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掀起你的蓋頭來

紅燭搖曳,紅幔氤氳。

軟綿綿的靠在錦繡緞枕上,朦朦朧朧聽聞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那聲音時重時輕,漸行漸近。

渾身無力,眼前除了紅還是紅,隔著薄薄的輕紗蓋頭,神誌模糊的猜想著此刻的情景。

哪裏?隻是微微動了動思維,頭就疼得跟要掉下來一樣。

緩緩的眨了眨眼睛,如煙似霧的紅色中一個瘦瘦高高的影子朝這邊走來,須臾已到眼前。

誰呀。還是腦袋疼。

“娘子,為夫來了,讓……你久等了。”一道沉洌磁性的聲音,夾帶著芬香的酒氣,一根金枝搖搖晃晃的挑開了蓋頭,“讓夫君好好看看,娘子。”

下一秒,金枝叮鈴一聲脆響從新郎的手中滑落在地,與此同時,兩雙瞪大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對方。

“你,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冒充本君的夫人!”

“你才是妖孽!我還想問你呢!”

兩句話剛脫口,又是一陣劇烈的頭疼,剛想喘口氣,下巴就被一隻冷冰冰的手狠狠捏住,一雙深碧鳳目燃點著陰翳的怒火刀子一樣釘過來,“說!我娘子呢。”

“老子哪知道!把你的爪子從爺的下巴上拿走。”

“你這是跟誰說話呢。”一身大紅衣裳的男子聲音寒徹的恨不得殺人,惱怒的大喝道“來人!”

片刻便從外麵呼呼啦啦進來了三四個身著華服之人,其中一個年紀較長胡子花白的老者還拄著一根蛇頭拐杖,顫顫巍巍走到近前,低眉順目的道“君主,敢問何事。”

“你說何事!”君主勃然大怒,紅袖一拂桌麵,琉璃杯盞紛紛碎落,“睜大你的老眼給我看看,這是什麽東西!”

老者和其餘人等這才抬起眼睛朝一身鳳冠霞帔的新娘子看去,皆不約而同的身子向後仰了仰,一副被震的模樣。老者揉了揉眼角,似乎不大相信自己老眼昏花的視覺,又湊近些眨巴了兩下,在確定不是看花眼後,撲通一聲就給跪了,拐杖丟在一邊,磕磕巴巴的道“君主,老夫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啊,罪過罪過。”

剩下的幾個也紛紛跪倒,大呼不知真相。

君主負手而立,望著他的背影都能感受到此刻他心中熊熊的怒火,胸膛都一起一伏的,“廢柴!都給我滾出去。”

“是……”老者朝身側的幾位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趕緊退出,其餘事等稍後在從長計議。

幾個人連滾帶爬的出去了,門扉輕輕合上,此事萬不可聲張,否則君主的顏麵掃地。他們剛想轉身避風頭,身後的門哐當一聲被踢開,旋即一枚玉冠飛鏢一樣砸在老者臉上,“叫雪狼老兒滾來見我!”又是砰地一聲,門被卷上,老者顫巍巍的拾起君主的發冠,一邊揉著臉一邊招著手“我等快些前去,這事兒大了。”

紅綃帷幔的房間內就隻剩下他們兩個,死寂的掉根針都能聽到。

某隻開始迅速的回憶一路滾來的情景,貌似是有那麽一個女的,不過半路上就化成灰了,自己從前一個世界嗖一家夥就落在了人家的花轎裏,還記得那個女的是哭了還是怎麽的,不行一思考就腦瓜兒仁疼。

某君惱羞成怒的在地中央來回的轉悠,憤憤然喋喋不休“好你個天煞的野狼,竟然把本君當猴耍!看我要你好看!”說著,潭水一樣冰冷的深碧色眸子又朝某隻刷刷了過來,像是認命般的咬牙切齒道“若是難看些也就罷了,連公母都竄了!這不分明把我當傻子麽!”

“你以為我願意。”某隻歎了口氣,“我這輩子還沒娶老婆呢,就跑你這來了。”

“放肆!”某君上前就把可憐的某隻揪了起來,“妖孽,注意你的口氣。”

某隻心裏蔑笑道,就你長成這樣也好意思說別人是妖孽,“撒手!說話前先好好撒潑尿照照自己,都快長成紅顏禍水了,還舔著臉說別人。”

“簡直是……無法無天!”某君輕而易舉的就把他撇出去好遠,後背重重的砸在地上脊椎骨都要折了,他揉著腰剛想爬起來,就被一隻精美的靴子給踩住了,某君微眯著狹長的眼睛冷厲的俯視著他,漆黑的長發順著一側肩頭滑落,染在嫣紅的衣袍上,剛欲開口怒斥,門外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君主,雪狼門主到了。”

某君深吸了口氣,抬起腳沉聲道“我知道了。”隨後狠歹歹的丟給某隻一句話“回頭再收拾你!”便拂袖而去。

某隻徹底傻眼了,自己這是穿到了一個什麽世界,怎麽人的眼睛還有綠色的。肚子都快被那妖孽才爆了,踉踉蹌蹌的站起來,他在這滿屋緋霞的婚房裏瞎轉悠了會兒,眼前最關鍵的就是先找點吃的,簡直要餓翻白眼了,瞄了瞄地上散落的糕點,他蹲下身一點點拾起來往嘴裏塞,麵子啥的先下課吧,活下來是重點。還別說,味道不錯,就幹脆坐地上開造。

月滿霜天。澄明的燭火將偌大的殿堂照得通亮,翡翠石晶的地麵美輪美奐,一陳一設極盡奢華。碧翠琅椅上,一襲紅裳的君主目色冷沉的望著對麵椅子上一襲白衣的男子,除了先前的老者外再無他人。他們三個誰都不說話,老者的腦袋都快低到脖子裏去了,白衣男子不明所以的眨著眼睛,終於開口道“我說青夜,你這大婚之喜不去洞房花燭,把我叫來所為何事啊。”

青夜沉默的像塊石頭,目光恨不得砸死他。

“咳咳,是不是舍妹不大聽話啊,你多多海涵她一下嘛,畢竟是小丫頭第一次出閣,很多事難免會……你明白的。”

青夜還是不言語,眸底隱隱怒火。

“嗬嗬,都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就不要在這跟我這糟老頭子浪費好時光了,速速歇息去吧,若是想我了想跟我閑談,咱們改日把酒言歡,機會有的是,青夜,你說是吧。”

青夜的手緊緊的握住琅椅的扶手,一用力卡擦一聲玉雕的飾擺便碎落成屑,紛紛揚揚飄在半空,白衣男子的眼睛倏忽瞪大了幾分,遂飛速的轉了轉,瞄向一邊低著頭的老者,老者哪還有心思瞅他啊,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遂幹笑了兩聲道“這是怎麽了,徒生如此大的火氣。”

“徒生?”青夜沉冷的聲音回**在偌大的殿堂,“雪千屠,你是把我墨青夜當傻子了吧。”

“青夜你這話從何說起,我怎麽會,嗬嗬……”雪千屠分析這形勢不對呀,就算他的妹子長得算不上沉魚落雁,可也基本說得過去,到底是哪出了差錯,莫非他嫌嫁妝給的少?“青夜,你也知道這段時間我忙著族裏的事,一時難以分身,回頭我必親自送上大禮過來。”

“雪千屠!”墨青夜刷下站起來,蹭蹭兩步走到他跟前,“還在這跟我裝糊塗!”

“我,我……”雪千屠一臉無辜,卡巴著眼睛望著他,這時老者一旁語重心長的道了句“雪門主,你就從實說了吧。”

“我說,我說什麽呀!”雪千屠更迷糊了,遂歎了口氣道“是,我妹妹長得是沒那麽標致,配你青夜是有點勉為其難,可你放眼看看,咱東藏大陸上有能配得上你的女子麽。”

“女子?嗬嗬。”墨青夜的鼻子都要氣歪了,“雪千屠,你還知道本君是雄的,要找個雌的,我還以為幾千年過去你老的連雌雄都不分了。”

“你,你這話什麽意思嘛。”雪千屠抿了抿嘴角,臉色也有些難看,“就是我舍妹不好看,可也是女子,也能給你傳宗接代。”

“好一個傳宗接代!”墨青夜對著老者道“把那個妖物給我拖上來。”

老者忙不迭的顫巍而去,留下墨青夜跟雪千屠徹底冷場。片刻後,一個滿嘴沾著糕點渣的紅衣男子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一臉老子無所謂的神情,看得墨青夜更加的怒火萬丈。

“看看吧!好好看看你的舍妹!”他一撩衣袂重重的坐回琅椅上,將頭扭向了一邊。

雪千屠就傻了,狸貓換太子也沒這麽快的吧,上轎子的時候他還跟妹子千叮嚀萬囑咐,怎麽下了花轎就變成這副嘴臉了。他不敢相信,更不願相信!目瞪口呆的走到某隻跟前,“千璃,是你麽。”

“你叫誰呢,老子叫杜遠程。”

雪千屠倒吸了口涼氣,眼珠子飛速的轉著,道“千璃,哥哥知道你調皮,別鬧了,快變回去。”

“變你妹啊。”

“對,就是變我妹。”

杜遠**是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我怎麽的就跑這來了,還掉進了一個女人的花轎,噢,我知道了,那個女的就是你妹子吧。”

驀然,他的嘴就被雪千屠給捂上了,雪千屠一邊捂著他一邊對一臉陰雲的墨青夜道“青夜,我們兄妹先說兩句。”

墨青夜連頭都沒轉過來,直勾勾的怒視著牆上的壁畫。

雪千屠一路將他拽到殿堂的角落處,壓低聲音道“你小子從哪來的。”

“這是哪。”

“你什麽來路。”

“你又是誰。”

“趕緊給我招!要不咱倆都完蛋。”

杜遠程眯了下眼睛,“我穿過來的。”

雪千屠顯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怎,怎麽過來的?”

“就那麽過來的,你就說接下來我怎麽出去吧。”

“出去?往哪出,你還想從青王府出去啊,別想了。”雪千屠忽然臉一沉,“如今你已經嫁過來了,我不管你是誰,聘禮我是絕不會退給他的。”頓了下,“我妹子呢。”

“化灰兒了。”杜遠程瞪了他一眼,還張口妹子閉口我妹子的,都掉錢眼裏去了,“帶我出去,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