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甜甜決定做試管。
因為有笙姐和張又美的輔導，甜甜有了一些心理準備。
可最大的感受還是：
一是錢花的賊快。
二是做各種檢查，繁瑣，麻煩，疼。
每次抽血，她都要進行一番心理鬥爭。
“你還抽不抽了。”後麵的人等的不耐煩。
想著一大早請假過來，時間寶貴，趕鴨子上架，甜甜咬牙伸出胳膊，脖子旋轉45度，閉上了眼睛。
“好啦，你不是疼死，而是嚇死。”抽血的工作人員一邊熟練地紮針、抽血，一邊打趣著。
“抽了這麽多。”甜甜眼睜睜看著血液流到貼著各色紅藍標簽的試管裏。
肝功、腎功、性激素、各項病毒檢測......
抽吧，抽吧，回去得大補一頓，甜甜暗暗犒勞自己。
B超檢查，狹窄的檢查室裏排了十來個人。
大家都很自覺，雖然擁擠卻很安靜。
一簾之隔，醫生逐個檢查著，一旁的助手在檔案冊上飛快地登記著。
甜甜隔著藍色的布簾瞄了一眼，厚厚的一摞，百十餘份。
不禁暗歎，試管嬰兒，生意真好。
可憐天涯同病人。
甜甜望著一張張憂鬱淒苦的眼神，先前的期期艾艾也煙消雲散了去也。
“先脫一條褲腿。”醫生助手簡短地命令著。
“哎。”
終於輪到盧甜甜，她一邊答應著，一邊在巴掌大的地方巡視著，希望找個可以依靠的椅子或者床邊什麽的，作為支點，可惜，空無一物。
她呆呆地立在那裏，後悔之前沒注意別人是如何操作的。
“怎麽這麽慢呢？”助手的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過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著她。
“這個......怎麽脫呢？”
“脫褲子都不會？！脫一條腿，從旁邊凳子上拿個消毒墊子，躺上去。”
哦，全程自助呀。
甜甜挨著牆角，迅速地脫下一條褲腿，金雞獨立著，從旁邊僅有的凳子上抽出一張一次性無菌墊。
“盧甜甜？”
“對。”
醫生助理喊了一下姓名，確認身份。
已經建檔的，直接報檔案號就行。
盧甜甜乖乖的躺下接受檢查。
黏糊的醫用耦合劑塗在肚子上，冰涼的探頭在下體巡邏著。
在這裏，每個人都有一個編號，然後陸續進入這個龐大而又嚴謹的試管流程，將一切信息、數據在這裏分析、綜合、試驗，包括**卵子加工處理後，形成一個結果。
這個結果就是——
一個嬰兒。
科技的產物，流水線的終端，而不是情感的結晶，或者說，不完全是。
“盧甜甜，宮腔條件還可以，卵泡長得也不錯，子宮內膜正常。輸卵管不通，是吧？”
“對，以前做過檢查了。”盧甜甜真害怕再做二次檢查，那個酸痛，她可不想經曆第二次，“上個月剛檢查過。”
“嗯，好的，你老公的檢查做了嗎？都做完的話，一起拿到隔壁登記室，讓醫生看一下。”
“好的。”
看來，除了輸卵管不通，沒有其它問題。
甜甜舒了一口氣。
看著後邊焦急等待的姐妹，各種各樣的疑難雜症，她覺得自己幸運了許多。
幾天後。
“盧甜甜，姚遠，是吧？”
又是不厭其煩地核對姓名。
“長方案，從明天開始降調。這是注意事項通知單，根據上麵的要求，拿藥，打針。”
盧甜甜正式進周，開啟試管之路。
“打針？天天打嗎？”姚遠突然冒出一句，令在場的醫護人員莫名其妙。
隨即，一位年長的護士姐姐笑了笑，耐心地解釋道：“正常情況下，每月排出一兩個卵子，其他卵泡會被抑製發育，降調，就是通過打針用藥物控製優勢卵泡的發育，再用藥物讓其他被抑製的卵泡發育，讓他們盡量齊頭並進，一起生長，這樣可以一次性獲得更多的卵泡......”
姚遠似懂非懂，一知半解地點著頭，眼神遊移著，似乎有些不耐煩。
甜甜拉著他的手，“走吧，回頭我給你講。”
護士姐姐又將目光轉向甜甜，“記得連續打降調針，18天，中間會有一個月經周期，記住，到時候會有一個抽血檢查，千萬別忘了，醫生會根據你的情況，調整用藥。”
“謝謝，這上麵寫得很清楚，我會仔細看的。”
盧甜甜不慌不忙，畢竟她有兩位現成的導師，正在樓上住著呢。
“走吧，打完針，一塊去住院部看看笙姐。”
姚家。
二人忙活了半天，終於回到了家。
盧甜甜進了臥室，便爬不起來。
“甜甜，吃飯啦，媽都喊了幾遍啦。”姚遠催促著。
“老公，你看看，我這胳膊上肚子上打了三針，我今天可是大出血，幫我按摩按摩。”
“別矯情了，快吃點飯，補補啊。”
姚遠把人薅了起來。
婆婆劉芹和公公瞥了一眼，“甜甜呀，聽說你今天去抽血了，來，多喝點菠菜豬肝湯。”
甜甜望了一眼，清炒西藍花，西紅柿燉牛腩，木須肉，燒茄子，嗬嗬，還挺豐盛，頓時食欲大增，高興地說：“謝謝媽，我自己來吧。”
“甜甜，這段時間長卵泡，我就多做些紅棗枸杞湯，豆漿，時令蔬菜什麽的，你可記著要回家吃飯啊，可不能在街上亂吃。”
甜甜又驚又喜，婆婆竟然如此用心，還做了功課，比姚遠這個不開竅的強多了。
還是女人理解女人。
作為回報，甜甜喝了一大碗，“嗯，媽做的飯好吃，我保證隻要不忙就早點回家吃飯。”
甜甜在朋友店裏幫忙，晚上生意忙些，回來得比較晚。
“甜甜，卵泡長得咋樣？”公公突然冒出來一句。
盧甜甜驚訝的長大了嘴巴，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雖說是一家人，可這種事情怎麽能在飯桌上說，何況又是公公。
這關心也確實有些過格了吧。
誰知，婆婆和姚遠不以為意，婆婆靜靜地等著下文，姚遠除了幹飯就是盯在電視屏幕上，永遠的空氣人。
盧甜甜臉一紅，內心裏波濤洶湧。
在醫院，甜甜能在一分鍾之內迅速地穿脫褲子，也沒覺得半點尷尬。
男醫生在問診時，涉及關於月經周期同房這些話題，她也並未覺得有絲毫不適。
因為在疾病麵前，隻有醫生與患者，與性別無關。
可這是飯桌，男女有別，輩分有異，這麽私密的事情卻堂而皇之地討論，實在有些......。
可除了甜甜一人，其他的人若無其事。
可讓一個人難堪，就可以如此肆無忌憚嗎？
半晌，小聲支支吾吾道：“還好吧。”
然後把目光轉移到電視上。
公公似乎來了興致：“我看網上說，這卵泡長得又多又好，可以多配幾個胚胎，就能生雙胞胎，三胞胎，還能選男孩，女孩。”
“對，現在科技都這麽發達了，想生幾個就是幾個，前段時間還有個48歲的，都生了雙胞胎呢。”婆婆越來越興奮。
我滴那個乖乖。
原來你們勤奮好學私下做功課，就是為了多生，生男孩。
那麽請問二老，需要打多少針，做多少檢查，花多少錢，您知道嗎？
你們在關心下一代的同時，能順帶關心一下下一代的母親嗎？
每個人，總是選擇性地接受自己需要的信息。
甜甜在心裏嘀咕著。
她隻想盡快結束這場對話，嗯啊地應付著，但看著架勢，似乎這一段時間，試管將成為飯桌上的永恒話題。
甜甜瞪了一眼老公，傻愣子，隻知道埋頭吃飯。
電視裏正在播放著《新聞聯播》。
感謝偉大的《新聞聯播》，緩解了多少尷尬。
“媽，我吃飽了，你們慢用啊。”
甜甜趕緊逃離了令人尷尬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