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戈的背影一震,隨後轉過身來。
“幹嘛,舍不得我?”
“我是說,加一下好友,我好督促你學習。”
衛戈大步流星地走到江絮晚跟前,彎下腰盯著她。
“江,絮,晚。”
“幹嘛?”
“你——”
衛戈故意停頓了許久,直到逼出了江絮晚臉上的紅暈才罷休。
“號多少?”
“……手機拿出來,我報給你。”
“好嘞晚老師。”
……
江絮晚小心翼翼進了家門,把大門給反鎖上,隨後回了臥室。
一直以來江絮晚都強烈要求奶奶,不要等自己等到晚自習結束,所幸奶奶最後拗不住也隻好答應了她。
第二天腿也不會太疼,能夠更自然地行動,就不會讓奶奶發現而擔心。
她找了個小杯子倒進去些水,然後將桂花插了進去,這一支桂花長得很密,每一朵金黃的小花瓣都散發著醉人的芬芳。
聞著這股香味,似乎就能夠想到衛戈的笑容與身影。
那種隻有他身上才能夠看到的特質,獨屬於衛戈的味道。
天沒有亮的時候江絮晚便已經被自己的生物鍾叫醒,利落換上校服洗漱完畢,將書桌上的作業都收進包裏。
拎著書包走出房間前,江絮晚清晨時仍還疲憊的目光掃過小杯子裏插著的那支桂花。
似乎心裏多了一些力量,就好像昨晚也難得抱有著些許期待入睡。
江絮晚一直靠著憧憬的力量往前邁步,從前那股憧憬的力量僅僅關於夢想與未來。
而昨晚睡夢中相擁的憧憬,帶著幾絲桂花的清甜。
她沒有多想,拎著書包走出房間。
“奶奶?”
關上房門後江絮晚聽到廚房裏麵有一些動靜,趕忙把書包放到餐桌椅上。
跑過去一看,果不其然奶奶在煮飯。
“丫頭起來啦。”
奶奶慈祥地笑著,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
江絮晚走過去奪走奶奶手裏的工作,利落將米淘好,放進電飯煲點開煮粥模式。
“奶奶,你起這麽早幹嘛,我來煮飯就好啦!”
“你就多休息一會兒啊。”
“我起得早嘛。”
“那趁這個粥在煮,我們一起去買菜吧,順便帶你一起去散散步。”
奶奶笑眯了眼,搖搖頭。
“不用了,今天的菜已經有著落了。”
“啊?”
江絮晚發現奶奶的笑容有著別樣的意味深長,細想之下,一個奇怪的念頭在她腦海中誕生,隨後果不其然——
“今天早上有個男同學來送菜嘍。”
江奶奶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裏麵的八卦也多了許多。
就衝這目光,江絮晚很難不往衛戈的身上想。
“奶奶,是一個個子很高的男生嗎?”
“哦,那個子可高了,進門都感覺要彎腰。”
“你也就到那男同學的肩膀吧。”
江奶奶的語氣格外生動,江絮晚仿佛已經站在了衛戈身邊。
“那,那,都是些什麽?”
“都是些什麽菜?”
江絮晚穩住氣息補充了一句,轉身背對著奶奶環顧廚房裏麵有沒有菜。
奶奶了然地笑著,從一旁的冰箱裏麵拿出那些菜。
“喏,有牛肉,還有一些豬肉,都是瘦的,這幾個大水蜜桃也是他送來的。”
“……”
江絮晚沒有說話,雖然水蜜桃的香氣不斷**著她,可她心底還是有些不舒服。
“奶奶,他為什麽要送我們菜……”
“這我就不知道嘍——”
奶奶拉長語調,明顯還有話要說。
“隻不過我跟那孩子做了個交換。”
“交換?”
江絮晚的心加速跳動,不知是緊張還是由於期待而生出的緊張。
“我答應他了。”
“以後,晚自習讓他送你回家。”
“啊?”
江絮晚腦海中有設想過許多可能,連“把自己許配給他”這種荒謬的念頭都有閃過,卻沒想到是這個平凡的事情。
“送我?他為什麽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啊?”
“不討好嗎?我看不見得吧。”
奶奶打趣著伸出手來摸了摸江絮晚滾燙的臉。
“奶奶!”
江絮晚急起來,連忙抓住奶奶的手。
奶奶倒也不介意,知道自家孩子性格較為內向。
“丫頭,你答應奶奶一件事好不好?”
“奶奶,你說。”
“奶奶的話我都聽。”
奶奶欣慰地點頭,目光裏還流淌出心疼的色彩。
“奶奶希望,你能打開自己,去交個好朋友。”
“我沒什麽別的要求,就盼著,奶奶哪天走了,好說也得有個人護著我家晚晚。”
“奶奶!說過多少遍了,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哈哈哈,好好,奶奶不說,奶奶打嘴巴。”
奶奶一邊笑著一邊作勢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另一隻手還捏了捏江絮晚的胳膊,示意她別多想。
江絮晚也隻能歎氣作罷。
她知道,即便不說,明天依舊會如期而至,有的事情也終究會發生。
她躲不了。
用完早餐後她和奶奶沉重地道了別。
之所以“沉重”,是因為聽奶奶說,衛戈的要求,是每天都給自己家送菜。
總覺得這樣很虧欠他……
雖然自家經濟狀況確實不好,可是江絮晚上學時都有周末兼職,寒暑假也是全勤的兼職,靠她自己的努力,甚至還給家裏買上了冰箱。
雖然代價是——放棄了自己想買的那輛自行車。
有了自行車,不管是上學還是其他,都會順利許多。
但夏天沒有一台冰箱也是不行的。
最終權衡利弊後,江絮晚選擇了那台白色的冰箱。
“不喜歡。”
依然是那三個字,似乎在強壓期待,又似乎是真情實意。
矛盾又極端的三個字,總是會出現在這種時刻。
她走在小巷子裏,低著頭百無聊賴地踢著一塊石頭。
心中有些無奈地慶幸,看來高三不用再因為錯過早班車而遲到了。
“江絮晚!”
江絮晚走到公交車站牌下後,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回頭後發覺是徐州,那個1班的尖子生。
雖然江絮晚自身也是文科前三的學霸,但在她的印象裏,總覺得,這樣的學霸應該每天都沉浸在題海裏麵才對吧。
沒有想太多時,隻見徐州已經將自己的大長腿蹬到了地上。
“早上好巧……”
“額,你是想說早上好,還是好巧?”
徐州被江絮晚一語道破,含蓄笑了笑,嘴角顯出兩個酒窩。
“那個……”
見江絮晚主動開口,徐州立刻做出一種一級警備的狀態。
“什麽事!”
江絮晚被他這幅模樣嚇了一小跳,但很快恢複正常。
“你身上沒有哪疼吧?”
“沒有,我很好。”
“你能關心我,我很開心。”
江絮晚,與其說她是一個很內斂的女孩,不如說她是“變色龍式社交”。
麵對怎樣的人,她便會表露出相對應的“顏色”態度。
比如徐州這種麵對自己時害羞得說不出話來的男生,她就會比在衛戈麵前大方得體得多。
“以前也沒有見你到這邊來啊,今天怎麽會?”
江絮晚環顧了一下四周,猜測是不是徐州還有同行的夥伴。
徐州幹咳了一聲,鄭重點頭。
“今天來找朋友,剛好路過這裏。”
“作為答謝,你要不要坐我的車去學校?”
說到第二句話時,徐州的目光開始變得飄忽不定,手也不自然地蹭起了脖子。
“啊?”
“坐你的車?”
徐州聽到江絮晚的懷疑語氣,感覺自己的底子都快被掀個底朝天了。
“因為剛好順路,所以……”
徐州實在是找不到話說下去了,他不擅長撒謊,尤其是麵對江絮晚時,整個人似乎都卡機了。
江絮晚無奈之下也隻能夠認真考慮他這個問題。
比起其他同學八卦的目光,似乎她的心裏還額外有些關注某個人的心情。
明明和他沒有什麽關係,不管和誰同一輛自行車都挨不著邊的,卻偏偏……
終究是覺得太虧欠他,所以當他對自己表達出某方麵特殊意味時——
自己似乎也自然而然會和其他人在這方麵避嫌……
果然中國的老古話便不會有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但麵前這個,自己也沒有收受什麽好處,怕是這會應了,又要扯出些需要償還的人情債。
嘶……
這般思慮過後,江絮晚做了自認為最為明智的選擇。
“不好意思,我還是習慣邊坐公車,邊算題。”
“但還是謝謝你。”
徐州臉上的笑容逐漸有些僵硬,但還是強撐著那點弧度。
“沒事,沒事……”
“那,學校見!”
說完這句話徐州便直接跨上自行車飛踩腳蹬,留給江絮晚一抹煙的痕跡。
“這孩子……車技不錯。”
感慨完徐州的車技,公交車也正好到達站牌前,江絮晚上了車投好錢就打算往車後麵坐。
坐公交車有一種行為會凸顯某些人的素養很高。
就拿這說,上了公交車,一般都是從後往前坐,因為這樣會方便後麵的人就坐。
無疑江絮晚這方麵做得很到位,所以她一向都是坐後座。
但今天對於這個原則她有點動搖了。
原因?
衛戈正坐在後座第一排的外座,手裏抱著塊滑板,嘴裏似乎在嚼口香糖。
最重要的,是他又變回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了。
江絮晚細想之下,確確實實,從暑假遇見衛戈後她就逐漸變得“不正常”。
動不動臉頰發熱,動不動炸毛,這根本一點都不像平時穩重大方高冷的她。
可是,和衛戈正式相識,也就是昨天一整天罷了,怎麽會被他影響這麽多?
思考間,江絮晚還意識到一個問題。
那便是自己應該趕緊找個位置坐下,這般呆愣落在旁人眼中實在有花癡嫌疑。
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不麵對困難,根本就不會解決困難。
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一種性格,所以江絮晚才戰勝了那麽多冊的習題,重難點。
別的高中生畢業後都打趣,說是重難點和五三驚豔了他們的時光,而江絮晚——
是她驚豔了重難點和五三。
她似是挑釁般望著他往後走。
她以為自己終於戰勝了他對自己情緒的影響。
當時有一瞬她是這樣想的。
因為她看見了。
在衛戈臉上堅不可破的笑容,因為自己的直視而消解。
直到當她走到他身旁,他猛然挪到裏座,將外邊的座位明目張膽地讓給了她。
滑板不知是不是衛戈有意,碰到了車壁上,發出的聲響使得所有人都望向了這邊。
他又贏了。
不,還沒有。
江絮晚心生一計順勢坐到了衛戈身旁,然後——
學著昨天晚上他做的那樣,突然靠近對方,使距離縮短到極致。
一秒……兩秒……三秒……
江絮晚得意地挑眉,揚起笑容,因為衛戈咽著口水偏開了腦袋。
並且身體還靠著車壁滑下幾許,據江絮晚猜測,不多不少,或許正和兩人之間曖昧的距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