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父子相殺?骨肉相殘?

“王爺?”紅玉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她站在後麵,看不到紀浩禹臉上的表情,但卻是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的試著走過去。

紀浩禹垂眸看著腳下的泥土,一動不動,聞言突然由喉嚨深處爆發出一聲沙啞的笑聲。

那笑容漫過,與他平日裏清雅絕倫的樣子迥然不同,似是粗糲也壓抑的厲害,聽的他身邊幾個人都是心中百味陳雜,齊齊變了臉色。

片刻之後,他回頭,目光銳利冷冷的看著宋灝道:“你什麽意思?”

“大興皇帝壽宴那天,本王在前往皇宮的路上見到了一個人,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那人應該就是大興皇帝已故的皇後蘇溪,也就是荊王你的母後了。”宋灝道,語氣平穩而冷靜的陳述了一個事實。

“哈——”紀浩禹聞言就仿佛的聽了笑話一樣失聲笑了出來,若不是他袖子底下緊攥著的拳頭暴露了他此時起伏不定的心情,倒是真的會叫人覺得他隻把這話當成一個無關痛癢的笑話來聽了。

笑過之後,紀浩禹的唇角便掛上譏誚的弧度看向宋灝道:“這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你憑什麽認定你所見之人就是我母後?宋灝,念在你我也算相交一場的份上,本王姑且不和你計較,這話你別叫我再聽到第二遍。”

死者已矣,更何況那人還是他的生母,紀浩禹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再正常不過的。

宋灝也不和他強辯什麽,見他轉身,自己也牽了明樂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走,“我們也走吧!”

“嗯!”明樂輕輕的應了聲,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紀浩禹的背影就跟著宋灝轉身。

紀千赫剛剛受了重創,紀浩禹自然要去探他的傷,他心裏壓抑了一口怒氣,腳下步子飛快,幾乎是帶了想要發泄的情緒一樣。

紅玉等人都是精神緊繃的密切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大氣不敢喘。

紀浩禹急匆匆的隻走了幾步,終究還是忍不住霍然回頭,又再一個箭步衝回去攔住宋灝二人的去路,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我母後已經過世多年,死者已矣,本王不準你這樣往她身上潑髒水,這件事,你要給本王一個合理的交代,否則的話,本王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紀浩禹的眼睛通紅,滿麵都是掩飾不住的憤怒之色。

這一刻的他再不是那個總是風流倜儻的親王模樣,神色之間有冰冷的怒意沸騰,看著宋灝的目光當中亦是布滿殺機。

他對宋灝的質問,帶著一種所有人理解不了的暴怒情緒。

因為他自己也是很清楚的知道,宋灝不是一個無中生有的人,他會這麽說,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或者是握有能證明此事的真憑實據的。

雖然,這在紀浩禹本身聽來怎麽都覺得荒唐和不可理喻。

宋灝的視線與他相撞,臉上沒什麽特殊的表情,隻是抬眸看了眼紀千赫別院的大門道,“這件事說到底也是你們大興皇室的家務事,你說的對,死者已矣,本王不該妄論,你若是有所懷疑,還是去和榮王求證吧。他與蘇皇後相識多年,對於此事,相比於我們這些外人才更有話語權。”

不管蘇皇後做了什麽,也不管他現在對那個女人是怎樣就的的一種深惡痛絕的心情,可是在紀浩禹麵前,卻也總還是要留有一線餘地的。這一點無關是非對錯,就如同他也一樣不會放任任何人在背後議論薑太後的是非一樣,隻是人之常情。

宋灝說完,就徑自錯開紀浩禹的身邊繼續往前走去。

紀浩禹滿麵的怒氣幾乎噴薄欲出。

兩個人的肩膀輕輕的擦過,其實力道並不大,他的身子卻還是踉蹌著往旁邊退了兩步。

明樂走了兩步回頭,見他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站在那裏,猶豫了一下就輕輕的拽了宋灝的袖子。

宋灝止步,側目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你讓影二他們去把馬車趕過來,稍微等我一會兒吧。”明樂仰頭對上他的視線,微露出一個笑容。

宋灝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看了眼紀浩禹,心中了然,猶豫了一下卻沒說什麽,隻就囑咐了一句:“長話短說,我在車上等你。”

“嗯!”明樂點頭,目送他往不遠處的林間小道走去,待他走的稍遠了才重新收拾了散亂的思緒轉身回到紀浩禹麵前。

紀浩禹的臉色不好,麵目之間甚至是帶了幾分出人意料的猙獰之色。

自從聽了宋灝的話,他就一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目光散亂而迷茫的盯著腳下的地麵。

這會兒驟然看到一角裙裾飄飛入目,他便下意識的抬頭,目光一寸一寸上移,最後定格在明樂的臉上。

“我知道我沒有立場對你說這樣的話,可既然已經到了如今這般地步,逃避也不是辦法了。有些事,總歸是要麵對的。這件事不是阿灝他空穴來風,也不是我自己主觀的臆想,而是種種跡象顯示出來的一個叫人無可回避的事實。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看在我們之間至少還算作的盟友的情分上,這些話我便坦白的與你說了。”明樂道,深吸一口氣,為了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就一鼓作氣道,“皇帝壽宴那天的事你應該還記得,當時阿灝和你都先後遭了暗算,後來我找柳揚確認過了,雖然從表麵上看你們二人都是一時大意被人下了強力的迷藥而著了道,可事實上,你們兩人被下的藥卻是截然不同的。你中的隻是單純的迷藥,而阿灝當時被人下的藥卻還有後效,藥物存留體內,不僅會在數日之內將人的內力化去,並且還是一種慢性的致命毒藥。同樣是算計,表麵看上去她對你們是一視同仁,可事實上,她要的隻是阿灝的性命。還有之前在你和紀浩淵之間的明爭暗鬥上,她的確是幾次攪局壞了你原先設計好的計劃,但是若要追溯到本源,事實上她對你所造成的那些影響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半分也影響不到大局,最起碼,是從來就不曾阻礙了你在這條通往皇權之路的腳步。”

紀浩禹愕然,嘴唇動了動,腦中思緒飛轉,卻是好半天都沒能反應過來。

“我相信這些應該都不是巧合,那人設計你入獄,卻是從頭到尾都留了一線餘地,並沒有真的給你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也許你可以當成是我多心,但是不管怎樣,我都不信這些隻是巧合。”明樂道,目光平靜的看著紀浩禹臉上已經逐漸趨於狼狽的表情,繼續道,“曾經我也和你一樣,懷疑過這一切很有可能都是榮王在背後策劃操持,可是今天看他的態度——”

明樂說著,便是兀自搖頭一笑,就此打住了話茬。

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知道對紀浩禹而言太過殘忍,但紙是包不住火的,總好過他還繼續蒙在鼓裏,被人暗中催動,牽著鼻子走。

宋灝不在的這段時間,明樂已經把這裏發生的一連串事情串聯起來又仔細的回想了一遍,不僅僅是老皇帝壽宴當天發生的事,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情也都是如此。

背後的那個人,看似毫無章法,不管是誰的部署都能橫插一腳進來,她可以籠絡了黎貴妃又誆騙了蕭以薇,最後又給了紀浩淵致命的一擊,而紀浩禹,雖然也被算計了好幾次——

真要刨根問底的追究起來,實則卻是受到衝擊和傷害最小的一個。

哪怕是布置好的局麵被擾亂,最後也都沒有真的受到什麽大的損傷。

比較起來,反而那人要除掉她的心思更為迫切,幾次三番的都險些要了她的命。

榮王對他們夫妻也隻是想要控製,將他們作為誘導薑太後現身的誘餌,若問在大興這個地界上誰還會和他們之間有這樣大仇怨非要將他們置之死地的——

也唯有用蘇溪還在人世這一條理由來解釋了。

“我言盡於此,信與不信,都全看你自己的。”最後,明樂說道,言罷就微微的歎了口氣舉步離開。

紀浩禹一直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說話。

紅玉的嘴唇動了動,想要安慰又覺得無從說起,隻能心亂如麻的看著。

“哦,對了,還有一點。”明樂走了兩步,突然又再想起了什麽就又重新止了步子,隻是這一次卻沒有回頭,隻是補充了一句道:“我聽左司大巫醫說過,蘇皇後在煉蠱方麵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想必這事兒你也知道。穆蘭琪的死,上一回我中的毒,還有誌之前阿灝被人暗算的事情,或許換個思路,你能找到線索。”

言罷,就是頭也不回的快步走掉。

這一句話,終於成了壓斷紀浩禹心中最後一根稻草的籌碼。

紀浩淵猛地一個機靈,驟然回頭的時候明樂已經走出去了好遠。

“王爺?您還好吧?”紅玉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低聲道,那神情語氣就都仿佛的自己做了虧心事一般,十分的微弱小心。

紀浩禹的眼中充斥著十分強烈的怨念情緒,一把拂開她,腳下健步如飛二話不說的直接衝進了紀千赫別院的大門。

“王爺!”紅玉急切的喚了一聲,也知道這個時候他是勢必要把一切都要一個水落石出的,既然卻勸不住就隻能快步跟上。

這邊明樂過去的時候影二已經把藏在樹林裏的馬車給趕了出來,彼時宋灝已經上了車。

柳揚帶著一眾暗衛在前頭等著開道,長平和長安就等在馬車旁邊。

彼時長平已經用金瘡藥給長安止了血,又從他裏衣上撕下來一塊不了將他的傷口簡單的裹了,但是因為傷口太長太深不太容易處理,還是明顯的有血水滲出來。

“主子!”長安麵有愧色,說著就心虛的垂下眼睛便要給明樂跪下來請罪。

“算了,身上還帶著傷呢,好好養著吧!”明樂伸手攔下他的動作,看了眼他的傷口,對長平道,“柳揚怎麽說?可有傷到經脈?”

“隻是皮肉傷,傷口深了一些而已,沒有妨礙。”長平道,雖然心裏也為著方才的事情而歉疚不已,不過她卻也知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隻簡單的回了明樂的話就不再多言。

明樂舉目四下環視一圈,確認帶來的人手都也隻是受傷沒人殞命這才放心,又對長平吩咐了一句道:“好好照顧你大哥。”

然後便不再多言,徑自上了馬車。

馬車上宋灝正靠在車廂的一側閉目養神,聽聞了外麵的動靜便睜開眼睛,笑了笑道,“怎麽這麽久,我都要睡著了。”

明樂卻沒心情和他調侃,看著他的唇色略顯蒼白就不覺得皺了眉頭,爬過去握了他的手:“你怎麽樣?柳揚把過脈了沒有?傷的嚴重嗎?”

她雖然不懂武功,但是也能看出個大概,兩人對峙的那一劍之下宋灝絕對是被紀千赫的內力給傷著了。

“沒什麽妨礙,好在是長安出手及時分了他的心叫他沒盡全力,我養幾日就好。”宋灝道,反握住她的手指反複在掌心裏捏了又捏。

明樂還是不很放心,看著他不很正常的臉色再次確認道,“真的沒事嗎?我是沒有想到那紀千赫的武功竟會是那樣的高深莫測,你可別為著怕我擔心就騙我。”

“真的沒事。”宋灝無奈的搖了搖頭,“要不我現在就把柳揚叫進來,讓他當著你的麵再給我診一遍?”

明樂見他還不當回事,就嗔了他一眼,“算了,這個是非之所,再耽擱下去指不定還要出什麽亂子呢,等回了驛館再說吧。”

行宮那裏明樂是鐵定不會再回去了,隻要想到蕭以薇做的惡心事,她看著那個地方就覺得心裏添堵。而經過今天這麽一鬧,他們和紀浩禹之間的關係也再不比從前,荊王府肯定也不好再住下去了,既然紀千赫不肯放人,也就隻能暫時住到驛館裏去了。

宋灝對此沒有意見,隻是看著明樂臉上的表情一直不肯放晴,心裏便不覺的生起幾分歉疚和心疼。

“怎麽了?這樣悶悶不樂的,是氣我回來沒有事先通知你嗎?”宋灝的唇角逸出一點清雅的笑容,見她垂眸不語就抬起手指輕輕蹭過她的臉頰。

明樂原是沒往這方麵想,此時聽了他的話,便是瞬間冷了臉,拍開他的手,沒好氣道:“你明知道我會生氣還要一意孤行,到底是不是存心的?”

宋灝笑笑,眉目之間一片淡然,卻是不慍不火,靠在身後的車廂壁上看著她。

明樂的脾氣他如何不知?就是因為太清楚了,明知道一旦聽說他要回來,她勢必要不惜一切的阻撓,所以才會先斬後奏。

而同樣,對於宋灝的固執,明樂亦是心知肚明——

哪怕她不允,他也不會放任她一人在這虎狼之地不管。

所以他會趕著回來,明樂其實一點也不意外。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宋灝敷衍著笑笑。

橫豎現在他人已經在這裏了,明樂就是再不高興也成了定局。

明樂瞪他一眼,還是有些悶悶的不愛說話。

宋灝心裏歎一口氣,伸手拉了她將安置在自己的膝蓋上坐了,以唇貼著她的腮邊蹭了蹭,輕聲道:“是在想紀浩禹的事情吧?本來也是遲早都要有這一遭的,避無可避。與其等到將來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叫他當場卻確認這份真相,還不如當機立斷,這就把一切都翻出來。我當著紀千赫的麵點出來,有紀千赫在上麵壓著,至少這件事的衝擊力不必全部由他一個人來承擔。”

“那人怎麽說都是她的親娘。”明樂窩在他的懷裏,興致始終不高,“且不說這些天來她在背後興風作浪使出來的手段,我隻是怎麽都難以理解,一個女人,怎麽可以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算計利用到了這樣的地步。當初她過世的時候紀浩禹也才多大?就這樣拋開她不管,已經是有夠殘忍的了,卻還偏偏要留下那樣的遺言,叫自己的兒子去和宮裏那些豺狼虎豹一樣的兄弟爭奪皇位。雖然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可是能算計謀劃到這一步的——這位蘇皇後也算是天上地下的一個人了,她怎麽就能下的去這樣的狠心和手段?”

“你覺得她這樣做,就是誌在讓紀浩禹奪位嗎?”宋灝隻是神色靜遠的聽著,一直到明樂說完才拿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

奔波忙碌了一天一夜,雖然一眼看過去並不明顯,但他的下巴上也還是有些淡淡的胡茬冒出來,澀澀的紮的明樂有些難受。

明樂抬手推開他的臉,雙臂就勢抱住他的脖子,把臉藏在他的胸口,慢慢道:“她一個女人,要那個皇位做什麽?在我看來,與其說她是想要激勵紀浩禹奪位,倒不如說她是要借著這個契機讓紀浩禹和紀千赫成敵,去給紀千赫添堵的。”

如果蘇溪的本意就隻是想要紀浩禹坐上皇帝的寶座,還有什麽會比直接借紀千赫的勢更一勞永逸的法子的?

明樂想了想,就把頭天夜裏紀浩禹同她說的紀千赫和薑太後等三人之間的往事轉述給了宋灝知道。

“你說這些話裏,會有多少水分?”最後,明樂問道。

“不知道。”宋灝如實回道,並沒有浪費心力去揣測什麽,隻道,“這件事,紀浩禹是指定不會去和紀千赫求證,而依照著紀千赫的個性——”

宋灝說著就突然頓了一下,唇角有苦澀的笑容蔓延,歎息一聲道,“方才在別院門口,提起蘇皇後的時候他的態度你也看到了,哪怕是紀浩禹真的有心求證,你覺得他會把自己感情上的那些舊事拿出來和一個後生晚輩去討論?”

紀千赫那樣驕傲而不可一世的人,那些事明顯已經在他心中鬱結成疾,成了魔咒怨念,他怎麽可能會把那些事作為談資再拋出來和人議論?

“是啊!那蘇溪會留下這一段所謂的故事給紀浩禹,想必也是摸透了紀千赫的秉性脾氣,知道紀浩禹永遠也不可能得到另一個所謂真相,而且從常理上說,又有誰會懷疑自己親生母親的臨終遺言是別有用心?又有誰會想到,她會假死脫身隱到了幕後去操縱一切了。”明樂亦是搖頭歎了口氣,想到這些天裏發生的一切,雖然此時她和宋灝都還安然無恙,卻還是難免生出幾分後怕的情緒來。

頓了一頓,明樂再次仰頭對上宋灝的視線,正色道,“如果這樣分析下來的話,那麽榮王和紀浩禹——”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完。

宋灝聞言,眼底的顏色也在瞬間無限深邃了起來。

蘇溪不會平白無故的布了這樣的一個局,雖然她的所作所為有些叫人摸不著頭腦,但是其中最明顯的一點原因已經十分的明顯了——

紀千赫和紀浩禹之間早就貌合神離,勢同水火。

以前不知道的時候還不覺得,可是現在綜合種種跡象顯示——

依著蘇溪用毒的功夫和掌控全局的本事,她如果隻是想要紀千赫的命來泄憤的話,隻怕早就得手了,可是她卻大費周章用自己的死訊布局,讓紀浩禹和紀千赫之間打了一個死結。哪怕現在可以證明她尚在人間,還有當年的鎮國將軍蘇武霂一家的人命也都是背負在紀千赫的身上的,紀浩禹哪怕是陷入兩難的處境之中,他和紀千赫之間也絕對不可能冰釋前嫌的。再加上他已然是入了大位之爭的戰場,日後為了穩固皇權,他也沒有退路,是勢必要和紀千赫之間來一場生死較量的。

“父子相殺?骨肉相殘?”哪怕再怎麽不願意承認,這樣的事實擺在麵前,明樂也終是無奈的承認了這一點。

蘇溪要報複紀千赫對她的不愛和無視,還有什麽會比叫他死在自己的親生兒子手中更加快意的?

再或者,把她的心思估略的再惡劣一點——

哪怕紀浩禹不是紀千赫的對手,最後要紀千赫手刃了他?

隻是這樣一來,幾乎就可以判定,紀浩禹應該的確是紀千赫的骨血了。

“其實今天冒險刺殺紀千赫,我隻是抱了個試試看的想法,我原還以為蘇溪對紀千赫既然情根深種不肯放手,今日得知他身處險境,或許是會露麵的。”明樂道,忍不住扼腕的一聲歎息。

紀千赫其人高深莫測,想要一舉刺殺他,成功的幾率並不大,可是她的另一個打算也同樣的付之東流了。

“算了,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想了。”宋灝道,抬手用力的揉了揉她腦後發絲,說話間眼底的神色便是不覺的凝重了起來,道,“不過那人始終不肯現身,對我們而言並不是什麽好事,後麵這段時間,我們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加緊防備了。”

“嗯,我心裏有數!”明樂點頭,靠在他懷裏,拆了他的發髻,順手繞了他的一縷發絲在指間把玩,歎息道,“你也是的,這麽就跑回來,現在衝著紀千赫這股子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架勢,想要脫身就更是難如登天了。”

宋灝彎了彎唇角,握住她的指尖,不叫她亂動,道:“縱使我不回來,你也走不出去,與其這樣,還是我回來給你做個伴的好。”

“嗯?”明樂一愣,本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但是瞧見他眼底神色又覺得不像。

宋灝見她皺眉,就以指尖輕輕的把她的眉心揉平了,這才繼續說道,“大興朝中的百萬雄師,除了在桓城那裏駐守的二十萬,還有東北,東南方向兩處邊境關卡各自留了十萬人,剩下的六十多萬都已經被紀千赫急召回京了。”

“什麽?”明樂一驚,手腳並用的爬起來,看著宋灝眼中平和的笑意,一臉的不可置信,“他怎麽會——”

不過就是一點私事罷了,紀千赫此人偏激桀驁她是知道的,卻怎麽也不曾想到他會如此這般的興師動眾。

六十萬大軍,足夠在整個京城外圍布下天羅地網,別說是人,隻怕連隻蒼蠅都別想逃了出去。

“就為了困住我們兩個?”明樂想來便覺得好笑,潛意識蹦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

那個男人瘋了!

動用了整個大興半數以上的兵權,就隻是為了困住她和宋灝?

“是啊!看來他這一次是勢在必得,是一定得要逼得母後現身不可了。”宋灝道,語氣略帶調侃的歎了口氣。

明樂心中萬般情緒交雜,好半天也不得平複。

馬車出了樹林,上了官道,一直都走的十分平穩,桌上一套茶具映著窗口射進來的朝陽光輝發出迷人的光澤。

兩個人依靠在一起,這副畫麵看上去寧靜致遠的近乎完美。

可是兩個人之間,誰的心情也不能平靜。

“就是因為得了這個消息,你才迫不及待的趕著回來?”沉默半晌,還是明樂先行開口打破沉默。

宋灝笑了笑,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怪不得宋灝會兵行險招,一回來就直接布局過來刺殺紀千赫。

因為就著目前的情況,要麽就是薑太後出現,可因為拿捏不準紀千赫的心態,就算薑太後真的現身,後麵會是什麽樣的結果也很難預料;而另外的一個辦法就是——

直接殺了紀千赫。

隻要他的人一死,就著目前大興朝中的情況,紀浩禹掌權是遲早的,再憑借二人和紀浩禹之間的關係,紀浩禹總沒有理由再把他們困在這裏。

可是現在麽——

之前行刺一事失敗,因為本身就沒有抱著太大的指望,所以明樂也並沒有覺得怎樣的失望,這一刻才是惋惜不已。

不過就算是再惋惜也於事無補了。

明樂強迫了自己冷靜下來,又把思緒拉回了正事才便趕緊斂了神色道,“你這個時候回來,當是已經見到爵兒了吧?我讓他帶給你的消息收到了?”

“嗯!”宋灝點頭,“他和尉遲瑤留在海域協助秦嘯掌握大局了,那邊的情況也有些棘手,彭子楚禦下的手段非同一般,那座海島上主事的將領對他忠心耿耿,拒不肯降,隻等著我們的人一強行登島就同歸於盡。我讓秦嘯斷了他們外圍的淡水和糧草供應,這樣用不了多久,就算他不肯妥協,下頭的人總有會反水求生的,隻要從內部分化了他們的凝聚力,後麵也就隻是個時間的問題了。”

聽他把一切都做了妥善部署,明樂的心境這才有所好轉,露出一個笑容道,“這樣還好一點,要不然內憂外患的加起來,還真是足夠要人命的。”

“嗯!”宋灝點點頭,輕輕的攬了她,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

這一刻兩個人的視線錯開,他眼底憂慮的情緒才慢慢攀爬上來,靜靜的看著對麵微微晃動的車窗出神。

明樂靠在他懷裏閉目養神。

過了半晌,宋灝才重新收回目光看了眼她唇角恬淡揚起的弧度,低聲的喚道:“樂兒?”

“嗯?”明樂隨口應了,卻沒有睜開眼,隻是在他懷裏調整了一個更加舒服的位置靠著。

宋灝看著他,幾次話到嘴邊最後卻又是欲言又止的咽了下去。

明樂等了半天沒有等到他的後話,心裏不禁奇怪,就重新睜開眼看向他道,“怎麽了?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宋灝趕緊收拾了散亂的情緒,對她露出一個笑容,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我心裏有個想法——”

“什麽?”明樂坐直了身子看向他,等他繼續。

宋灝的目光定格在她臉上,斟酌再三還是先行扯出一個笑容,道:“出來已經三個多月了,兩個臭小子的生辰都沒趕得及回去給他們操持,我這個做父親總覺得過意不去。”

沒能回去給兩個兒子辦周歲宴明樂自己本身自然也是愧疚,可是宋灝卻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這茬。

明樂的心裏立刻就警覺起來,再看向他的時候目光之中就帶了幾分防備之意。

宋灝見她這般模樣,便有些哭笑不得的抬手又揉了揉她腦後發絲道,“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我與你說正經事呢,看著紀千赫的這個架勢,一時半會兒是絕難找到機會脫身了,橫豎他隻是想要限定一個人質在這裏,我想不如改日我去見見他。母後的年歲漸漸的大了,身子又常年不好,兩個小的哪能一直叫她給帶著?”

紀千赫要拿人質,有他一個就足夠了。

其實在回來的路上宋灝就一直在反複的思量這個計劃的可行性,本來也可以瞞著明樂去安排把她送出去的,可是他卻太清楚自己媳婦的脾氣了,如果不和她打招呼就把她送走,現在大興這裏又是這麽個局麵,明樂是鐵定不會答應的,到時候再折回來,他前麵的動作就都算是白折騰了。

現在刺殺紀千赫的計劃失敗,宋灝也是無計可施,隻能硬著頭皮把這個想法對明樂提了。

果不其然,明樂聞言瞬間就先黑了臉。

她並沒有反駁,隻是一聲不吭的往旁邊移開視線。

宋灝一見她的這個反應就知道是不成了,忙是將人重新攏入懷中,吻了吻她的鬢角安撫道,“我也就是隨口一說,你不願意便算了,就當我沒說。”

明樂任由他摟著,把腦袋壓在他的胸口,悶悶的半天沒說一個字。

宋灝心裏便略有幾分忐忑,苦笑道,“我這才剛回來,你不是這就要跟我置氣,不準備搭理我了吧?什麽時候也變得這般小氣了?”

明樂聽了他的調侃之言心裏便現出幾分酸澀的情緒來,她抿抿唇,又再沉默了一陣才道,“阿灝,我知道,如果是從大局考慮的話,我是該聽你的話,先行離開。不僅僅是為著兩個孩子,也好歹是和母後那裏謀劃一個妥當的對策出來。可是從私心上,我卻是不能走的。”

這段時間宋灝不在,她自己幾度九死一生的走過來,就越發是想念有他在身邊的日子,哪怕是在絕境之下,有一個人能和自己一同分擔也會多覺出幾分希望和暖意來。

正是因為感同身受,她才不能把宋灝一個人留下。

更何況——

這樣的局麵之下,隨便哪一次的分別也都有可能就是永訣。

這樣的勇氣,她沒有!

以前覺得無所畏懼,意氣風發,現在卻是有太多的顧慮和牽念,而不得不想的更多一些。

當然了,她不會去和宋灝訴說幾次身處險境時候的感受,隻是十分堅決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她不走!

宋灝見她如此,心裏雖然無奈,卻也沒說什麽。

明樂自是知道他心裏的憂慮,重新調整了心態,就揚眉對他露出一個笑容來,軟了語氣,拉了他的手壓在自己的小腹上,道:“你也別鬧別扭,我這會兒是真的不能走,且不說你留在這裏什麽時候才能回去,單就是這一路上上高路遠的,你又不在我身邊,就算我撐得住,萬一磕著碰著了你的寶貝閨女,到時候你還不得要找我算賬嗎?”

這一番話,她的彎子繞的有點大,宋灝起初隻當她是為著不走而尋的借口,隻就漫不經心的聽著,最後卻是渾身一僵,垂眸看著自己落在她小腹上手掌愣在那裏,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直至腦中再度緩慢的把明樂的話重新順過一遍才不可置信的猛然抬頭朝明樂臉上看去。

明樂彎起唇角,衝他用力的點點頭。

宋灝眼沉寂散了良久的眸光就在那一瞬間光彩泛濫,璀璨到了極致。

“真的?”他抬手,想要將人擁入懷裏,可卻又怕這般情緒之下控製不好力道而傷了她,遲疑著又把手收了回去,左右猶豫之下便是將人再度抱過去放在膝蓋上安置好。

明樂攬了他的脖子,仰頭看著他眸子裏掩飾不住的光彩就忍不住笑了出來,“又不是第一胎了,怎麽還傻愣愣的,沒得叫長平他們看見了又要笑話了。”

“當爹這回事,回回都不一樣,別說隻是第二胎,就算是你生到十個八個我也回回都覺得新奇,覺得歡喜。”宋灝道,低頭去咬她的鼻尖。

多子多福,兒孫滿堂,這樣的日子以前在軍中的時候隻覺得會乏味和負累,可是這一路走來才覺得這樣的日子才是最富足和安定的。

“又貧!”明樂嗔他一眼,把臉藏在他的懷裏避開。

宋灝的眼角眉梢都掛著掩藏不住的笑意,可是突然想到這段時間他自己缺席沒能陪在身邊,心裏便是覺得歉疚,軟了聲音道,“上回懷兩個小子的時候折騰的厲害,這一次可有不舒服的?”

“日子還早呢,沒事。”明樂道,“柳揚說了,一切都好。”

宋灝聽了,還是覺得不很放心。

這段時間他的消息雖然被封鎖的厲害,但是隻要想想就能猜到明樂這段時間在大興這邊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這麽一來,心裏便又泛起濃厚的內疚情緒。

明樂見著他的情緒有變,自是一眼洞穿他的心思,湊上去吻了吻他的唇,故意道:“反正這會兒你是別想著找借口把我送走了,誰知道你要在這裏留到什麽時候才能回去,你要是不在身邊看著他們出世,萬一等個十年八年的再回去,孩子們要不認你這個做爹的,你可別怪罪我。”

宋灝忍俊不禁,笑過之後,又是不免一愣:“這一次又是兩個?”

按理說祖上有產雙生胎的更容易懷上不假,可是連著兩胎都是如此那便真是太大的運氣了。

“柳揚把了脈,暫時診不出來,是左司老頭給掐的,那老頭兒神叨叨的,他的話先隻聽一半就好,省的白歡喜了。”明樂撇撇嘴,雖然左司老頭兒的確不是凡人,可是就那麽個孩子樣的脾氣,他的話,還是暫且持有保留意見的好。

宋灝沒見過左司老頭兒其人,但是對明樂的話也不甚讚同,想了想道:“那回頭找個時候,我們再去拜訪他一次吧?”

“日後等生了不就知道了,這麽著急做什麽?”明樂瞪他一眼,剛要在說話,坐下馬車卻是猛地一晃停了下來。

明樂和宋灝互相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警覺起來,然後柳揚已經策馬折回來推開窗子稟報道:“王爺,王妃,城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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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錯信了心中的那個人,她一切以他為重的男人,生生將她推入火坑,死在捷克首都布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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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得來的變幻漠測的鬼眼,讓她重拾信心。

上一世的刻骨銘心,惡人惡報總是要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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