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這麽想？”賀行的眉毛挑了挑，依舊是那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讓人摸不準他心裏在想什麽。

已經變成黃燈了，隔壁的車輛在緩緩移動，仿佛這一兩秒鍾的時間可以讓他談成幾百萬的生意一樣。

夏凝不屑的撇撇嘴，她重新將目光轉到賀行的身上。

陽光透過玻璃落在賀行的身上，質地上乘的呢子就像是有一層光暈一樣，將賀行和芸芸眾生隔絕開來。

仔細看的話，他臉上那一層淡淡的絨毛也染上了一層金光，俊朗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夏凝第無數次在心裏感慨自己的眼光好，她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的甜美：“當然啊，賀行哥哥，我雖然不喜歡傅菡，可是我喜歡你，所以我絕對不會像傅菡那樣說難聽的話讓你不高興。”

綠燈了，車子在緩緩移動，賀行雙眼落在前方，待過了路口之後他才淡淡開口：“我開心不開心並不重要，傅菡開心才最重要；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我開心的話，就不要做讓傅菡不開心的事情。”

對天發誓夏凝做夢也沒想到賀行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而且因為太過震驚，以至於夏凝那麵具一樣的假笑出現了一絲裂縫；而這一絲裂縫就像是蜿蜒的藤蔓一樣，頃刻間將夏凝整張臉弄的土崩瓦解。

她已經忘記了偽裝，隻是用一種傷心的，憤怒的表情看著賀行，哀怨的就像是賀行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一樣：“賀行哥哥，你真的這麽喜歡傅菡嗎？”

賀行的臉色變得堅定了，他不帶任何猶豫的開口：“是的，我喜歡傅菡，而且這輩子隻會喜歡傅菡一個人，所以為了你自己好，你最好還是趕緊找一個真心對你好的人。”

巨大的痛苦開始蔓延，夏凝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她痛苦的將頭轉向窗外，從沒有一顆像現在這樣，她想要裝聾作啞，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裝作什麽都沒有聽到。

可惜現實是殘酷的，因為賀行並不打算放過她。

賀行一邊穩穩的開著車子，一邊平靜的說：“夏凝，我今天確實當著傅菡的麵維護你了，但是我維護的是你對母親的思念，不是維護的你個人；如果今天是你和傅菡打架，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幫傅菡，這一點我希望你明白。”

“嗬嗬……怎麽會……怎麽會打架呢。”夏凝的嘴角在發抖，可是她還是強逼著自己笑了，雖然這笑比哭還要難看：“賀行哥哥，我不會和傅菡打架的，所以你不用擔心這個。”

賀行再次抬頭從後視鏡看夏凝，他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但眼神依舊堅定：“夏凝，你不用再逃避了，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麽對不對？所以以後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夏凝痛苦的捂住腦袋：“我不聽我不聽，賀行哥哥，我們趕緊去醫院吧，你不要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了。”

有鳴笛聲響了起來，是後麵有人催促他們速度快一些。

賀行有又從後視鏡裏麵看了看夏凝，對方的臉色煞白，看上去就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一樣。

可是不破不立，賀行一邊踩油門加速一邊試圖再次開口：“夏凝，我……”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夏凝突然抬頭看著賀行。

那是怎樣一種眼神啊，就像是一個瀕死的人看著最後一根稻草，她明知道那不是她的救命稻草，可是這根稻草卻還是承載著她全部的希望。

這種表情賀行曾經看到過，那個人也長著一張和夏凝一模一樣的臉，隻是那張臉上麵滿是血汙，那是杜婉婷的臉。

那一天是賀行一輩子都不願意回想的噩夢，車子突然出問題了，父母在頃刻間離開了世界，在後座安全座椅上的他免於遇難，可是汽油泄露爆炸隨時可能發生。

不到十歲的他艱難的解開了座椅上的扣子，腳卻被卡住了，怎麽也沒辦法出來。

絕望，那是怎樣一種讓人絕望的心情啊，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他看著父母血肉模糊的臉，想象著他死後也會是這樣。

可是突然有一雙纖細的手伸了出來，明明那雙手怎麽看都沒有多大的力氣，可是那雙手的主人卻還是將賀行硬生生從車子裏麵扯了出來。

就算是今天賀行回想起來，他依舊驚歎於杜婉婷當時力量的爆發，她救了賀行，卻也將賀行的雙腿扯的脫臼了。

不過和性命比起來，脫臼算的了什麽呢？

隻是在那個情況下賀行的脫臼卻還是要了命，隻不過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杜婉婷的命。

汽車即將發生爆炸，杜婉婷其實已經力竭了，可是她還是咬著牙拖著賀行想要把他帶走，可是她真的沒有力氣了。

最後的最後，她用最為慘烈的方式救了賀行，她將賀行抱在自己的懷中，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硬生生的幫賀行抗住了汽車爆炸產生的威力。

所幸騎車爆炸的時候他們距離汽車已經有幾米遠的距離了，否則那一場爆炸隻怕不僅帶走了杜婉婷的生命，也會帶走賀行的生命。

熱浪一陣陣的襲來，杜婉婷喘著粗氣，卻依舊安慰賀行：“沒……沒事了，沒……沒事了。”

小小的賀行驚疑不定的回頭，看到杜婉婷腦袋一歪，整個人直勾勾的朝著地麵倒去。

他想要伸手去拉杜婉婷，可是他的手沒有半點力氣，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杜婉婷那張美麗的臉和肮髒的地麵親密接觸。

賀行的哭聲驚天動地，杜婉婷卻還笑，她艱難的伸手想要撫摸賀行的臉，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不……不要哭，我……我是一個母親，我……我看不得別人的孩子在我麵前……麵前死去。”

在杜婉婷生命的盡頭，她其實並沒有跟賀行說讓他照顧自己一雙兒女之類的話，反而杜婉婷隻是很努力的想要看天空。

那一天的天空算不上好看，灰蒙蒙的，就像是要下雨一樣；空氣一點也不清晰，汽油味，塑料燒焦的味道，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味道充斥著賀行的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