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聿清楚陳遲俞知道他說的什麽,但他還是要說出來:“婚服上那條雙魚紋玉墜壓襟,我沒看錯的話,是咱家的傳家寶吧?”

陳遲俞沒說話,沉默地抽著煙,雙眸垂斂。

“老爺子不可能主動把這傳家寶拿出來給周望舒的婚服作配飾,”陳聿衝他吐了口煙,笑得玩味,“你去跟老爺子求的?”

陳遲俞依舊不吭聲,眉往下壓著。

明知故問, 有什麽必要回答。

陳聿忽的笑出一聲,“你不是說你恨她?”

他笑著往後仰,雙眸微狹, 似乎對於陳遲俞接下來的回答很感興趣。

陳遲俞過來很長時間才開口:“我是恨她。”

他嗓音低沉, 原本如山澗冷泉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但我也想給她一場最好的婚禮。”

陳聿本想繼續打趣他,但不知驀地想到什麽,他眼神忽而沉下去。

他在想,如果安彌也觸碰了他的底線,拋棄他, 他又會不會還對她那樣好。

就算再愛一個人也該有原則,有底線,可是……

這世上又有什麽比她更重要。

他眼底重新透出散漫笑意, “所以, 就一個月籌備婚禮的時間, 你這個大忙人還為她親自創作了首婚禮進行曲?”

陳遲俞一愣, “你怎麽知道?”

陳聿不緊不慢地抽了口煙才回他,“上次去你家聽到你在彈琴, 嬸嬸說你最近壓力大經常泡在琴房彈琴解壓,是剛剛我才想起來,早上去走流程聽到的那首婚禮進行曲就是上次去你家聽到你彈的那首。”

陳遲俞又不接話了。

“這場婚禮你應該還有別的心思吧,說說?”陳聿抖抖煙灰,補了句,“我學習學習。”

陳遲俞淡淡瞥他一眼,“你還用學?”

“活到老學到老。”陳聿笑道,“隻是我沒想到,有一天,會跟你這個大半輩子女人都不敢碰一下的人學怎麽對老婆花心思。”

陳遲俞沒什麽表情,冷聲道:“五十步笑一百步,你又好到哪兒去?”

陳聿滿不在意,“找人打聽過我了?那天在燒烤店嚇著你了?”

“不然?”

“那你打聽得還挺準,”陳聿在風裏仰起頭,撐著陽台看向遠處的海,“外麵把我傳得比那天你以為的還要誇張得多。”

陳遲俞神色淡然道:“你是我弟,我能聽外人兩三句話就冤枉了你?”

“冤枉也沒關係,誰冤枉我都沒關係,除了安彌。”

陳遲俞對這倆的情情愛愛不感興趣,伸手將煙頭摁滅,“走了。”

婚禮在下午四點半正式開始,賓客齊聚教堂。

牧師入場,教堂裏奏起新郎親手為這場婚禮創作的婚禮進行曲。

安彌手捧鮮花,挽著作為伴郎的陳聿緩緩步入教堂。

大概是模樣生得太好,兩個人看起來真的十分不像伴娘伴郎,像極了一對新人。

有天真的孩童不知道流程,還問大人:“那是新娘子和新郎嗎?”

大人笑笑,“是伴娘和伴郎,新郎是一個人出來,新娘挽著的是父親的手。”

“伴娘和伴郎長得也這麽好看嗎?”

大人也感歎:“這伴娘伴郎長得是真有夠養眼的,乍一看還真像新郎新娘。”

這樣說的人不少,路過時,陳聿多多少少聽到一些,於是,本就笑著的他,唇畔笑意變得更濃。

安彌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麵對齊齊投來的目光,多少有一點局促,加上身旁挽著的人是陳聿,自己又穿的婚紗,伴著婚禮進行曲走在這教堂裏,心情難免微妙。

那種仿佛要與身側之人步入婚姻殿堂的錯覺讓她思緒有些恍惚,直到來到聖壇前,兩人一左一右分開,這種錯覺造成的恍惚感才漸漸消退。

伴郎伴郎到位,接下來便是新郎出場。

陳遲俞走過來的這一路,臉上沒有笑容,薄唇始終微抿著,安彌看著,卻總覺得他並非是冷臉,而像是……緊張。

來到聖壇前後,他目光也始終落在教堂門口,一瞬不瞬地望著那裏,任誰都能從他眼裏看出,他有多期待新娘的出現。

打量他半晌後,安彌也看向門口。

當周望舒挽著周父出現在視野裏時,她忽然眼眶一熱。

明明她今天已經看過周望舒穿上婚紗的模樣,但她就是覺得,這一刻的周望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美上許多,許多。

她用最美的模樣,嫁給了最喜歡的人,安彌替她開心。

而她喜歡的人……

安彌的視線重新落到陳遲俞身上,不知是燈光的原因還是怎麽的,安彌在他眼底仿佛隱隱看到有淚光閃動。

這倆人,感情有夠複雜的。

對於周望舒能把陳遲俞再次搞定這件事,安彌本來並沒有抱太大希望,畢竟之前陳聿說過,周望舒精準踩在了陳遲俞的底線上,但現在,她有種預感,他們肯定能破鏡重圓。

這種預感在儀式舉行到新郎親吻新娘時到達了峰值。

陳遲俞要真厭透了周望舒,他倆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足足三分鍾?

教堂內的婚禮儀式結束後,眾人跟著新娘來到教堂前的草坪,看新娘扔捧花。

彼時正值日落時分,天邊一片橘紫,暮色浪漫。

一眾女生滿懷期待地聚在草坪中央,等著去接新娘的捧花,安彌也被周望舒拉到人群中。

“三、二、一!”

倒數完,周望舒往後拋出捧花。

大家尖叫著哄搶,安彌站在人群裏一動不動,隻想伸手捂耳朵,然而,戲劇的一幕發生了——

捧花在經過一番爭搶後,垂直落入安彌懷中,完全是出於身體的下意識,安彌抬手接住了捧花。

這結果驚得周望舒抬手捂嘴,然後和身後的陳遲俞同時望向一旁的陳聿。

她提著婚紗朝陳聿走過去,朝他挑眉道∶“加油啊,陳聿弟弟,把安彌拿下!”

陳聿也挑起半邊眉,“之前你不是不看好我跟她?”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嘛。”

自從上次看見安彌和陳聿親嘴,接著再被她用一句“酒後失德”打發後,周望舒沒再問過她跟陳聿到底怎麽一回事,明擺著的事兒,哪兒還需要問。

以周望舒對安彌的了解,他倆親都親過了,安彌要對陳聿沒那意思,絕對不可能跟他坐同一輛車去機場,還一直走一起。

她特地讓人這一路留意他倆,知道他倆早上一起看了日出,還很曖昧的對視了好久。

這時,有個長得挺漂亮的女生走到這邊來,伸手輕戳了戳陳聿的肩膀,並柔柔說了聲∶“你好。”

陳聿和周望舒同時轉頭看向那女生。

“你好。”陳聿禮貌性地回了一句,表情挺冷淡地等著女生接下來要跟他說的話。

“那個……”女生有些害羞,聲音低低的,“想問一下,你有女朋友嗎?”

聞言,陳聿抬眸看向不遠處抱著捧花杵在原地,像正懷疑著人生的安彌。

他在晚風中笑起來,“沒女朋友,但有一個非她不娶的人。”

“靠……”

旁邊的周望舒低罵一聲。

在自個兒婚禮上竟然還能被喂一嘴狗糧。

周望舒搖搖頭,轉身提著裙子去找安彌。

“嘿!”她出聲去嚇正發著呆的安彌。

安彌不是易受驚嚇體質,很淡定地抬頭白了她一眼。

周望舒雙手環胸,揚起下巴指了下她懷裏的捧花,開口問安彌∶“你知道這叫什麽嗎?”

安彌表示∶“不知道,但你不用告訴我,我不想知道。”

周望舒非要告訴她∶“這叫命中注定。”

“少來。”

安彌拿著捧花走開。

周望舒提著裙子追上去。

幾米外的陳聿和陳遲俞看著這一幕——

日落、草坪、穿白色婚紗的愛人。

隨著視線裏的少女走遠,兩個人不約而同的,轉頭看了對方一眼,然後一起抬步,朝她們走去。

晚宴過後,外麵放起了煙花。

這場煙花據說花了幾百萬,比很多大型的煙花秀都要絢爛。

幾乎所有人都出去看煙花了,安彌沒去。

以前她很喜歡看煙花,現在不喜歡了,當年許彥洲如果沒有為她放那場煙花,她不會被他打動,也就不會留安寧一個人在家。

而後來,許彥洲還每年都來紅楓別墅區給她放煙花,他完全不會站在她的角度去想想,她到底想不想看這樣一場煙花,隻會一味做些自我感動的事,他煩人就煩在這兒。

安彌沒出去,自然,陳聿也就沒出去。

他走過來問她:“怎麽不出去看煙花?”

“我不喜歡煙花。”

陳聿聽出她語氣裏的抵觸,幾乎是一瞬間,他就猜到她過去因為煙花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

“那玩意兒確實沒什麽好看的,”他伸手抬起她下巴,“看我。”

“你也沒什麽好看的。”安彌拍掉他的手。

陳聿又抬手捏住她下巴,低頸湊近她說:“你這個人的嘴,也就喝醉了才會隻說真話,明明之前你還說,你隻喜歡我的臉,現在又沒什麽好看的了。”

“看膩了,”她挑釁道,“不行?”

陳聿漆黑的瞳孔裏壓出兩分危險意味,“你再說一遍試試?”

安彌不僅說試就試,還一字一頓的說給他聽:“看、膩……”

最後一個“了”字沒能說出口,因為陳聿堵住了她的嘴,用一個來勢洶洶的吻。

安彌瞳孔驟然放大,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與他接吻,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種渾身如過電般的酥麻,就一瞬間,身體裏如有實質般的電流帶走大腦所有的思考能力,她愣在那裏,任對方撬開她的貝齒,進一步攻城略地。

等她反應過來時,陳聿的舌尖已經**,霸道地掃過了她唇齒內的每一處。

安彌想推開他,可是根本推不開,他一手用力扣著她後腦,一手僅僅攔著她的腰,完完全全地將她禁錮在懷裏。

手動不了,她就動腿,但陳聿下一秒便將她狠狠壓在了牆上,腿也再使不出力。

陳聿繼續重重地吻她,安彌幾乎都要喘不過氣。

肺葉裏的空氣仿佛被他搶奪殆盡,她分不清是因為缺氧而心悸還是因為這個吻而心跳劇烈。

外麵放著煙花,她身體裏也不停有煙花在綻放,完全不受自主意識的支配,腿也不受控製地發軟,但她到底是要強的性子,不可能就這麽順從的承受這個未經允許的吻。

她咬了他,用力的咬。

血液的甜腥味很快在兩人的口腔中蔓延,然而陳聿竟還不停,像個十足的瘋子,要吻她至死。

耳邊的喘息聲越來越重,兩個人都喘,聲音大得仿佛整個偌大的宴會廳都能聽見。

但凡有個人進來,一定能看見這邊角落裏吻得無比激烈的兩個人。

不知過去多久,陳聿才終於鬆開安彌。

安彌已完全力竭,罵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陳聿漆黑的眸子定定看著她,喘著沉重的粗.氣開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說話太難聽是要被封口的。”

安彌還喘得沒法說話,隻能用眼神狠狠瞪他。

陳聿唇角惡劣地咧開,語氣也惡劣:“現在,你還欠我一次接吻。”

“還”這個字,他咬得極重。

接著,他又說:“下一次,是你欠我的最後一次,但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次。”

安彌心頭一怔。

被這樣強吻,又再聽到他這樣囂張的話,安彌以為自己會很生氣,非常生氣,但沒有。

她的憤怒在剛剛那個幾乎是互啃的吻裏就已經消耗得所剩無幾。

這會兒,她還得假裝生氣來罵他,不過,她不用費這功夫了,蘇芷伊很合時宜地打來了一個電話。

安彌接通。

“喂。”她聲音還帶著點兒喘。

“你跟陳聿什麽時候回來?”蘇芷伊問道。

“今晚上飛機,明天晚上到。”

“到了你先回公寓,然後給我打電話,叫上陳聿一起,有事跟你們說。”蘇芷伊聲音是異於平常的沉冷,說完還直接掛了。

聽她聲音和語氣這麽不對勁,安彌腦子懵了幾秒。

感覺事態很嚴重的樣子。

“她說什麽了?”陳聿奇怪她為什麽是這副表情。

安彌抬頭看向他,“她讓我跟你回去之後在公寓等她,她有事跟我們兩個說。”

“我們兩個?”陳聿表情也變得疑惑。

安彌微眯眼,看他的眼神帶上了探究。

“你這眼神什麽意思?”陳聿問。

“你肯定幹了什麽。”安彌說。

陳聿表情毫不心虛,淡定道:“我什麽也沒幹。”

作者有話要說:

不用猜是什麽事兒,猜不到的哈哈哈哈,不是虐,是糖,雙向的糖

今天也是小卡一下的一天,但這章糖分夠足的吧!

好的,又到給《雨夜失控》打廣告時間,陳遲俞這個口嫌體直的老男人真的超愛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