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話 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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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聽得很清楚。
就在不遠的地方,關穎壓低了聲音,正在呼喚著我的名字。
但此時此刻,就在我的懷裏,確實有個人。
難道她……不是關穎?
——周圍依然是一片徹底的黑暗,就算是個野獸在我的懷裏,我也根本看不見它。
不過現在我才忽然注意到,躲在我懷裏的她,身體卻是那樣的冰冷。
她依然在不住的顫抖著,卻一直沉默著,一語不發。
她緊緊的抱著我,兩支手臂,就像是冰冷的樹枝一般,死死的卡住了我,讓我動彈不得。
我甚至開始覺得,她的身體,在纏繞著我,而我,卻寸步難行。
——我幹咽口水,駭道:“你……你到底是誰?”
沒有回答,隻有沉默。
——“三郎?是你嗎?你在哪?”
不遠處,我的正對麵,關穎依然在呼喚著我。
還有周圍此起彼伏的哭泣聲,這一切交織在一起,讓我真的有點抓狂了。
“關穎!你能聽見嗎?我在這裏……我就在這裏……”
“聽見了,三郎,是你嗎?”
“對,是我,往這邊走!”
我大聲的呼喊著,雙手卻難以掙脫。
我整個人,已經在黑暗之中,被死死的釘住了。
——“關穎!關穎……小心你的周圍……”
我大聲的叫喊著,卻突然有什麽東西爬進了我的嘴裏。
黑暗之中,我什麽也看不到,一切都隻能靠自己的感覺。
這東西一縷一縷,一絲一絲,冰冷的,濕漉漉的,自己滾動著,自己糾纏著,不停的爬進我的嘴裏。
而我此刻的感覺,卻告訴我,這東西,好像是……人的頭發。
突然,我覺得一陣惡心,因為這些人的頭發,還有一股味道。
——這味道已經不再陌生了,它就是,死人的味道。
我胃裏一陣翻滾,卻根本吐不出來。
這些帶著死人味道的頭發,不停的鑽進我的嘴裏,它們甚至還要鑽進我的喉嚨裏,我的肚子裏。
——“三郎?三郎,你還在嗎?我怎麽看不到你?你到底在哪裏?”
“三郎,你倒是應我啊!你能聽到我嗎?”
關穎帶著哭腔,大喊大叫,她已經達到了極限,卻獨自麵對著黑暗。
此刻的我,身體無法動彈一下,嘴巴裏也全是頭發,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一刻,我才發現自己的無助。
我曾經非常驕傲於自己的膽量和勇氣,麵對恐懼,我從未退縮。
可是現在,我卻無能為力。
也許冥冥之中,確實存在著一種力量,一種黑暗的力量。
它讓人低落,讓人氣餒,讓人無奈,讓人瘋狂……
就算你再怎樣去抵抗它,它卻最終會讓你臣服於它,直到死亡。
——這一刻,我竟然不再恐懼。
隻是一死,又能怎樣?
我需要麵對這一切,勇敢的麵對這一切。
黑暗之中,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我的牙齒,咬斷那些一直在滾動和糾纏著的頭發。
我拚命的用力去咬,牙齒和那些發絲之間,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那些該死的頭發,最終還是被我咬斷了。
“呸……呸……”
現在,我的嘴裏滿是斷掉的頭發。
那些頭發,很長,想把它們都吐出來,簡直是不可能的。
“關……關穎……你還在嗎?”
周圍盡是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這些哭喊聲和黑暗早已融為一體,緊緊的包圍著我。
關穎,也在哭喊著,此刻,我根本分不清楚,哪個才是她。
“三郎……”
她再次哭喊著,呼喚著我的名字。
聲音很小,像是很遠,她一定是在黑暗中走得越來越遠。
“我在這裏!關穎!我在這裏……”
我喊叫著,卻被周圍的哭聲,完全的蓋過了。
我根本不能確定,她是否聽到了我的呼喚。
——“三郎!三郎!”
這時,關穎的聲音卻近了。
“這邊,我在這邊!”
“三郎!”
猛的,她一下撞在了我的身上。
我和她同時跌倒,疼痛,卻變得麻木,這樣的時刻,又有誰還能在乎疼痛?
不過說來奇怪,當她撞倒我的一刻,一直死死纏住我的東西,卻突然不見了。
——“是你嗎?三郎?”
關穎哭喊著,已經快要失去理智。
我趕緊扶住她,安慰說道:“是我,關穎,別緊張,沒事的……”
可是我的話,就連我自己也不會相信的。
此時此刻,我和關穎兩個人,都倒在了地上。
黑暗,哭泣,風。
黑暗中,到處都是哭泣的哀怨之聲,陰冷的風劃過我們,帶來的卻是死人身上的臭味。
——如果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地獄的話,那現在,這裏就是地獄。
“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
我咬緊牙關,再次從地上站起身來。
周圍的一切,也仿佛是同時感覺到了我內心的抗拒。
它們開始肆虐起來,開始瘋狂的朝著我們而來。
那周圍哭泣的聲音,突然變成了嘶嚎,就遊**在我們的周圍。
嘶嚎聲中,帶著巨大的怨氣,仿佛這黑暗中的空氣,也被這巨大的怨氣突然凝固。
就在這幾乎窒息的時刻,四周黑暗的邊緣,卻忽然出現了光芒。
光芒淡淡的,卻是紅彤彤的顏色。
漸漸的,紅彤彤的光芒越來越亮,從地平線向上竄起很高很高,把整個天空也映得通紅。
我全身顫抖著,向四周看去,整個院子裏,卻全是這樣的光芒。
“劈裏啪啦”的響聲,也同時響起。
——這時,我才意識到,那紅彤彤的光芒,不是別的,正是劇烈燃燒的火焰。
那火焰正在吞噬著一切,院子裏的一切——大樹,牆壁,廟宇,還有那些躲在角落裏嘶嚎的人。
——那些哀怨的哭泣聲,正是來自於那些人。
他們被火焰慢慢撕扯,慢慢融化,但是他們卻帶著巨大的怨氣,隨著那陣陣陰風,鑽入地下。
而我和關穎,卻隻能站在院子的中間,等死。
那火焰像是地獄中的毒蛇,從四周慢慢的遊竄過來。
隻要沾上它的邊,立刻就會變成灰燼。
此刻,我已經可以感覺到死亡的氣息。
炙熱的空氣,已經在灼燒我的皮膚,我的頭發,還有我的肺。
——真希望這時候,能有一支煙,就算是死,我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我慢慢閉上雙眼,緊緊抱住懷裏的關穎。
默默的,等待著……
不過就在這時,隻聽見“咣”的一聲,就在我們的身後,一個人影闖進了熊熊的火焰之中。
他手中拿著什麽,不斷的揮舞著,同時向著我們這邊奔跑過來。
近了,更近了……
“少主!你們快點跟我走!”
這是……吳德的聲音。
我這才如同從噩夢中驚醒一般,不顧一切的拉住關穎,向著他的方向跑去。
——當我們跌跌撞撞,爬出大門的一刻,身後的一切,還在繼續著。
烏黑的大院裏,火光衝天,仿佛將蒼天,也一並燃著了。
院子裏的一切,“劈啪”作響,偶爾,仿佛還能聽到淒慘的哭泣聲。
——紅紅的院子,紅紅的天,不知道什麽時候,村子裏的人都來了,火才慢慢的熄滅。
——“少主,那個地方,你是萬萬不能去的啊!”
吳德站在房間裏,看著我,兩隻眼睛,紅紅的,腫腫的。
我癱軟的倒在自己的**,一動也動不了。
恐懼對我來說,有時候就像是毒/品,當經曆了太多的恐懼,反而會上癮的。
我低沉著聲音說道:“那你告訴我,剛剛的那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吳德一定在猶豫,他沉默著,人就站在我的床邊。
我沒有看他一眼,隻是冷冷的盯著窗外——天就快亮了。
過了很久,他才突然像泄了氣一樣,猛的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然後,他深深的歎了口氣,像是把這一輩子的哀愁,都歎了出來。
“唉……”
我轉過頭,看著他。
他卻在看著窗外——窗外冷冷的光線,天就快亮了。
“少主,那還是30年前的事情啊……”
——鍾家的墓地,就在後山上。
半山腰處,淩亂的埋葬著我們“鍾家人”。
一百多個大大小小的墳丘,長滿了雜草,蛇蟲鳥獸,穿梭其中,這裏,很少有人會來。
不過此時,我們卻來了。
前幾天,吳德已經花錢,找了些鄰村的壯年人。
這些人幫著吊孝,幫著哭喪,現在,他們又幫著下葬——下葬我的父親,鍾義。
墳坑已經挖好了,不深不淺,棺材也已經慢慢的放了下去。
三叩九拜,哀樂響起,哭聲虛假,卻響徹天地。
然後我抓起一撮黃土,灑在父親的棺材板上。
“父親,您入土為安吧。”
心中默默念著,淚水也流在心裏。
——直到現在為止,我也未曾見過父親一麵。
他的棺材,一直蓋著板子,我曾經和吳德說起,想要打開看看他的遺容。
但是吳德堅決反對,他說父親的死相不好,這樣做,會讓他的在天之靈難堪的。
我隻好放棄了這個念頭,不想,父親連張照片也沒有。
吳德又說,父親生前從未拍照,他有些忌諱這件事情。
“唉,這真是諷刺,父親忌諱拍照,我卻是個攝影師。”
此刻,看著一撮黃土之下的他,我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吃過晚飯,我和關穎坐在院子裏,看著夕陽慢慢步入山間。
我和她,都還在想著那天夜裏的事情,我們都明白,那絕不隻是一場簡單的火災。
而我,卻已經從吳德那裏,了解到了事情的根源。
正當我想著吳德,他卻走進了院子裏。
他走路的姿勢,不好看,和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的不好看,不過,他的臉上,卻已經輕鬆多了。
“少主……”
他氣喘籲籲,卻笑著說道:“少主,你看我,我已經老糊塗了,都怪我,都怪我啊!”
我已經站起身來,卻被他說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從懷裏,慢慢的取出一個布袋。
布袋發黃,看上去,也一定是上了歲數。
布袋打開,裏麵是一個玉墜。
夕陽下,玉墜紅彤彤的,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
——看到火焰,我現在的心裏,卻有些不舒服。
吳德提著玉墜,對我笑著說道:“少主啊,你看,這玉墜,可是老爺留給你的。”
“他……留給我的?”
我有些驚詫,但還是從他手裏,接了過來。
“是啊,這可是老爺生前從不離身的寶貝,他一直掛在身上,直到……”
說著話,吳德又有些悲傷。
我拿過玉墜,放在手裏才看得仔細。
原來,這紅彤彤的玉墜,雕的竟然是一個……鬼頭。
這鬼頭,山字頭頂,尖嘴猴腮,一雙瞪圓的怒目,威武鏗鏘,栩栩如生。
“少主啊,老爺有過交代,他說,無論如何,讓你把它帶在身上……”
“無論如何?為什麽?”
我的脾氣,本來就是如此。
吳德撓了撓頭,說道:“為什麽……老爺倒是沒說,不過他一定是一片好心啊。”
“嗯,我知道了。”
我把鬼頭玉墜又塞回到黃色的布袋裏,然後隨意揣進了褲兜。
——我本是個不喜歡被人強迫的人。
吳德看著我,卻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他立在那裏,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隻好又問道:“您……還有什麽事情嗎?”
吳德這才又小聲說道:“少主,確實還有些事情。”
“那您說吧……”
吳德忽然轉眼看了看旁邊坐著的關穎,然後麵上竟有些為難之色。
關穎也好似察覺到了什麽,馬上站起身來,笑著對我說道:“你們先聊,我去房間裏休息一會兒。”
——她本就是個敏感的女孩。
我沒有說什麽,她便走了。
吳德目送著關穎進了房間,關上了門,才又小聲對我說道:“少主,老爺生前是做什麽生意的,您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