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換班護士為不二量體溫血壓。

剛推門進去,發現病人已然醒了,端端坐在**,她剛想開口,不二朝她調皮地眨眨眼,白淨漂亮的手指輕輕點唇,示意她安靜。

護士目光轉向他趴在床邊睡著的手塚,會意,輕輕推出房,掩上門。

“我天!是!手塚國光,我看清楚了,特需病房的那位帥哥的男朋友!”

剛到護士站,小護士就迫不及待地把所見所聞分享給同事。

“怎麽就是男朋友,你別亂八卦啊!搞不好是朋友嘛。”

邊上年紀比較大的護士靜子不以為然。

“朋友?不會的啦!!!”查房護士急急插嘴反駁,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壓低聲音,“我分明看見手塚睡著呢,還緊緊拉著那位美人的手!”

“我天!太刺激了,這病患什麽來頭到底!昨晚幾個科室的主任還一起被叫回來看診呢。”另一個小護士八卦道。

“長這樣能直接出道了啊。搞不好真是手塚選手的秘密情人。”查房護士一副真相是真的表情。

“不可能吧?”靜子投去懷疑的目光,“你們這一天天的怕不是腐眼看人基哎。”

“絕對有可能,院長家公子都來了!我看見了!!”小護士們作花癡狀。

“聚在一起做什麽呢都?!”

護士長嚴厲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嚇得兩個小護士一哆嗦,立馬鞠躬爭相跑路卻迎麵撞在一起,捂著額頭紅著臉訕笑。

護士長見狀無奈地搖搖頭,低聲喝道:“你們給我都過來!”

幾個護士乖乖圍著護士長等挨訓。

“特需病房專門提供給身份尊貴的患者客人,我想大家都知道。我們唯一的工作就是服務好患者,其他的事情我們一律看不見也聽不見,更不能對人家的隱私交頭接耳。”護士長瞪了一眼剛才講的眉飛色舞的小護士,用手裏的資料輕輕敲了敲她們的腦門,“不然到時候別說我了,院長都保不了你們,知道了吧?”

小護士們羞愧難當。這種事情確實發生過,之前就醫護人員亂議論特需病房的閑事兒,整個班組人員全部被開除了,一點餘地竟都沒給。

“愛佳,一心,你們不用再負責6號患者的工作了,靜子你替上去。我看這位病人估摸著明天也能出院了。不許出什麽岔子。”說著又忍不住橫了倆小護士一眼,發話:“去忙吧都。”

大家互相看了眼,默默散去了。

在床邊維持一個姿勢趴了幾個小時,醒過來的時候手塚渾身上下都不太好受,不二微笑著向他打招呼,“早上好啊,手塚。”

“早上好。”低頭看見兩人還牽在一起的手,他又握緊了一下才放開。“感覺好點沒有。”

雖然在陌生的環境,但是不二一整晚都睡的難得的好,除了額頭上的撞傷外,他並未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道,“我很好。”

手塚抬手撫過不二的臉頰額頭,“幸好沒發燒,有沒有頭暈或者反胃的感覺?”回想昨晚不二灰白的臉色,虛弱難受的樣子,他忍不住再三確認。

看著手塚平日裏嚴肅清冷的眼中盡是擔憂和溫柔,不二心底一片柔軟,“我真的沒事。”看了眼手塚因為趴著睡而有些淩亂的劉海,“抱歉,為了陪我,你都沒休息好。”

“無妨。”手塚幫不二背後墊上靠枕,轉身倒了杯溫水遞給他。

不二接過,昨晚又暈又吐的,現在確實有點口幹舌燥的,溫水劃過喉嚨,瞬間舒服多了。

醫生查房時間到了,同行的還有大石和菊丸。

菊丸一見不二就拉著不二的手,上下打量個不停,大石把這隻激動的貓扒拉下來,給了他個保持安靜的眼神。

醫生仔細地詢問不二的情況,查看了檢驗報告和病曆,“輕微腦震**症狀,並不嚴重,明天出院,如果你們想的話,下午就可以出院回家修養著就好。”

“謝謝醫生,請問有什麽需要注意的麽。”手塚問。

“注意休息,充足睡眠,保持平穩的情緒,避免過度勞累或者劇烈運動。”醫生說,“如有不適就立即就醫。”

聽到醫生如是說,在場的人都鬆了口氣。

“太好了,我昨晚聽見你們被車撞了我都快嚇死了。”菊丸拍了拍胸脯,深呼一口氣,“上次胃病開刀住院住好久!萬一這次撞到舊傷怎麽辦。。。。哎呀!”菊丸痛叫一聲,回過頭嚷嚷,“大石!你擰我幹嘛。”

大石看著手塚緊緊皺起的眉和無奈的不二,狠狠地瞪了一眼嘰嘰喳喳的菊丸,尷尬地轉移話題,“額,這個,手塚,你陪了一整個晚上了,肯定累了,不如你先回去休息會兒,我和英二陪著不二呢。”

“對呀對呀,手塚你看你黑眼圈都這麽重了,回去休息吧。”菊丸雖然不明所以,看大石這麽說,立馬小腦袋也跟著點,跟撥浪鼓似的。

“不二也沒事了,醫院這裏有我們呢。”大石拍了拍手塚的肩膀。“你放心好了。”

兩人嘰嘰喳喳講個不停,手塚輕輕皺眉望了眼不二。

不二朝他點點頭。

“也好。”他得回去拿點換洗衣物。

大石送手塚出門,關照他從特需電梯下車庫取他的車。

菊丸拿起桌上削好的蘋果毫不客氣地嘎吱嘎吱咀嚼,一邊弱弱地,“不二,你們倆這是,嗯,是不是?”,他撓了撓頭,來之前大石叮囑過他少說話,但他發現想要控製自己的快人快語簡直很難。

不二被菊丸話說一半支支吾吾的樣子給逗笑了。

門外響起交談聲。

“大石醫生好。”正準備去給不二換藥的護士和大石。

“小靜姐好,辛苦了。”大石打開了病房門紳士地讓護士先進。

不二聞聲從和菊丸的交談中轉過身來朝兩人微笑。

久違的充足睡眠讓不二恢複了精神,醫院千篇一律的寬鬆淺藍色條紋病號服有些些舊了,但穿在不二身上,沒有任何違和和邋遢,卻襯得衣服下的身形瘦削挺拔,額頭上貼著白色的紗布,麵容還帶著些的淡淡蒼白更添的一份病態的美感,白玉般無暇的肌膚在晨光下竟給人感到有些透明的錯覺。

他就那樣輕輕然站在病床邊,卻讓人挪不開視線。

縱使已有心理準備,進門看見不二的瞬間,見慣特病區的名人明星的護士還是有點驚訝,腦海裏浮現的感歎是怎麽會有如此美人,雖不二和女性完全不搭不上邊,簡簡單單的帥或者英俊已經形容不了他了。

護士長的訓言猶在耳邊,她趕緊問了好掩飾自己的短暫失態,手腳麻利地給不二換藥。

“額頭的傷有點紅腫,沒有破皮。這次藥換好後就不用再敷了,明日自行取下即可。但注意不要用力碰觸。”

換完後她叮囑了一下和大家打了招呼就轉身離開了。

大石問過不二的情況後,以醫生的角度安慰不二,“傷的不嚴重,修養後都能好全,基本不會有什麽後遺症。”

“小小事故卻讓你們勞心了。”

“哪裏的話,我們是好朋友嘛!”菊丸眨巴著眼睛,“要是我生病了也肯定希望你們可以來看著我呀。”

“英二,烏鴉嘴,不能亂說自己生病。”大石無語。

“哦,對,呸呸呸。“感受到了大石的眼神,菊丸立馬道,“我肯定長命百歲。”又看了看貼著病號服的不二,又補充,“額,不二也長命百歲。”

大石看著菊丸無奈寵溺地笑了會兒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麽,語調微微沉了沉,“不二,之前也沒機會沒問起你的身體狀況,雖然之前的手術很成功,但是日常隨診和檢查不能鬆懈。”

菊丸聽著大石的話也關切地看著不二。

但他卻依舊雲淡風輕地笑著,嗯了一聲就罷了。

好似一點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大石歎了聲氣,連菊丸都沉默了。

高三那年,忙碌的課程和網球訓練中不二間歇性發生過幾次胃疼,但吃了藥就緩和了沒有考慮太多,直到一次他在備戰全國大賽的網球訓練場上因劇痛直接昏了過去。

隊友們送他至醫院,雖然當時他很快清醒而且緩和了,一個禮拜後的就診檢查結果令人驚心,是二型中期胃癌,必須馬上手術。這就意味著,本次的升學考試和全國大賽和他都沒有緣分了。

19歲而已,家人朋友都憂心忡忡,可他沉吟了半刻就做好了決定,既來之則安之。

前幾天還握在手裏心愛的網球拍、球衣打包好束之高閣。向異校的大石打聽了手塚的行蹤,整理好簡要的衣物帶上了相機隻身飛往了德國。

冬天的慕尼黑風景煞是迷人,但不二卻沒有心思欣賞。語言不通,沒有直接的聯係方式,人生地不熟花了不少功夫才順利找到手塚的學校和平時訓練的場地。

隔著綠草地,不二把臉深深地埋在厚圍巾裏遠遠地看他和隊友們練習,偶爾抬起相機稱他不注意按下快門。

還是像以前那樣沉默少語,在遠處傳來的交談聲中,偶爾能分辨出他的聲音,好像人高了點。

可能是他坐的時間太久了一些,手塚往他的方向看了過來,感受到他的視線,在被認出之前,不二背過身,離開。

會不會等不到他回來,會不會是最後一次看見他。

不過這樣也好。不二胡亂的想著登上了回程的飛機。

然後是手術,切除2/3的胃,長達一年多的化療,脫發,不斷地進食,返流,嘔吐。

有一次感染嚴重,反反複複燒了一個多禮拜,迷迷糊糊間他呢喃著他的名字。

心心念念的人沒盼來,卻被家裏人無意間知道了秘密。

藏在心底的事被連皮帶肉地扯出來,父母掩著門不斷傳出的爭吵聲,弟弟異樣的眼神,姐姐的擔憂,“同性戀”三個字把他推入深淵深處。

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打擊下,他行屍走肉般地考試,上學,然後提前以優異的成績從D大畢業取得了文憑留校就業。

往事好像雲煙似乎被忘記了,一切都回到了眾人期盼的軌道上來,少年時代片刻的迷茫又算得了什麽呢?家人朋友又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漫漫長夜的失眠症,他知道,騙了所有人,但卻沒騙過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