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收拾一下,準備回去啊。中介市場那邊,我打過電話了,這兩天去拉豬。
還有,地裏的豬糞也清理一下,旁邊那個蔬菜大棚急著用,我得回去瞅著點。”
“行,你去吧,別操心我。等和美過來你就走吧。”
和美是張又美的妹妹。
大壯收拾著行李。
張又美有些依依不舍地看著,像個孩子一樣。
這些天的朝夕相處,大壯比以前細心周到了許多,當然也憔悴了不少,她突然有種深深的依賴感,好像這個男人在身邊,心裏就莫名的踏實。
“大壯,我······”張又美吞吞吐吐。
“咋啦,哪不舒服?”
“我已經一星期沒拉大便了,護士說用開塞露試試,要不你先去領藥吧。”
“行。你肯定是便秘,下次多吃點蔬菜啊。”
說著,大步往藥房走去。
但開塞露似乎沒起作用,張又美還是大便困難。
無奈,齊大壯拉上窗簾,“來,我用手幫你。”
張又美麵露愧色,這還是年輕時候吆三喝四的老公嗎,那時候可是把她訓得摸不著東南西北。
“不行,這病房裏還這麽多人呢。”
張又美微抬起下巴,示意老公。
一個病房三個產婦,外加三四個家屬。
“這有啥,老夫老妻的,你生孩子這麽難受,我搭把手不應該嗎?”
“就是,這才是好老公,體貼入微。”
臨床的阿姨嘖嘖稱讚著。
張又美顯然有些感動,有些難為情的翻過了身。
有人說,產房是婚姻的照妖鏡,嫁了個男人,是人是鬼,去產房走一遭就明白了。
其實,大多數女人需要的不是大富大貴,隻是理解和關懷。
妹妹和美的到來讓張又美既高興又憂慮。
高興的是,姐妹倆之間總有說不完的話,這樣時間也過得快一點,省得如此煎熬。
憂慮的是妹妹的孩子正在叛逆期,放手不管,來照顧她,有些過意不去。
“和美,你家小鬆怎麽樣?不會又挨老師批了吧。”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現在最害怕的就是接到老師的電話。”妹妹拿著手機,示意沒有老師的來電,“這一段時間我來照顧你,還要伺候你坐月子呢,給他報了個跆拳道班培訓班,一放學就去,人家還管一頓飯,放心,十幾歲了,能離開媽了。”
“那又讓你花錢啦。”
“你肚裏這倆才是吞金獸呢,比養熊貓都貴。”
“那倒是,他爹說,是兩隻金豬。”
“哈哈。以後生出來就起名叫大豬,小豬吧。”
“那多俗,應該叫喬治和佩奇。”
······
張又美每天躺在**,目之所及,隻有巴掌大的天空,每天看著太陽升起,隨後溫暖的陽光灑滿半個病房,直到漸漸地被高樓大廈遮擋,除此之外,就是馬路上的喧鬧和醫院裏日複一日的人來人往、吵吵鬧鬧。
妹妹來了,又讓她想起了小時候,兩人一起寫作業,等爸媽忙完農活回家。
這天,臨床的病友去做檢查了,病房裏隻有姐妹二人。
張又美拉住妹妹的手,神色凝重地說道:“和美,我給你說件事情。”
見姐姐如此一本正經,和美也有些驚異,慢慢走到床邊。
“和美呀,我是隨時都能進手術室的人,有個事交代你一下。我這麽大年紀生孩子,受多大的罪隻有自己清楚,哎,早知如此,我就不做試管,就算是做成功了,也要一個······我有些後悔,可我······我沒有退路呀。”
生孩子闖鬼門關,張又美這是在交代後事。
和美心裏一沉,鼻子有些酸。
“我家堂屋門後壁櫥裏,有一個盒子,裏麵有咱們全家的合影,還放著一張銀行卡、一個玉手鐲。卡裏有一萬塊錢,是我私房錢,給咱媽,密碼是她的生日,她生我養我,我卻無以回報,到現在80多歲了,還為我提心吊膽,真是不孝呀。”
張又美眼裏噙滿淚花。
“那個玉鐲,是結婚的時候大壯給買的,留給你,以後照顧老母親的任務就給你了。”
張又美握緊了妹妹的手,傳遞著無言的心酸和無奈。
“姐,你怎麽這麽說啊,肯定會母子平安的。”和美哽咽著,點了點頭。
“快,21床羊水已破,馬上送手術室,通知家屬簽字,通知血庫,通知兒科。”
婦產科毛主任親自操刀,一邊穿著手術服,一邊往手術室快步走去。
張又美姐妹和齊大壯都愣了一下。
這一刻突然來臨,倒讓當事人措手不及。
“走,上樓,去手術室。”護士不慌不忙地推著病床往手術室走去,一個小護士提著輸液管。
“把這些帶上。”和美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大袋子,裏麵放著事先準備的小褥子、衛生紙之類的。
齊大壯緊緊握著老婆的手,一邊跟著病床往前走,一邊安慰著:“別怕啊,肯定沒事的。我在,我一直都在······”
四目相對,滿含淚花。
當媳婦被推進去的那一刻,齊大壯前所未有的慌亂不安。
一位年輕的大夫匆忙趕來,剛要進去,被齊大壯緊緊地抓住衣袖,“醫生,我媳婦剛進去,我求你件事,如果有什麽危險,請您無論如何要保住我老婆的命······我可以沒有孩子,但我不能沒有媳婦,老有所依,我這下輩子就靠她了,我······”
齊大壯語無倫次。
“好的,明白,你在外麵等,不要離開,有情況我們隨時給你通知。”大夫掙脫了手,徑直走了進去。
產房內,毛主任和一眾醫生護士全副武裝,有條不紊地準備著,一邊又耐心地安慰著產婦。
“出來了,老大,5斤1兩,男孩,還可以,哭聲挺大的。”毛主任輕舒了一口氣,隔著口罩傳遞著成功的喜悅。
幾分鍾後。
“老二,3斤2兩,也是男孩,嗬嗬。”
“恭喜你呀,寶媽,來,看一眼,馬上要送到保溫箱了。”
張又美蒼白的臉**著,眼角留下了幸福的淚水。
孩子,
我已經盡力了,
我是你們的媽媽啊。
望著那兩張紅彤彤的皺巴巴的小臉,她突然想起了那首歌,是以前南笙手機上經常播放的:
“我帶著比身體重的行李
遊入尼羅河底
經過幾道閃電
看到一堆光圈
不確定是不是這裏
我看到幾個人站在一起
他們拿著剪刀摘走我的行李
擦拭我的腦袋
沒有機會返回去
直到我聽見一個聲音
我確定是你
可你怎記得我
我帶來了另界的消息
可我怎麽告知你
注定失憶著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