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聿!”
安彌被他氣得一發狠, 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在這種姿勢下生生將他抱摔到地上。
“嘭”的一聲,陳聿後背重重撞到地麵,還加了一個她的重量。
陳聿似乎極能忍受疼痛,上次她咬他,他沒吭聲,這一次,他也哼都沒哼一聲,隻蹙了下眉。
一著地, 安彌立馬坐起來,抬起拳頭就要朝陳聿腦袋砸下去,然而, 拳頭落至距離陳聿十厘米的半空卻驟然停住。
不是被陳聿擋住又或如何, 他什麽動作也沒有,雙手甚至攤開放在兩側,就靜靜把她看著,一瞬不瞬,哪怕拳頭都到了跟前,他也沒有半分要眨眼的動作。
安彌停在半空的拳頭因過分用力而微微抖動著, 像拚命想要砸下去,又像拚命忍耐著。
陳聿悠哉悠哉的躺在地上,還半歪了下了頭, 眼底透著笑。
真的很欠。
但安彌的拳頭始終沒有砸下去。
陳聿大概是看她忍得辛苦, 想給她找個台階下, 用力一翻身, 抓住她手腕將她壓在地上,動作挺粗暴, 語氣卻溫柔,“行了,我認輸,我給你道歉,成嗎?”
安彌沒吭聲,頭偏在一邊,暗自用勁兒掙紮著。
“我錯了。”
明明知道他要道歉,可這三個字入耳,安彌還是有片刻的怔愣。
他這樣的人服軟,讓人真的很難招架。
安彌心頭也清楚,他是在給她找台階下,他本不用服軟,她根本拿她沒辦法,但她就是不想順著他台階下,這台階就是不下了又怎麽樣,她今天非賭這口氣了。
陳聿知道沒那麽容易,繼續低聲哄著她,“今晚夜宵當你還兩頓,不慪氣了好不好?”
安彌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似有遲疑。
再這麽賭氣下去,陳聿說不定要跟她在這兒耗一晚上,白白被他占了便宜不說,還可能什麽好處都撈不著。
但她安彌可不是那麽好打發的。
“三頓。”她語氣硬邦邦的開口,頭還是拗在一邊。
“好,三頓。”
安彌表情一驚,他竟然這麽輕易就答應了,早知道把跳舞這事兒再推了。
虧了!
“走吧,吃夜宵去。”他鬆開她站起來,沒給她繼續加價的機會,像之前在家裏把她按地上那次一樣,向她伸出手。
安彌也像那一次一樣,自個兒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還是繃著情緒。
“陳聿?”
一道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語氣明顯帶著疑問。
陳聿轉身,安彌循著聲音向門口看去。
來的人是個女生,黃頭發,鵝蛋臉,長得夠漂亮,身材高挑且纖細,一看就像舞蹈係的人,也一看就是照片上那個人。
“你在這兒幹嘛?”女生問他。
“來跟人解釋一下,”陳聿徐徐開口,“我隻是來找你說了兩句話,讓你加個人進校啦啦隊,沒幹過別的事。”
聽他這麽說,女生表情似乎有些不悅,瞥向安彌的眼神是個人都能看出並不友善。
“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見著人了。”她語氣絲毫不友好。
“介紹一下,”陳聿看向安彌,“這是校啦啦隊隊長,孟雨裳。”
“你好,安彌。”
安彌語氣也算不上熱情,她對陌生人向來挺冷淡,要是陌生的異性,她態度更冷。
孟雨裳似暗嘁了聲。
“明晚八點來這兒排練,別遲到。”說完,孟雨裳走到一課桌前,從桌櫃裏拿了個什麽便走了,想來是落了東西才在這時候折返。
安彌看得出來孟雨裳不喜歡她,但她無所謂,每個人都有討厭另一個人的權例,她不會因此對孟雨裳有什麽不好的看法。
陳聿自然也看得出來兩人的磁場明顯不對付,但他一點不擔心這倆會掐起來,在他看來,反正安彌不可能是會吃虧的那一方,要不是先天的力量優勢,他覺得他都不一定能在安彌那兒討著好,更別說其他人。
等孟雨裳走出教室,陳聿問安彌:“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
安彌冷著臉回:“我不餓。”
“那你陪我。”說著,陳聿朝外走。
安彌盯了他背影兩秒,然後跟上。
這邊離正門近,陳聿帶安彌來到門口一家燒烤店坐下。
安彌不吃,陳聿自個兒點菜,等菜點得差不多,他抬眼望向安彌,“來幾瓶酒?”
安彌思考一秒,“可以。”
酒比燒烤先上桌,陳聿給安彌開了瓶,自己再開一瓶。
兩人直接拿瓶子碰,酒瓶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後,兩人同時仰頭喝酒。
安彌喝酒的姿勢相當豪邁,一點兒不矯情。
陳聿邊喝酒邊看著她,不緊不慢地吞咽著,喉結上下滾動,目光卻沒有隨著吞咽有一絲的晃動,始終定定落在她身上。
時間在他的注視下像過得很慢,又像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兩個人就這麽幹喝了半瓶酒,而且放下酒瓶還是因為兩個人的手機同時震動了兩下。
這當然不是巧合,周望舒把他倆同時拉進了個群,發了個定位,讓他倆周六下午到那兒去試伴郎伴娘的禮服。
陳聿應該是才知道安彌是周望舒伴娘,表情有片刻的錯愕,接著,他唇畔**開一抹笑。
那笑容頗為意味深長,帶著痞。
安彌隻是瞟一眼便匆匆將視線別開,但心跳還是控製不住的加快。
他笑起來,真的很要命,尤其是這樣的笑。
“在遊艇上那晚我就該想到的,你跟周望舒不會是普通朋友。”他說。
“我以為你會叫她嫂子,或者望舒姐,”安彌朝他投去一個略帶敵意的眼神,“怎麽?你也跟你哥一樣,對她有意見?”
安彌就這樣,護短得要命,對妹妹是,對朋友也是。
“我對她沒意見,他倆感情上的恩怨跟我又無關。”陳聿說。
安彌看著他思量了一會兒,問他:“你覺得,他倆會重修舊好嗎?”
“說不準,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底線,周望舒偏偏就那麽不湊巧,精準踩在了陳遲俞的底線上。”
他連他哥都直呼其名,怪不得不叫周望舒嫂子。
聽他這麽說,安彌似乎想到了別的什麽,眼神不再硬邦邦的,泛出了幾分興致,問他:“你底線是什麽?”
陳聿眸色暗了暗,眼神打量著她,似在揣測她的意圖,也不知有沒有看穿她的心思,反正他很快開了口:“被拋棄。”
說出這三個字時,他嗓音有些沉,不是故作深沉壓出來的那種語氣,而是被這三個字背後那些或沉重或悲痛的經曆自然而然帶出來的情緒,他眼神也一並變得漆深了些。
在這雙眼的注視下,對於接下來要說的話,安彌有猶豫,但她還是說了:“那是不是,我答應跟你談,再甩了你,你就不喜歡我了。”
像猜到了她會這麽說,他表情很平靜,可太過平靜了,他的雙眼就像夏夜暴風雨來臨前的深海,你不會知道那片看似平靜的海底有著怎樣洶湧的暗流,也不知道一旦暴風雨來臨,那裏會掀起怎樣駭人的驚濤巨浪。
他沉默的注視著安彌,而後,他似歎息了一聲,再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安彌,誰都可以拋棄我,但你不行。”
他的目光深沉,卻又無比灼熱,安彌心頭似被燙了一下,有些疼,有些熱。
陳聿的神情不再是往日那般像永遠勝券在握,永遠遊刃有餘,在他臉上此刻找不到一絲散漫與戲謔,他在很認真,很鄭重地告訴她:“如果你決定跟我在一起,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必須愛我,永遠愛我。”
“你如果不要我了,我會徹徹底底的瘋掉。”
聽他說這些話,安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也跟著收縮,像在害怕,至於害怕什麽……
不是害怕他的病態偏執,是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跟他在一起了,卻又做不到永遠愛他,畢竟她曾經對許彥洲就是說不喜歡便不喜歡了。
她深吸一口氣,也難得地將心裏真實想法告訴他:“可是陳聿,你這樣,我就算喜歡你,也不會敢跟你在一起。”
“沒關係,”陳聿淡淡一笑,“那我追你一輩子。”
他往後靠,臉上又恢複往日那副恣意散漫的樣子。
接著,他又說了一句,“你可以不相信你自己,但你可以相信我,我能讓你愛上我一天,就能讓你往後每一天,都愛我。”
他尾音帶著一點上揚的腔調,勢在必得的意味,無法言說的撩撥。
安彌也恢複往日神情,白他一眼,嘲道:“自戀。”
“我這個人是自戀,”這人像並不覺得自戀是個貶義詞,還反問她,“一個人要是自己都看不上自己,還怎麽讓別人看上?”
安彌才懶得跟他扯,拿起酒瓶把臉別到一邊喝酒。
剛好,這時候燒烤端了上來。
安彌放下酒瓶,命令般跟陳聿說:“現在都十點了,趕緊吃,少跟我搭話。”
陳聿沒吭聲,拿起一串燒烤不緊不慢地吃。
他沒點多少串,吃得慢應該也來得及回宿舍,但她其實不打算回宿舍了,這兒離公寓近,回宿舍得走大半天。
等陳聿吃得沒剩多少的時候,安彌正想催他趕緊把這最後幾根吃了,外麵突然響起雨聲。
安彌扭頭朝外麵看去,隻見被路燈映成橙色的地麵很快被密密麻麻的雨點澆濕,雨勢一點不比夏天的暴雨小,而且看起來不像一時半會兒能停的樣子。
安彌正發著愁,旁邊傳來陳聿風輕雲淡的聲音:“看來你又要跟我淋場雨了。”
安彌表示:“我才不想淋雨,我剛洗了頭發。”
陳聿笑笑,“放心,不會讓你頭發淋濕。”
“你知道哪兒有買傘的?”
陳聿搖頭,放下最後一根燒烤簽子,慢悠悠抽出兩張紙插嘴,最後靠著椅子將外套拉鏈往下一拉,半仰頭說:“這件是防雨麵料。”
說著,他把衣服脫下來,起身,將衣服罩到頭頂,對安彌朝旁邊偏了下頭,“進來。”
安彌看著他,麵色遲疑。
“還是你想淋雨?”
安彌沒回答,依舊怔怔看著他。
“反正,你要淋雨,我也陪你。”
外麵下著大雨,安彌卻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她的大腦不受控製地想起他們一起淋過的第一個雨,也就是那場雨中,她第一次為他心跳失控。
“來不來?”陳聿再問她。
安彌慌張眨了眨眼,表情有些緊澀的站起來,默不作聲的站到他身邊。
陳聿揚唇,將高舉過她頭頂的手臂壓下來,幾乎是將安彌完全圈在了臂彎裏。
安彌猝不及防緊緊貼到了她身上,她倒也沒說什麽,站穩身子後隻提醒他道:“你遮到我眼睛了。”
陳聿卻說:“雨是斜的,你想頭發不被淋濕就得遮住眼睛。”
“那我怎麽看路?”
“還看什麽路,看我。”
安彌心頭莫名一跳。
“你要怕摔就抱住我腰。”
安彌當然不會去抱他的腰,隻拽了點他的衣服。
陳聿偏頭看她一眼,嘴角掀起一點弧度,“貼緊我,走了。”
兩人就這麽跑進了雨裏。
陳聿將安彌護得嚴嚴實實,她根本看不到前麵的路,一片漆黑裏,隻左側透進一點光。
情不自禁地,她側眸,眼底映入一張被雨淋濕的臉。
像重回第一次為他心動的那個雨夜,大雨滂沱,他淋濕在她身側,她心跳劇烈。
不同的是,這一次,他臉上帶著笑。
他笑起來總能輕易讓人悸動。
心跳不知不覺,又加快了一些。
忽的,她想起他剛剛說的話:
“我能讓你愛上我一天,就能讓你往後每一天,都愛我。”
嗯。
作者有話要說:
聿哥這樣的男人誰能不愛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