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聲呼嘯而過, 學校林蔭大道兩旁的梧桐樹隨著車輛的行駛而倒退,路燈灑下的昏黃光影也隨著如流水般往後淌去。

除卻風聲, 車裏隻聽得見引擎低沉轟鳴。

陳聿傾身靠近安彌,輕喊她一聲,“安彌。”

“嗯……”安彌閉著眼迷迷糊糊地回應。

“你是不是醉了?”他問她。

“沒有。”安彌搖頭,眼睛還閉著。

“那你看著我。”

安彌睜開眼,嘴裏逸出細細的哼哼聲,這聲音是她在清醒狀態下絕對不可能發出的聲音。

她就是醉了。

“我看著你了,幹嘛?”

陳聿輕笑, 伸手幫她理了理耳邊的碎發:“我問你幾個問題。”

“問吧。”

安彌歪頭等著他的問題,眼睛緩緩的眨啊眨。

“那個聿哥,”前麵突然傳來個略顯僵硬的聲音, “我在這兒停下抽根煙啊。”

陳聿笑了聲, 這人還挺有眼力價,“去吧。”

這會兒還沒出學校,學校裏不查違停,男生踩下刹車就出去了,還走了挺遠,蹲在路邊拿著根電子煙出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抽著。

“他去哪兒啊?”安彌醉醺醺地問。

“別管他。”陳聿伸手將她腦袋輕輕掰過來, 讓她視線裏隻存在他一個人,“看我。”

“好,看你, ”安彌像小孩子般爛漫地笑起來, “你比他好看。”

陳聿有片刻的失神, 不是因為她說的話, 是因為她臉上的笑容。

她笑起來的樣子比春日裏的任何一簇櫻花都還要美,特別美。

讓人很想將她擁進懷裏, 用力地吻。

陳聿深深地輕吸一口氣,捧著她臉頰的手情不自禁輕輕摩挲她的肌膚。

“我是誰?”他問她。

“陳聿啊。”

“那你……”他頓了頓,竟有些猶豫,“喜歡陳聿嗎?”

醉酒的少女幾乎是不假思索便開口道∶“喜歡。”

陳聿眼裏透出笑,再次溫聲問道∶“有多喜歡?”

這個問題好像難到了安彌那本就暈乎乎的腦袋,“呃……”

她想了好久才開口∶“我也說不出對他到底有多喜歡,但我一個堅定的單身主義者,卻總覺得,有那麽一天,我會和他在一起。”

陳聿愣住,怔怔地聽她繼續說。

“一起穿同一款睡衣,睡在同一張**,看同一部電影,一起看日出,看日落,看天上的星星……”她似乎想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說出來,可太多了,她說不完,“一起做好多好多事,然後再一起慢慢變老。”

聽她說完,陳聿容色溫柔到了極點,仍誰也想象不到,這樣一張臉上會出現如此溫柔的神情。

“安彌,聽你說這些,我特別開心。”

他知道,這不是她醉酒後的胡話,這是她心裏的話。

聽他說特別開心,安彌似乎也很開心,眉眼笑得彎彎的。

她抬起手,也去捧住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笑得又甜又軟地對他說:“陳聿,你要多開心一點啊。”

陳聿輕笑,“你多喜歡我一點,我就多開心一點。”

安彌皺了皺鼻子,“我已經很喜歡你了。”

“不夠,”他聲音很沉,“安彌,我要你愛我。”

安彌不說話了,緩緩眨眼睛看著他。

好幾秒過去,陳聿眼神黯了黯。

這時,安彌突然靠了一些過來,然後對他說:“陳聿,你等一等啊。”

她剛剛的沉默似乎隻是在思考,她需要要好好想一想,畢竟“愛”這個字,哪能在不確定的情況下說出口。

“我不知道什麽程度算愛,但我剛剛想了想,”她努力將一字一句說清楚,“等我決定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一定是愛你的。”

她衝他笑起來,“你等等啊。”

“好。”

像被什麽極為洶湧的情緒堵住了喉嚨,他聲音很啞。

“陳聿。”安彌輕聲喊他。

“嗯。”陳聿溫聲應。

安彌的目光輕顫著在他臉上徘徊,從那雙深邃的雙眸落至他立體的鼻梁,再往下落,用目光描摹著他極好看的唇形。

“我又想親你了。”她低喃。

陳聿薄唇漾出一抹縱容的弧度,“想好啊,你要親的話,以後可就欠我兩次接吻了。”

“欠著吧。”

她閉上眼,仰起下頜吻過來。

毫不猶豫地,陳聿迎上她雙唇。

不同於第一次接吻時迫切的貪欲,這次他沒有一來便那樣劇烈而用力,觸碰到對方柔軟的唇瓣,他先是輕輕吮住,再輾轉著,由淺入.深,從輕漸漸到重。

雙唇纏綿廝磨的地方被熱氣氤濕,彼此的呼吸交融著,安彌感覺口腔和鼻腔裏全部都是陳聿身上的味道,那股淡淡煙草味比尼古丁燃燒時還令人上癮,雪鬆與木苔的氣息不再清冷禁欲,所有欲.望在這一刻都被無限放大,像永遠不會饜足,兩個人吻得癡纏而深.入,深得要烙刻到骨頭上。

在這個臨近冬天的夜裏,少女的心尖一片熱燙。

車內變得燥熱無比,像暴曬於夏日烈陽之下。

陳聿的吻還在不斷加深,安彌感覺到空氣逐漸稀薄,氧氣似要消耗殆盡。

鼻息交纏間,她聽見,另一個人的呼吸逐漸粗.重急促起來,壓在她後腦的那雙手愈發用力,像要克製不住某種衝動。

他重重喘著氣將她壓到座椅上,濕.熱的雙唇往上吻,一路吻過她側臉,最後抵在她的耳骨上,用帶著喘.息而又低啞到極致的嗓音對她說∶

“安彌,我會等,等你愛我。”

路燈灑下的光輕柔圈住這個角落。

少女軟聲喃喃∶“嗯……等我啊。”

她連呼吸都不太呼吸得過來了,還不忘回應他。

陳聿失笑,拇指輕撫她的臉。

等氣稍微喘勻一些,她抬手樓主陳聿的脖子,“陳聿,你抱我起來,我沒力氣了。”

“好。”

陳聿把她抱起來,像她抱南星那樣,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頭靠著他肩膀。

“陳聿,你別轉。”

她暈得更厲害了,明明安安靜靜窩在陳聿懷裏,卻覺得天旋地轉。

“我沒轉,你醉了。”陳聿輕輕拍了拍她腦袋,“閉上眼睛睡吧。”

“哦……”她尾音拖得長長的。

喝了酒雖然頭很暈,腦袋裏還會一直嗡嗡響個不停,但說睡就能很快睡著。

開車那男生回來的時候,安彌已然進入熟睡。

男生很有眼力見,不需要陳聿跟他做什麽噤聲的動作,輕手輕腳地上車,關門都沒發出多大動靜,也沒再找陳聿說話,安靜充當一個司機。

回到別墅,陳聿抱著熟睡的安彌進去。

這會兒大家沒玩兒那個遊戲了,玩兒桌遊的玩兒桌遊,唱歌的唱歌,打遊戲的的打遊戲,大廳裏一群人在玩狼人殺,不算吵,但進去時,陳聿還是捂住了安彌的耳朵,不想她被吵醒。

看到安彌被他抱著,蘇芷伊連忙跑過來,壓低聲音小聲問道∶“怎麽回事兒?”

“醉了。”

“就因為那杯白酒?”

“嗯。”

蘇芷伊撓撓頭,“我靠,那酒後勁兒那麽大啊,她都能給扯翻,我還是第一次見她喝醉。”

“二樓有可以休息的房間是吧?”

“我帶你上去。”

蘇芷伊帶陳聿上樓,選了個好點兒的房間,“這間吧。”

陳聿抱著安彌進去,輕輕將她放到**。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陳聿還在給安彌掩被子,蘇芷伊已經開始攆人。

陳聿表情一頓,轉頭看向她。

“不然你還想睡這兒啊?趕緊走,我守著她。”

陳聿直起身,“你不出去玩兒了?今天可是你生日。”

“這不已經玩兒大半夜了,再說過生日哪兒有朋友重要,這兒房間隻能從裏反鎖,我要不守著,有人溜進來對我彌姐圖謀不軌怎麽辦?”

陳聿笑了下。

“你笑什麽?”蘇芷伊突然警惕起來,瞪大眼睛質問陳聿,“你不會已經對我彌姐做了什麽吧?!”

她叉腰厲聲道:“我告訴你陳聿!雖然我站你跟彌姐的cp,但你倆現在什麽關係都沒有,你要碰了彌姐,老子絕對找人把你手剁了!”

最後一句,她音量直飆,功力堪比河東獅吼。

“小聲點,”陳聿抬手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溫聲道,“別把她吵醒了。”

蘇芷伊猛地縮了下脖子,忙忙轉頭去看安彌,安彌好像真被吵著了,皺著眉翻了個身。

陳聿這時才回答她的問題,“剛笑那一下,隻是覺得安彌挺會交朋友,你這朋友很靠譜。”

這話誇蘇芷伊心坎兒裏去了,整得她都有點兒不好意思。

“還有,我要對她做了什麽,不用你動手,她就會拿刀剮了我。”

說到這兒,蘇芷伊還是反駁道:“她都醉死過去了,能知道個啥。”

陳聿又笑了聲,“她沒斷片,第二天事情記得比誰都清楚。”

蘇芷伊一臉問號,“你怎麽知道?”

陳聿笑笑不回答,隻說:“你守著她吧,我出去了。”

狐疑地看著他走出去,蘇芷伊在原地站了會兒才上前去把門反鎖上,然後走到床邊的沙發上坐著。

幾分鍾後,安靜的房間裏響起一聲淺淺的夢囈:“陳聿……”

蘇芷伊聽得清清楚楚,而且安彌還又喊了一聲。

她眼皮一跳,抬眸朝安彌看過去,半晌,她搖了搖頭,“彌姐啊彌姐,還說沒那麽喜歡人家,夢裏都叫人名字了,你啊,也就喝高了才沒那麽嘴硬。”

蘇芷伊覺著,之後她都不用費盡心機撮合了,這倆準成,時間問題而已。

因為要守著她,蘇芷伊這晚上就睡這屋了。

第二天,先醒的竟然是安彌。

一睜眼看到跟自己睡在同一張**的蘇芷伊,安彌先是一驚,而後鬆了口氣,但隨著昨晚的記憶湧上腦海,她眼底再次浮起愕然神色,不過,還是遠不及當時在陳聿**醒來的慌張。

她愣在那裏,雙眸有些失焦。

昨夜的一幕幕畫麵在她腦海裏回放,她仿佛一個看電影的人,看見他們如何擁吻,聽見她自己說如何喜歡他。

最後,畫麵定格於他雙唇抵在她耳邊那一刻,像是時光回溯,她回到昨夜,清晰聽到他對她說:

“安彌,我會等,等你愛我。”

哪怕隻是於記憶中聽到這個聲音,她心裏也起了一場巨大的風暴,他站在風暴的中心,眼底的深情揮之不去,似將永不停歇地在她心髒最深處呼嘯。

她重重閉上眼。

如認命投降般,她的情緒一點一點沉下去。

心底變得極為安靜,沒有憤怒,沒有驚慌,沒有懊悔……什麽也沒有,隻剩心跳緩慢的頻率。

那是一種如同塵埃落地後的沉靜。

結局好像注定——

她會愛他,會和他在一起。

並且,那一天,快了,她能感覺到。

他等不了多久。

這時,被拿出來放到床頭櫃上的手機發出兩聲震動。

安彌拿過手機。

陳聿給她發了兩條微信:

[免得你看我尷尬,我已經回去了,但記得,欠我兩次接吻。]

[下周婚禮上見。]

作者有話要說:

快在一起啦,快在一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