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煙絲宛宛愁縈掛

他如蘭的冰冷氣息就這樣曖昧的打在安琴的側臉上,她呼吸紊亂,心亂如麻。

安琴聽見卓翎身後的石壁發出一聲輕響,她正要借此推開卓翎,“什麽響?”卓翎卻立即將她壓得更緊,安琴欲怒,卻見的卓翎身後的牆壁緩緩的在向他們靠攏,牆上的塵土飛飛揚揚迷了安琴的眼,安琴下意識的將自己的臉窩進卓翎的頸窩,卓翎肌膚上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覺。他笑著在安琴耳邊說,“你記住,這個地方,隻能你知我知。”

安琴那時不懂,後來才明白,這話的含義。

石壁在卓翎身後停住,緊緊留下一人的空隙,卓翎緊緊壓住安琴的身子,有些難以轉身。兩人尷尬的動了動身子,安琴的腦袋不小心撞到了她身後的石壁,卓翎好笑的看著她片刻,伸出手為安琴揉了揉後腦。這一個親昵動作,倒像是一個父親疼溺著自己的孩子。可是安琴心裏頭怪怪的,也說不出什麽。

卓翎將自己的身子縮了縮,大手慢慢下滑,勾住了安琴的身子,讓她的身子緊緊貼著自己,靈巧一轉,安琴便換到卓翎這一麵了。安琴這才看到,原來剛剛的石壁現在已經打開,一條向上的通道一級一級的引了過去。

卓翎不說話,安琴回了回頭,抬起裙子下擺走了上去。卓翎跟在她身後,將長明燈就放在了石階的最下方,將火苗滅掉,石道內又變得漆黑一片。

向上爬了好久,安琴這才看見光亮。

“這是……”安琴驚訝的發現,他們竟然已經出了幽穀,石道的另一個出口,竟是武陵城城郊外荒林的入口。

卓翎不瞞安琴,他說,“這古墓建在幽穀深潭之下,石道直通外界。”

深潭下麵!卓翎竟然可以在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潭下修了那麽龐大的一座古墓!他是怎麽做到的?他們兩個又是怎麽進去的!

卓翎看穿了安琴的疑惑,他笑,“我早就過跟你說過,這個幽穀,是我的。古墓,是我終了的地方,天意讓你們進到幽穀,可是深潭之下,卻隻有我一個人才能進去!”

他是神,天地之下,沒有卓翎辦不到的事情。

他單薄衣衫在外麵的寒冬天氣下顯得輕飄飄的,安琴都已經止不住的打起寒戰,他卻迎風而立,沒有片刻的顫抖。安琴雙手搓了搓手臂,轉過頭,看了看進入幽穀內必經的一條霧氣彌漫的路。不知道薛玉樓的藥還管不管用,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向裏麵走去,因為長亭還在那裏。

卓翎長臂一伸,將她的手緊緊拉住,目光灼灼,“別再離開我……”

他輕輕的語調裏帶著懇求的意味。

安琴無法再對這樣低聲下氣的卓翎發火,她隻是很平靜的說道,“我也不能在離開長亭。”

卓翎冷冷笑著放開了安琴的手,安琴向前走了兩步,他聲音從身後傳來,安琴下意識止了腳步。

“聞人玉用你的命威脅我,我才趕來。他現在就在武陵城,我回去受死,你記得替我收屍就好。”卓翎揚聲說道。他眸子中透著狡黠笑意的光。他是卓翎,他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安琴的人。他相信安琴雖然怕他,但是多多少少也愛著他。隻不過那個丫頭,自己不知道而已。

安琴果真不再前行,她轉過頭,“聞人玉殺不了你。”殺了得了卓翎的人還沒有出生呢。安琴如此說,心裏卻莫名的有些擔憂,聞人玉身手深不可測,卓翎又不懂功夫……

卓翎沒說話,留下時間的空白,讓安琴自己去想。

卓翎不懂功夫,縱然帶著黑衣精衛,聞人玉也確實是一個很大的威脅。

在這樣一個片刻功夫內,安琴腦子裏刷刷刷的閃過很多畫麵,她歎了口,走到卓翎身邊,卓翎一雙冰瞳中綻放了一絲光彩,他賭贏了,安琴的心中又對他的愛。

卓翎拿出一個小笛子,隨著尖銳的一聲脆響,一批寶馬飛馳而來。安琴最後向著通往幽穀的路看了看,那霧氣彌漫,她什麽都看不到,卓翎翻身上馬,略帶醋意擋住了安琴的視線。

他的雙手橫在安琴腰間,右手一勒韁繩,馬蹄揚起,飛馳而出。

“卓翎,放過長亭的命。”安琴坐在他的懷裏,他身上的味道讓安琴無法冷靜。

“除非他永遠離開你。”卓翎在這件事上,寸步不讓。

安琴搖了搖頭,“不可能。”她也很堅決。

卓翎心裏驟然有些抽痛,為什麽當他意識到自己對安琴的愛的時候,他就已經失去了安琴?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麽?

安琴眸中含著盈盈水光,似乎是淚,也許僅僅隻是一道光芒的閃耀。

“我真的逃累了。”縱然她在長亭麵前從不承認,可是她真的已經受不了這樣東躲西藏,膽戰心驚的日子了。

卓翎心疼的將自己下顎抵在安琴肩膀上,與她親密相擁,享受這飛馳中的纏綿。

“累了,所以你該回到身邊了。”卓翎的話淹沒在冷冷的空氣之中,不曾溫暖了誰。

伍勇的將軍府外,一列列黑衣精衛日夜更替巡視。

一匹馬風馳電掣的衝向大門,黑衣精衛瞬間拔出腰間的大刀嚴陣以待,待看清馬山的兩個人之後,眾人紛紛下跪,“屬下參見萬歲。”

萬歲,一個已經離安琴很遠的詞再一次衝進了她的生活。

安琴一襲素裙,跳下馬來,卓翎跟在她身後,一切就像以前一樣。隻不過這一次,卓翎的神情中多了幾分溫柔的色彩。

她立於眾人身前,略略低頭看著那些跪在她腳下的黑衣精衛,胸中竟有著往常不曾有的澎湃之情。

鐵甲得了消息,從將軍府內衝了出來,猛地單膝跪在安琴腳下,“奴才參見皇上,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語音中的熾熱和顫抖讓安琴身後的卓翎不悅的皺起了眉頭。這奴才,該死!卓翎暗暗罵道。

安琴玉手輕抬,“都起來!”依舊是帝王的風範,卓翎在她身後輕輕的笑,丫頭,你看,無論你走到天涯海角,你依然是我教出來的,永遠帶著我的影子。

鐵甲心潮澎湃,再見到安琴,縱然不能表達,但是他在心底卻激烈的喊了很多。這是他的女神,世間最尊貴孤傲的女人,她曾那樣高不可攀,卻在生死關頭救他於瞬息之間。鐵甲恨長亭,為什麽同是黑衣精衛,長亭卻可以被派到安琴身邊,鐵甲難以自抑的想到,如果當初是他留在安琴身邊,會不會安琴愛上的人就是自己?可是,命運不給你,你就是沒有,從來不曾存在什麽如果當初。

“什麽人!”鐵甲身後的幾個黑衣精衛朝著將軍府外一個方向衝了過去。

安琴凝眉看過去,一個男人被黑衣精衛抓到,黑衣刺客壓著那人走了過來。

“跪下。”鐵甲站在安琴身側,低聲喝道。

那人低著頭,被黑衣侍衛按在了地上。

安琴沒能看到他的樣子,但卻覺得這個人好熟悉,她冷聲說道,“抬起頭來。”

他這才緩緩抬起自己的頭。

安琴略微愣神,是他!薛玉樓。

卓翎走至安琴身側,揮了揮手,鐵甲自知逾矩,尷尬的退了下去。卓翎留心到了安琴神色的變化,“萬歲認識這個人?”

在外人麵前,他還是攝政王,她也還是高高在上的女帝,一切都沒有變,他卻較為以前,更加恭敬。

“起來!”安琴讓黑衣精衛將薛玉樓放開。

薛玉樓緩緩起身,他強行斂住再見安琴時的激動和興奮。她如相別之時一樣,還是一身素裙,沒有華服的豔麗裝飾。站在那麽多侍衛之前,安琴是帝王,有著帝王的氣魄風範,這讓薛玉樓心裏久久難以平複。

知道卓翎開口說話,薛玉樓猜想,也許他就是那個攝政王卓翎。果然傳聞不假,他確實是一代梟傑,縱然此刻的卓翎一襲單薄褂子,顯得有些勞累和狼狽,可是卻不曾掩去他身上絲毫光輝。他們兩個並肩而立,薛玉樓放肆的看了過去,他沒有說錯,卓翎一定深愛安琴。安琴,分明就是另一個卓翎。

卓翎討厭薛玉樓看向安琴的眼神,帶著濃濃的愛戀,這個女人,到底還要惹上多少人才算罷?

“膽敢驚擾聖駕?拉下去!”卓翎冷然發話。

黑衣精衛應聲上前抓人,卻被安琴攔下,她鳳眸一瞪,怒然喝道,“這是朕的人,你們放肆!”

黑衣精衛欠身退下,卓翎縱然有火,可是他卻從不在外人麵前駁安琴的麵子。

安琴側了側身,對薛玉樓說道,“你與朕來。”

薛玉樓心情激動的點了點頭,他跟在安琴身後,在眾人的護衛下走進了將軍府。卓翎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氣的麵色愈發陰冷起來,鐵甲站在卓翎身後都有些心驚膽戰的。

伍勇聽說了這事兒,趕忙帶著自己的一眾手下跪在園子裏候駕,安琴從他們身邊走過,連眼睛都不曾低下過,對待他們這些人,彷如空氣。

安琴身上的衣服在幽穀中濕了水,古墓裏一會兒冷一會兒髒的,早已是狼狽不堪,卓翎請示,“萬歲,不如讓丫頭們伺候您更衣。”

安琴挑眉看向卓翎,答應了一聲兒,“好啊。”

卓翎微微側身,隨即上來一眾婢女,就要引著安琴進到裏間。安琴欲起未起,看向薛玉樓,對他說道,“你和朕一起進去。”

眾人聽了心底都是一驚。

卓翎直接氣到爆炸,卻按捺著說道,“不如讓萬歲的客人在此稍候,臣會為陛下照顧的。”

卓翎已經不是那個卓翎了,安琴對他的怕也莫名其妙的減退了不少,她揚聲回了句,“不勞王爺費心,朕自有分寸。”

卓翎知她故意為之,他忍住胸中之氣,欠了欠身子,“臣明白。”

隨後,薛玉樓跟著安琴進到客房。

侍女們早已燒好熱水,伺候安琴褪下髒衣服,安琴坐進了浴盆裏,熱水將她包圍,她重重的吐了口氣。好久沒有這樣舒服的感覺了,她的神經緊繃的太久,需要一個安穩的地方讓她舒適的休息休息。她是錦衣玉食中長大的,那樣顛簸的生活確實不適合她,隻是為了摯愛的長亭,她願意去忍受。

婢女坐在浴盆外為安琴擦洗,撩起的水聲讓屏風外的薛玉樓心猿意馬。

安琴似乎忘了他的存在,隻是讓他等在外麵,僅有一個屏風相隔,透過琉璃的璀璨,薛玉樓好似看到了安琴那窈窕的身姿。

過了很久,安琴隻披著一件單薄的寢衣走了出來,她隨意的將腰間絨繩係了起來,濕漉漉的長發披在身後,婢女們追著安琴為她細細擦幹,用柔軟的繩子將長發固定。美人出浴,總是風情無限。

她懶懶的躺在了靠椅上,揮了揮手,婢女欠身退下。

這是安琴,鍾離安琴,一個絕美的女子,一個最孤傲冷清的女帝。薛玉樓不禁有些緊張起來,他雖然早已知道了安琴的身份,但是當他意外重遇安琴,看到她身上屬於帝王的氣質被揭了出來的時候,他還是非常的激動。

安琴拿過案上的茶盅,茶水滾燙,她輕輕吹了吹,抿了一小口。臉上不飾一絲粉黛,清透肌膚如玉雕琢,垂眸之時,更別有一番嫵媚。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安琴放下茶盅,攏了攏榻上一側放著的純###皮,她抬手擺了擺,讓薛玉樓坐在她身前的一個腳凳上。

薛玉樓許久才回過神來,掀袍做下,顯得很不自然。

安琴輕笑一下,“我是誰,你早就知道了,怎麽還這樣?”

他的局促讓安琴一眼識破,薛玉樓俊臉上浮上一絲尷尬。他道,“還是有些緊張……”畢竟,那時的你與現在的你依然是不同的。那時的安琴褪去華服,是一個倔強的丫頭,陪在自己男人身後,不言不語。這時的安琴,懶懶笑語,卻在眾人之上,一語之間,就可以奪人性命。怎麽能一樣呢?

薛玉樓無法對安琴說出他在長亭的藥裏又下了一點英雄散,他不敢說,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