之約還有三年才滿,我看不要等那麽長時間了,我下個月就去正一門提親,先把婚事定下來再說,大不了三年後再成親就是了。”
紫英看著我:“你不是不擔心澤仁嗎?怎麽現在又著急了?”
“我是怕夜長夢多。”
紫英:“你居然說出夜長夢多這種話來,別忘了你是天下第三夢中高手……既然你決定了,我們就把容成叫來吧。”
命人將容成喚來。她在座前施禮:“師父找容成何事?”
“容成你坐,我有話想跟你說。”
容成:“請問有何吩咐?”
紫英:“你師父打算今年就到正一門去替你提親,如果那邊答應了,你和澤仁地婚事就先定下來,三年之後再成親就是了……你有沒有意見?”
容成:“弟子沒有意見,既然師父已經決定。隻是。隻是,隻是師父上門的時候怎麽說?”
我笑了:“就說替我的弟子容成提親,要與和曦真人門下的弟子澤仁結為道侶。你是希望澤仁答應呢還是希望澤仁拒絕呢?”
容成神色有些著急,忍不住站起身來道:“師父怎麽能這樣說?”
紫英一揮手:“容成你急什麽,坐好。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澤仁會怎麽回答嗎?”
容成眨了眨眼睛:“我還真想知道!但如果他同意了怎麽辦?”
“同意了你就嫁給他唄,求仁得仁又何怨?”
容成:“可是,可是……”
我咳嗽一聲道:“你就不要可是了,同不同意我去提親?”
容成低頭道:“弟子沒有意見。”
……
2000年6月,也就是於蒼梧大婚後一個月,我去正一三山拜訪。守正真人閉關未出。和鋒、和曦、和光三位真人都出麵了,各人門下重要的弟子也都在下方陪坐。聊了修行界的一些事務,我站起身來向和曦真人拱手道:“和曦師兄,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一件私事與你商量。”
和曦也趕緊起身:“話說地好好的。小師弟怎麽突然站起來行禮?”
“這一禮不可不行,我是來提親的,如果事情成了,你我就成親家了。”
眾人齊聲問道:“提親,給誰提親?”
“給我的門下弟子梅容成。也是三夢宗梅花山一派的傳承大弟子。我想為她請求,與和曦師兄門下弟子澤仁結為道侶,不知師兄意下如何?”
廳中眾人一陣私語。紛紛看向澤仁,倒把澤仁弄了個大紅臉。澤東、澤平、澤名等人神色甚是複雜,有羨慕,有嫉妒,有高興等等。和曦真人卻愣住了,他能想到我來提親,卻想不到我是為容成提親,因為他還不知道容成就是百合。他愣了片刻看著我答道:“這是好事啊!不過我也不能替澤仁說了算,這事需要問澤仁自己……澤仁。石盟主上門提親,你意下如何?”
澤仁走到座前躬身施禮:“多謝石盟主與師父成全。”
澤仁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和曦看著澤仁眼神中有些疑問,隨即露出了釋然的表情,笑道:“既然是你情我願,也是我正一門與三夢宗的美事。”看來和曦真人猜到了什麽。
這時我也笑了:“修行人就不講究那些俗套了,這門親事就定下來吧。容成在梅花山修行未足,我看正式成親定在三年以後,澤仁你有沒有意見?”
澤仁:“沒有意見!”
修行人做事倒也幹脆,既然兩廂情願,三言兩語就把事情定下來了。正一門弟子不管心中怎麽想,此時也紛紛上前祝賀。和字輩三位真人也很高興,當晚還留我在正一門好好喝了一頓,算是雙方結親的慶祝。席間和曦真人與我商定,下個月他就帶澤仁去梅花山拜訪,等於是下聘的意思了。
……
“小師弟,韓道友,容成就是百合?而澤仁早已知道,對不對?”
這是在梅花聖境地內堂中,和曦真人對我與紫英說的話。時間距我到正一三山提親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和曦帶著澤仁來拜山。容成最近一段時間一直鬱鬱不歡,可又找不到人說,可算把澤仁等來了。他們來後,我與紫英將和曦真人請進內堂,卻讓容成代表三夢宗接待澤仁──有什麽話兩人自己說吧。
聽見和曦的問話,紫英笑著反問:“師兄是猜到的還是看破的?”
和曦:“是猜到地。提親之時澤仁想都沒想就上前答謝,就象心中早已準備如此。我地弟子脾氣我清楚。當時就想到了!……當年那自毀容顏、十年不見之約,實在讓貧道有些無地自容。沒想到二位有如此巧妙的手段,最終善解善結,謝謝了!”
我擺手道:“師兄不必誇我,這些其實都是紫英的安排。”
紫英:“是嗎?我不過是讓百合換了容顏而已。她的修行都是你指點地,如今已然有大家之風。三夢宗的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我出麵了。”
我們正在說話,門外突然跑來一人,一邊跑一邊喊:“師父不好了,容成和澤仁師兄要動手。”
我喝道:“紫成,好歹你也是三夢宗大師兄,穩重一點好不好?整個梅花聖境就聽你大呼小叫!和曦前輩在此,還不過來見禮?”
丹紫成趕緊站定,規規矩矩給和曦真人施禮。和曦抬手虛扶,問他道:“澤仁與容成怎麽了?難道他有什麽開罪之處嗎?引怒了容成姑娘?”
丹紫成:“不是不是,澤仁師兄一點都沒有失禮。從頭到尾都在嗬嗬笑,他越笑容成師妹就越生氣。後來,後來容成師妹就祭出纏魂煩惱絲出手了!你們不去看一眼嗎?”
我開口道:“不必去,真要鬥法,容成哪裏是澤仁地對手。”
丹紫成:“可澤仁師兄地樣子根本就不會還手。”
和曦真人:“那也無妨。容成不會真的傷他。”
丹紫成看著我們無動於衷的樣子,神情有些鬱悶,暴了這麽大一個八卦卻無人理會。紫英笑著問他:“容成與澤仁說話,而且還動手了,肯定不能當著眾人之麵。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丹紫成一時語塞。看了和曦一眼有些不好意思說。這小子居然也知道害臊,我輕喝道:“和曦真人不是外人,你那點破事就說了吧──你是怎麽偷聽人家的私房話的?”
丹紫成低頭道:“我看見容成師妹板著臉往山莊外麵走。澤仁師兄在她身邊,我就猜到他們要去外麵的梅花穀……我從後門出去,先到穀中一棵大樹上藏好,他們一會果然來了。”
梅花穀中,丹紫成聽見容成和百合的一段談話──
澤仁:“容成師妹,你既有話要問我,又為何一言不發?”
容成在一棵大樹下站定,轉身麵如寒霜:“澤仁!是你答應了我師父的提親?”
澤仁:“當然,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問我?”
容成一跺腳:“你怎麽能答應呢?”
澤仁:“既然我心裏願意。為什麽不能答應?難道石盟主提親不符你地心意?若如此,在下不會勉強。”
容成張了張嘴半天沒說話,終於道:“你真的想娶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事?”
澤仁看著容成眼角眉梢都是笑:“我曾對你說過──,心口相對,知行合一,應為便是願為。又怎麽會忘記?當然是真的想娶你!”
容成愣住了,她確實聽澤仁說過這句話,在正一三山會上。不過那時她還是百合而不是容成,那麽……容成的臉突然就紅了,但眼睛還是瞪的大大地:“你──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澤仁低頭道:“初到淝水知味樓不久,石盟主就告訴我了。”
容成:“原來是師父!……你為什麽?……”
澤仁:“小師叔憐我之情,又不想毀你之約,故此不讓我點破。今日是姑娘你自己說破的。”
話說到這裏,容成突然嬌叱一聲,纏魂煩惱絲從袖中飛出,當空畫了一個大圈。樹上的丹紫成吃了一驚,一片邪櫻迷霧陣自長絲中散出將容成和澤仁的身形籠罩在當中看不見了。還沒等丹紫成反應過來,霧陣中突然飛出一物,正插在丹紫成身邊地樹幹上,是澤仁的法器金烏玄木劍。樹幹一顫,恰好將驚訝中猝不及防的丹紫成晃了下來,掉到地上摔了個屁墩。
邪櫻霧陣已經布成,而澤仁地法器居然飛了出來,那就是不準備還手了。丹紫成知道在外麵沒辦法勸他們住手。而憑他地修為還破不了霧陣,隻好拍了拍屁股趕來報信了。
我聽完了忍住笑,板著臉道:“紫成,就你那兩把刷子還想在樹上偷聽?澤仁早就發現你了,給你留點麵子一直沒有喝破而已!當人家真正有話要說的時候,還是把你趕走了……你這樣算什麽修行人?去當狗崽隊得了。就好遇事生非!……我罰你在靜思堂閉關十日,不許動也不許睜眼開口!”
和曦趕緊勸道:“紫成年紀還小,行事難免頑皮,有些人情之事他還不懂,此回也是為了關心同門。小師弟不可責罰太重,否則我這個做客的反倒不好意思了。”
紫英:“和曦真人您是不太清楚情況,對別人可以罰的輕一些,對紫成這孩子的管束不得不嚴。他是三夢宗大弟子,別人包括容成都不好管束他,他更應該給其他弟子做個樣子……不過既然和曦真人開口。宗主,你就多少網開一麵吧?”
我點了點頭:“既然和曦真人求情,就從輕處置。紫成,你不必去靜思堂了,不是喜歡爬樹嗎?為師就罰你在那棵樹上十天不許下來。也不許他人接近梅花穀,你就一個人老老實實在樹上呆個夠吧。”
丹紫成苦著臉問道:“師父,來真的嗎?”
“師命有你這麽問地嗎?”
丹紫成:“什麽時候?現在嗎?……澤仁師兄他們還在梅花穀中。”
“今日梅花聖境中有客人,等你和曦師伯走了之後再說。”
和曦見我如此處置丹紫成,想了想說道:“小師弟處罰弟子。不用等我走後,我還想在這梅花聖境多留幾天……這樣吧,紫成。明日我送你去梅花穀中,看著你上樹。我教你一套心法口訣,這十日你可在樹上修行。”
竟然有這種好事,我問道:“師兄要指點小徒那門妙法?隻怕他修為尚淺不能領悟。”
和曦笑道:“一定可以的,這孩子比我小時候聰明多了……說來慚愧,我幼時也有些頑劣,師尊守正也曾罰我在承樞峰鬆抱亭旁地古鬆上一月不許落地。這套收攝心猿、安穩形神的法門就是師尊那時傳授的,否則我真的無法在樹上呆那麽長時間。”
紫成一聽已經忘了自己是要受罰,也好奇的問道:“難道和曦師伯小時候也……”隨即覺得得這麽說不妥。改口道:“在樹上很難呆嗎?”
和曦真人:“你我又不是猴?爬樹玩耍可以,連日停留就不好玩了!想那枝葉之間,立足處難以坐臥,四麵鬆針刺人。無法端正肢體身形,又不敢眠休落地,縱然是修行入門弟子,也是心誌大考驗。梅花穀中梅樹,雖無鬆針刺人,但枝椏虯結更難安住!所以我才想到將這套法門傳你,你在樹上習成之後,可悟隨遇安住形神之道。”
丹紫成:“那師伯你教過澤仁嗎?”
和曦真人搖頭:“沒有,他和你不一樣,現在已經用不著了。”
承樞峰鬆抱亭旁的古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第一次看見百合,就是她在那上麵偷聽我與和曦真人的談話。想不到和曦真人和那古鬆還有這一段故事,我不禁會心一笑,想起了風君子當年“罰”我幾個月不許吃飯。那邊丹紫成反應十分乖巧,已經抱拳跪地行了個大禮,口中謝道:“多謝師伯提點!”
和曦站起身將他拉起:“不必行此大禮,這是你地機緣巧合……澤仁與容成這兩孩子,也該鬧夠了吧?還不來向長輩見禮?”
紫英笑道:“和曦真人不必著急,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他們就快來了。”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就聽見容成稟告:“師父,弟子與正一門澤仁師兄前來見禮。”
“快進來吧,都等你們半天了。”
容成進門的時候眼圈還是紅的,顯然剛剛哭過,而澤仁胸前的衣襟濕了一片。看容成此刻的表情,臉色微紅帶著幾分羞怯,但神色卻暗藏著歡喜。
……
容成與澤仁地親事定在2003年的秋天,三年光陰過得很快,轉眼已經到了2003年夏。用不著太多的籌備,修行人結道侶儀式很簡單,也不用象世俗婚姻那樣去登記領證。由於他們各自在三夢宗與正一門的身份,這也成了天下修行人關注的一件大事,儀式還是要舉行地。容成與澤仁都是世外之人,俗世間沒有什麽親友,也不必在知味樓擺宴,這個儀式選定在正一三山舉行。據說很久不問事的守正真人要親自出麵,做現場的見證人。
天下修行人多有議論,大多集中在澤仁身上。想當初梅野石被推為東昆侖盟主,很明顯是守正真人與正一門在背後大力支持,忘情公子恐怕也起到不小地作用。茫碭山一戰後,我的東昆侖盟主地位已經穩固,無人再有疑義。但有好事之徒又在猜測我與東昆侖第一大派正一門的關係,未來將如何處理?現在容成與澤仁結為道侶,三夢宗與正一門算是親家了,而且守正真人要親自見證,大家又猜測澤仁將是正一門未來的接掌人。不得不說,無聊的智者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