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分公司會議室裏,手塚靜靜地坐在主座上聽著分公司總經理的工作匯報。

最近分公司新接了個大型項目,其實他本不用親自過來,但他接手公司也不久,希望熟悉各公司的業務和人員情況,因此他乘著這個機會也飛了過來,關注公司日常周轉。

最初得知公司被一個前網球運動員收購的時候,公司上下對於這位轉業的新老板不免好奇,其中也不乏存在一些質疑的聲音,畢竟跨行如跨山,職業運動員,懂建築設計,懂經營公司嗎?

然而自手塚和大家接觸沒幾個月,就已經樹立了很高的威信。

妥妥的常青藤學霸,建築設計師,精通德日英三國語言,做事雷厲風行的同時在細節上也注重嚴謹和周密,一些專業化問題的分析和決策往往也是獨到而精準。

他平常雖然不多話,但金絲邊下的眼神總是銳利而澄澈,高層管理深水之下隱秘的爭鬥和小心思也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這怎麽都不是起初大家腦海中幻想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運動員,再加上他拉得了跡部財團的注資,給本來岌岌可危的公司帶來了新的生機和強大的靠山。幾番觀測下來,這個年輕英俊的新老板倒有些深不可測的滋味在裏邊。

分公司總經理用流利的德語匯報完,恭敬地站在邊上等著老板發話。

手塚端坐在會議桌的一頭,一身手工襯衣定製西裝,黑色暗花領帶上扣著一枚真金白銀的藍寶石領帶夾,衣襟袖口扣的一絲不苟,手中的萬寶龍鋼筆在報告上圈劃標注。

會議室裏一片安靜,所有人不由地挺直腰背正襟危坐,看著會桌那頭的主角。

全場隻剩下手塚筆尖觸到紙麵唰唰的書寫聲,襯著他毫無表情的臉和銳利的目光,那場麵讓人不由大氣不敢出。

沉默了許久,手塚聲音才響了起來,他說的德語,低沉冷淡的聲線:

“玻璃幕牆是高新產品,需對應整體建築的**A空調係統和其本身的表麵應力等工程要求,公司以往都從德國X企業進口,我不明白為什麽本方案中選取了國內本土工廠生產的商品,除去價格安裝方麵的優勢,我們更要對工程質量負責。還請出具一份詳細的報告對比優劣和可操作性再做確定......”

他沉聲對著報告上的標注提了幾個問題,現場有同聲翻譯將他的德語翻譯成英文以便全場人更好地理解。

工程建築中,材料選取方麵是個很專業並夾帶利益相關的問題,其中利害可見一斑,手塚話音落完,分公司總經理微微出汗,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愣了半秒鍾才點頭稱是,並把問題簡要吩咐給各相關部分負責人。

一場簡要的日常工作會議,因為新老板的在場,在座的高管們都有些惶恐不安,好不容易才算散了場,大家私下偷偷籲了口氣。

麵對這位高冷又嚴肅的新老板,公司管理層也都爭相想和他結個善緣,哪怕關鍵時刻得不到他的一句好話,也不想落了個不好的印象,畢竟新官上任三把火,等到火燒眉毛了,到時候日子難過。

這不,會議結束後人事部的美女經理裝作無意地走在手塚前麵,開門時她輕輕回了個頭,海藻般濃密嫵媚的長卷發隨之擺動,笑問:“TEZUKA,這次來上海多呆幾天麽?周末公司舉辦年度交流迎新會活動,提高團隊凝聚力增進同行業間的友誼,不知道能否有幸邀請你一起參加,同事們都很期待。”

手塚倒也不甚了解這個傳統活動,隨口道:“如果有時間的話。”

分公司總經理大笑說,“是啊,TEZUKA,時間也巧,屆時很多同行也會一起來交流,就給個機會讓我們業界上下傾慕你的上海女同事們認識一下你吧。”

走在分公司總助旁邊的至安掩麵而笑,用地道的中文說道,“出差了好幾天,他都急著回家見家屬了,可能得讓上海的姑娘們傷心了。”

“至安小姐你中文好好哎!”分公司總助是個年輕的上海女孩,她第一次見至安,驚訝地說。

“當然啦,我是上海人啊,哈哈。”至安笑。

“喔唷,我看你賣相老好嘞,老討人歡喜拉,不愧是阿拉上海人啊!”原本以為老板秘書也是R國人,現一聽她竟然是上海老鄉,總助立馬交流了個倍感親切的眼神,她望了眼手塚英俊挺拔的背影,湊近至安輕生八卦,“老板娘漂亮哇?新年迎新會是不是可以一睹老板娘芳容?”

至安眨眨眼,但笑不語。

手塚出差到上海已經有個把禮拜了,白天事情繁忙時,倒還好,晚上應酬無可避免地喝了不少酒,回到住處,一個人獨處在空曠陌生的屋子裏,他便想起不二來。

分公司將他的住處安排在一座星級酒店的頂樓套間,套間設計成了複式,空間寬闊,最上麵還有一個小的室內遊泳池。

寬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的絢麗燈火,一條條道路,就像是一條條光帶,深夜裏,隻是不時有車輛快速地在那光帶上駛過。

對窗是一排寬大的沙發。

手塚邊上放著酒杯,手裏把玩著兩枚內圈刻著T&F的鉑金指環,看著窗外的繁華夜景。

不知為何,就看著窗戶發起了呆來,那窗戶上浮現出了不二的身影,他眼帶笑意地調侃他,他也笑,他滿臉冷冰冰地諷刺他,他皺眉,他無助又不安地依偎著他,他心疼。

蘇至安手捧著資料和解酒茶進來,看他還坐在沙發裏喝酒,輕聲說,“手塚,時間也不早了,少喝點,早些休息。”

手塚這才回過神來,那窗戶上哪裏有不二的身影。

他喝完了解酒茶,道,“我這就去洗洗睡了。”

他臉上表情又些落寞,蘇至安接過杯子問,“想他啦?”然後就瞥見茶幾上的兩枚指環,就笑著說了一句,“戒指很好看。”

手塚看了眼蘇至安,未回應。

蘇至安自他加入德國的網球俱樂部後作為他的貼身助理,一直照顧手中,他和不二之間的事也未曾隱瞞她,在這方麵的話題,也一向是很隨意。

“周末的迎新交流會叫他一起來參加?全當是放鬆下,湊個熱鬧?”

蘇至安雖然知道不二最近情緒化的很,好似在和手塚鬧別扭,手塚依舊不言不語地翻著資料,她毫不在意,反而笑了笑,說道,“出來走走對情緒也好,據我所知,景吾作為合夥人也在邀請之列。”

手塚不由自主皺眉道,“那看情況吧。”

他內心強行跳過了最近跡部帶著不二去飆車還差點發生意外的事兒,令他心生煩悶。

蘇至安好笑地說,“吃醋了。”

他知道她的意思,跡部和不二從小一起長大,興趣愛好相投,向來合得來,跡部也對不二懷有心儀之意,所以自己反而有些上心了,他也不反駁蘇至安,隻是進了房間裏去洗浴過後上床睡覺。

躺在**,似乎還能看到不二,他忍不住想不二因為自己退壇後生氣的事,還有他因為病痛而卻刻意抗拒他的樣子,他的倔強和無助,他的眷戀和怨恨。

黑暗中,手塚用拇指摩挲著無名指上的指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