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晨光從薄紗窗簾外投進病房,雪白幹淨的牆壁反射出光暈,床櫃上一束白百合尚留露水,散發出幽幽的芬芳。

護士從門口進來,隻見晨光中不二站在窗前,栗色發絲反射出柔和的光暈,側頰雪白,脊背直線一路流暢地順到窄窄的腰和修長的腿,猶如挺拔筆直的鬆。

小護士紅著臉輕咳一聲,不二回過頭來看著她溫和的笑。

不二住院的大半個月裏,護士站磕兩人的糖,磕的開懷,比起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山帥哥手塚,她們心底還是更傾向於不二,而且,笑的時候春風和煦的,讓人喜歡,她從身後遞出個袋子:“這是之前的另一位病患家屬出院前給您留的。”

不二接過袋子打開看了眼,像是有點疑惑,“這是......?”

袋子裏裝著一小玻璃餐盒的自製醃火腿。

不二拿著這個小小的盒子,低垂的眼神,從最初的疑惑輾轉成驚訝、感懷最後又恢複了釋然。

小護士看著他,想起那位老太太,也不免動容,說,“她讓我們轉告,祝你早日康複。”她將身旁窗簾拉到一邊,陽光唰的一下傾瀉了進來,燦爛耀眼,充盈了整個房間,恍得人眼睛發花,歎道,“真是個好天氣呢!”

窗外藍天白雲,風和日麗。

不二想,新的一天,天氣真好,應該是一個好開端。

手塚辦完了手續推門進來,不二正看著天空出神,他走了過去問,“怎麽了?”

不二聞言回首,陽光看久了而片刻有些模糊的視線緩緩聚焦,落到對麵手塚深邃明亮的眼睛裏,他在那瞳底隻能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沒什麽。”不二答,眼底慢慢浮現出笑意,“回家吧。”

剛下樓就看見蘇至安一頭精心燙染過的栗色長卷發,黑色紗質改良漢裝衣裙、挎著隻鱷魚鉑金小包,踩著高登鞋在大門口站著,妖而不媚,清而不凡,無聲無息地吸引著群眾們的驚豔。

見不二和手塚的目光投來,她盈盈一笑快步而上,像隻嬌軟的貓一樣百般柔情蜜意地投入了不二的懷抱,打招呼:“嗨,周助,太想你了,你好嗎?”

“至安小姐”不二受寵若驚,虛攬了一下蘇至安窈窕玲瓏的腰肢,說“勞煩掛心,我很好。”

手塚已經對此女和不二打招呼的方式習以為常,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後自行先上了副駕駛。

蘇至安護著不二進了車,溫言軟語地拉著不二的手聊著,“都瘦了一圈,得好好補補。”

不二笑著說,“這樣也挺好。”

手塚目光落在後視鏡上,小小的鏡子裏映出不二白皙瘦削的臉,眼睫、鼻梁投下極為立體的陰影,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為他栗色的鬢發鋪上點點微光,真的瘦了很多。

蘇至安不依,這方麵她可是專業的,娓娓道著食補的好處,還列舉了幾個招牌菜的滋味和優點。

不二雖不覺得瘦點如何,但對美食很感興趣,熱絡起來。

司機駕著車拐出醫院便上了高架,雖不是高峰上下班時間,但出口處還是堵了一會兒,好在蘇至安和不二都是能聊的,一路上車裏也不顯得悶。

不二請了兩個月病假,半個月後還得去複查,手塚在這邊的項目也沒結束,因此兩人決定先在本市住著。

主要原因還是不二喜歡這個陌生又包容的城市,手塚看得出他的心思。

意外的是,車下了高架沒有往剛來時住的高層公寓去,而是繞過了一段鬧市區又駛入了一條車馬稀少,安靜幽深的道路。

道路兩旁都是鬱鬱蔥蔥的梧桐,陽光透過繁密的枝葉間隙在車窗映上婆娑斑駁光影。

好似從熱鬧喧嘩的都市一下子穿越到了複古懷舊的中歐地區,周邊坐落著很多精致小巧的花園洋房,有著西班牙式、法國文藝複興式等風格的建築特色。

車拐進了個頗具風情的小弄堂,不久在一座兩層樓英式小別墅前停了下來,院子很小堪堪隻能停一輛車。

小屋周圍圍著全木柵欄,柵欄邊上和小屋東南側牆壁還攀著薔薇,正直花期,粉白色的圓錐狀的花序在薔薇樹的枝頭團團簇簇的,向陽盛開。

放眼看去,老樹垂陰,洋房密布,太陽伴著雲朵時隱時現,恍若時光慢了下來,些許慵懶幾分感歎,似乎每一道門戶每一扇窗欞後都藏著故事,或隱或現。

很難想象在熙熙攘攘的市中心有這麽一個特別的存在,靜謐而優雅,光看著就讓人感到閑適而安逸。

不二下了車,未及進門也眼前一亮,他和手塚相視一眼,不由讚歎,“和繁華一牆之隔,這真是市中心麽?”

女傭是一名本土阿姨,她出門向眾人打了招呼,並引著幾人進屋,小別墅麵積不大,但難得的采光卻很好,不管是一進門看到的名貴綠植,精心擺放的插花還是Tiffany藍的沙發,配上黃銅大理石茶幾和電子壁爐,無一不彰顯著精致和用心。

“有市無價。”蘇至安嫣然一笑,將鑰匙輕輕放到不二的掌心,“你的出院禮物。”

......

剛坐下,蘇至安就接到了個電話,是那個纏人不已的兒科醫生撿到了她卡在醫院井蓋攔上的高跟鞋,也不知從哪裏得了她的聯係方式,非叫她請客吃飯。講了很久才掛了電話,她向不二兩手一攤,道;“真是處處能遇到不講理之人。”

不二看她嘴上埋怨,但眉眼之間都是溫柔和妥協,他朝手塚眨眨眼,“可見來電講的不是理,全是情。”

手塚端著茶看了兩人一眼,未言語,他對這個不感興趣。

蘇至安惱羞,作勢要捏不二。

這廂手塚不樂意了,不二傷未痊愈,他即便親一口還怕親疼他呢,能由這人鬧嗎?他放下茶杯,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打斷了她的動作,“下午還有招標會。”

逐客令。

真是豈有此理,蘇至安埋汰,“是,老板。”

她委屈地看了不二一眼起身,臨走還不忘回過頭來,在手塚的冷冽的視線下在不二的側臉上大聲地“啵”了一口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不二無奈,但看著手塚一副吃了癟無語凝噎的表情他忍不住又笑。

手塚也沒有留下來,招標會他也得參加。

他帶著不二參觀了屋子,又交代阿姨讓她給不二準備清淡的飲食,阿姨語言不通,借助不二翻譯過後才笑盈盈地說好,讓他放心。

阿姨本來都打算回廚房準備中飯,被剛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的手塚叫住,他說不二午睡過後需要進易消化的下午茶。

阿姨一臉茫然,求助不二。

不二這下不知道怎麽翻譯了,朝阿姨抱歉的笑笑說沒事讓她去忙。

手塚話沒說完就被不二塞進車裏去了,他不解,看見不二染著紅暈的耳尖,心下才了然。

不二看著車啟動緩緩駛出院子,直到車尾燈消失在轉彎處,他才收了視線。

滿眼盛開的薔薇,嬌俏玲瓏的粉嫩花朵綴滿枝頭,一整牆的繽紛,空氣裏飄來濃鬱的花香,就像是沉默寡言的那個人無聲無息的浪漫,在這美好的季節裏,溢滿了他心裏的每一個角落,不著痕跡地治愈著他的不安和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