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家莊園裏的薔薇開得如火如荼,從遠處看簡直就是花的海洋,五顏六色的花朵在花叢中爭相鬥豔,給這個寒冷的冬季添上了不一樣的色彩,這是藍颯有記憶以來薔薇開得最好的一季。
他從兩小時前就站在了陽台上,眼光從沒從遠處的那片花海移開過。他想起當年他從英國帶來種子的時候那片土地隻是沒人打理的荒地,有些感歎時光流逝如此之快。
叩叩叩———!有節奏的敲門聲不斷想起,把還沉醉在回憶裏的藍颯拉回現實,他不悅的皺起眉頭應聲:“什麽事?”外麵響起傭人的聲音:“少爺,老爺請你現在到書房去。”傭人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畢恭畢敬,沒有一絲逾越跟感情。
“我馬上到。”對著門外再次回答了一句,藍颯站在鏡子前仔細查看自己的裝扮是否得體,然後像往常一樣練習微笑,也許是從小的教育促使他養成這樣的習慣,也許是他骨子裏遺傳了父親的基因,他是個極愛麵子的人,很多時候寧願死撐也不願意別人看見自己的軟弱,哪怕內心早已潰不成軍。
再次看一眼遠處的花海,他轉過身從頭也不回的朝門外走去,在離門口不遠的位置,靜靜立著他的行李箱。
那是藍颯最後一次進入藍家莊園,他一路拖著行李箱頭也沒回,樓上的王玉雲站在窗口的位置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哭得泣不成聲,而這些藍颯都不知道,那一刻他隻知道自己這次徹底解脫了。
沒有太多的不舍跟依戀,他早已厭倦這個家的冷漠跟暴力,他不後悔自己半小時以前所做的決定跟所說的每句話。
從今以後,海闊憑魚遊,天高任鳥飛。
突然在他一隻腳快要跨進車子的時候像是想起了什麽他突然轉身往回走,這次他往沒有往客廳的方向去,而是去了隔壁一座稍微矮一點的小樓房。
推開門,那裏麵像是藏著一個小世界,私人影院,KTV,棋牌,各種娛樂項目應接不暇,不遠處還有傭人跟那個人玩耍時傳來得嬉鬧聲,這算是這篇黑暗的土地上唯一的一片淨土。
他已經不太記得自己多久沒有進來過這裏,也行是真的很久,久到他都忘記這裏還有一個人跟他流著同樣的血液。
“小少爺,來啊來啊,來吃這個,這個好吃。”突然傭人有些稚嫩的聲音傳入藍颯的耳朵,他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看見一堆年紀不太大的孩子圍在那個人中間,他們伸出腳,想要中間的那個人舔去他們鞋上的泥。
這一幕讓藍颯出乎意料,在腦子還沒發出指令的同時他身體已經快一步開始行動———啪!他一巴掌扇在叫得最大聲的那個孩子臉上,孩子被這莫名而來的力量推倒在地,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事,隻有旁邊的一行人見狀一個個開始往後退,有的捂住臉不敢看藍颯的目光。
“你們膽子還真大,小小年紀就心腸歹毒,在這裏呆久了忘記自己身份是吧!”藍颯的手早已握成拳頭,他想要給這些所有參
與者都一人一拳,但他知道這樣做不可以,他的一拳下去他們非死即傷,他必須要考慮後果。
“大少爺,我們……對不……對不起,我們鬧著玩……鬧著……”“鬧著玩是吧,好,那我現在也跟你們玩玩,你,你,還有你,現在都去把房間的馬桶給我舔幹淨,舔完了你們要多少錢我都給。”藍颯怒極反笑,他指著旁邊的幾個人說,卻在話說完後沒人再敢吭聲。
“怎麽,你們不是很喜歡這樣玩嗎,怎麽不說話了,都啞巴了嗎?我警告你,再讓我知道你們碰他一根頭發,我就把你們手腳剁下來喂狗!”藍颯伸手抓過剛剛被自己一巴掌扇倒的孩子,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
“嘿嘿嘿,好玩好玩。”突然這時候人群裏發出一串笑聲,藍颯這才注意是那個坐在地上的人發出來的,把周圍的其他人都打發以後他趕緊扶起他,滿身滿心全身心疼。
“快起來,地上涼一會感冒了。”對方不但不領他的情反而有些害怕的往後躲,這個動作讓藍颯的心疼更加嚴重,他終於意識到就算他對這個家再沒有感情,可是他也沒辦法放下他。
他記得藍軒剛生下來的時候很可愛,圓圓的大眼睛長睫毛,後來越長大越討人喜歡,但是藍軒不喜歡其他人就喜歡整天跟愛他屁股後麵轉,就算藍颯再對他不好他都能屁顛屁顛的貼上來。
他剛學會講話以後第一個開口叫的不是爸爸媽媽,而是哥哥。
“哥哥哥哥,我們去看動畫片好不好?”那次他前一晚喝醉酒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天還沒亮就被這個聲音叫醒。
“哥哥哥哥,今天爸媽都不在家,我很餓但是不會做飯,阿姨回鄉下了,你什麽時候回來。”那個夜晚他剛下晚自習,就接到藍軒打來的電話,他仿佛可以看到電話那頭不高的他拿著話筒楚楚可憐的神情。
“哥哥哥哥,爸媽告訴我你去了很遠的地方,不會常來看我,你會回來嗎?”那是藍颯出國留學的那段日子。
“哥哥哥哥,今天老師叫我們寫一篇文章,題目叫我的偶像,我寫得是你哦!因為在我心中,你是世界上讓軒軒最最崇拜的大英雄。”那次隔得話筒,他在電話裏聽到藍軒這樣說。
後來等他從英國回來,興致衝衝的跑進家想要第一時間給藍軒驚喜的時候卻被告知,藍軒在一次意外中頭部受傷,從此不但失去記憶,就連心智都變得跟孩子一樣,那一刻他手中握著的模型應聲而落,在光潔的大理石上摔出巨大的聲響,就像他瞬間粉碎的憧憬一樣。
他跑上樓想去看看他在哪裏,卻找遍了所有房間跟角落都不見他的蹤影,後來終於找到他的時候他背對著自己在草坪上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慢慢的朝他靠近怕打擾到他,在他還沒走到他身邊的時候那個身影卻突然回頭朝他微微一笑,像是冬日裏的暖陽,明媚而純淨,那一刻藍颯的腳步卻停在半路沒敢靠近,他害怕打斷這份美好。
但是從那以後他卻隻會傻傻的笑,再也不會跟在他身後追著自己叫哥哥了,再也不會給他打電話叫他快點回家,再也不會跟他說自己就是他心中的英雄,每每想到這一切藍颯都淚如雨下,這些美好太短暫,像是一場夢一樣不經意就醒來。
“我要走了,以後可能沒什麽機會來看你,你要好好的。”對著藍軒說完這些藍颯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他不知道藍軒有沒有聽懂自己的話,但是他不敢再呆下去,他害怕自己會崩潰。
在藍颯離開以後遠處有什麽東西啪嗒啪嗒的落在地板上,濺起一朵朵晶瑩的小水花。
藍颯離開正式離開藍家莊園的那天陽光很好,風出奇的吹得不大,一切都沐浴在和煦的微風中,有種說不出的美好和安寧,除了藍颯的內心。
半小時以前書房。
“給你的期限已到,你該兌現你的承諾了。”藍耀華這次沒有站在窗戶邊,而是坐在椅子裏,他臉上的皺紋似乎比以往更深一些,頭發也增添了許些銀絲,看到這一切的藍颯別過頭暗示自己不要去在意。
“是,我已經做好了選擇。”藍颯的回答很簡短,就像他們父子之間以往很多次對話一樣不帶一點情感。
“那你的決定是?”
“我選擇離開,對不起。”藍颯這次回答得很快,他語氣裏沒有像以往任何一次的起伏,聲音平靜無波。
“好,從今以後你跟藍氏再無瓜葛,藍家也沒有大少爺。”藍耀華的聲音也很清冷,似乎這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感謝你培養我這麽多年。”藍颯跪下給父親磕完頭之後拉上行李箱決然而去。
生命裏有些東西必須要取舍,就像很多人從小很希望長大,長大後卻發現成熟其實不是什麽好事,它是用無數包容,責任,苦難堆積出來的詞,再沒有懂這兩個字時最好不要去懂。
他很冷靜,他做出的每一個決定他都不會去後悔,因為他知道每個人都需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車窗外的景色在藍颯的目光中漸漸走遠,藍颯把頭靠在後座的椅背上,眼神終於有些落寞跟悲傷,他終究還是對這塊冰冷的土地存在感情的,不管是父親的打罵還是母親的嘮叨,亦或者是藍軒的稚嫩的聲音,都漸變成他心裏永遠無法言說的痛。
但是這次他沒有選擇,因為他知道林安一定還在世界上的某一個角落,等著與他重逢。
“你第一次來中國嗎?”商場裏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藍颯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發現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跟一個金發美男站在一起有說有笑,他的目光頓時犀利起來。
“這個很適合你,這個也不錯跟你的膚色很搭,還有這個,這個是有些中國風的設計,在你們那邊是買不到的。還有……”“滿世界都在找你,你一個人玩得很嗨嘛!”藍颯一隻手搭上林安的肩,趁機在他肩上狠狠的用力,想要發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