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彌雙眸微眯了一瞬,“為什麽要幫我?”
“說了,”陳聿雙眸半搭著,渾身透懶,像對什麽都提不起多大勁,“你是女生,在外麵該少喝點。”
“所以,還有嗎?”他問。
安彌像在琢磨,凝著他,“沒了。”
陳聿沒搭腔,將擦手紙丟進垃圾桶,不再停留,抬步朝外麵走。
安彌目光跟隨著他的身影,他沒回頭,就這麽消失在她視野。
在剛剛,安彌還以為他真像蘇芷伊她們說的那樣,對她有意思,現在她又覺得,他怕是對誰都這樣。
上了衛生間,安彌回到酒局,陳聿手裏的牌已經發完,輪到其他人做莊。
大概都以為陳聿對她有意思,後麵做莊的人都不敢開她。
安彌覺得可沒勁兒了,這不罰坐嗎。
她沒想陳聿幫她,也不需要,他這樣一搞,林嘯是被整慘了,她也沒得玩兒了。
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終於等到她做莊時,隻要手裏牌好,她準開陳聿。
其他人又看上了戲。
第一次被安彌開,陳聿神色自若。
緊接著的第二次,他眉梢微挑,眼底藏笑。
第三次,笑意自他眼底泄出,唇畔也跟著上揚。
安彌運氣不錯,贏多輸少。
陳聿跟前的空酒瓶越堆越多,可他臉上始終掛著笑,贏了笑,輸了也笑。
他笑起來的樣子格外有殺傷力,渾然天成的痞氣,在這個年紀,沒幾個女生能抗住這樣的笑。
有男生開始起哄,“聿哥,這怎麽輸了還笑啊?”
陳聿隻丟過去一句,“用你管?”
疏懶的調。
安彌聽得耳蝸發熱。
手裏隻剩下最後幾張牌,安彌這時才發現,她好像沒整到陳聿,反而給他找了樂子。
最後一把,她索性全開,比她大的不喝,比她小的喝。
她牌挺大,隻有兩三個人不用喝,陳聿牌也大,本來不用喝,但他還是舉起了酒杯,“大家一起喝一杯散了吧,明天周三,應該都還有課。”
所有人一起碰了杯,陳聿旁邊的一個男生忽然把手舉高,“住宿舍回不了學習的,我這兒有幾張旁邊木森酒店的房卡,可以去酒店睡,女生們放心,木森酒店除套間外房卡都隻有一張,不用給錢,咱聿哥請。”
“敬聿哥!”紛紛有人舉杯。
又一起喝完一杯,男生開始發房卡,發到安彌這兒,安彌沒接,指了下自己還有旁邊的李子和蘇芷伊:“我們三個不用。”
“你們住校外?”
安彌點頭。
“行。”男生收回房卡,發給其他人。
都安排妥當,眾人開始往外走,到了酒店門口,有人提議先一起送安彌他們回去,他們再去酒店。
安彌剛準備說不用,人群裏突然冒出個磁沉聲音:“我送她們,你們去。”
這聲音,自然是來自於陳聿。
大家都是有眼力見的,忙道:“行行行。”
有兩個女生沒說話,表情略顯失落。
“那聿哥,咱走了。”
陳聿“嗯”一聲。
還清醒著的幾個男的火速拉著人走了。
酒館門口隻剩下他們四個。
李子今天沒喝多少,全程保持著淑女人設,蘇芷伊給她介紹那男生還一直幫她擋酒,蘇芷伊就有點不行了,走路都得讓人扶著,李子給安彌使了個眼色後,扶著蘇芷伊往前猛竄了幾步,故意給安彌和陳聿留出獨處空間。
“別跑,老子要吐了!”蘇芷伊大喊。
“為了咱彌姐的幸福,憋著!”李子也大喊,明顯是故意讓陳聿聽到。
安彌一整個無語住。
“走吧。”陳聿步子邁出去,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
安彌跟上去。
他從兜裏摸出包煙,抽一根遞過來。
安彌沒接,“我帶了。”
說著,她從挎包裏拿出煙,陳聿瞥了眼,國外牌子的小眾女士煙,他沒見過,女士香煙大多帶有水果味,安彌手上這包應該是櫻桃味的,她打開煙盒時,他聞到了一股櫻桃調的淡淡香氣,但氣味清透而略帶冷感,裏麵可能還加了冰薄荷。
陳聿收回手,將抽出來的那根煙叼進嘴裏。
安彌剛剛順手將打火機也摸了出來,貼在煙盒後麵,是一款手作複古煤油打火機,外層黑色植鞣皮革包裹機聲,鑲嵌機械齒輪與藍色珠母貝拚接的蝴蝶,半麵蝴蝶骨,半麵蝴蝶翼,機械蝶骨自帶冷色,另一半逼真的蝶翼泛著深藍色細閃的光,在夜色的光影裏有種華麗又深邃的美感。
“打火機挺特別。”陳聿邊點煙邊說,低沉磁性的嗓音混著打火機彈開時清脆的剛音,很抓耳。
“中看不中用。”
打不燃了。
安彌收起打火機,咬著煙抬頭,“借個火。”
陳聿把打火機遞給她。
晚上風大,安彌一隻手防不住風,點燃的火被風吹滅,她把手拿近些,仍無濟於事,再一次嚐試滑動打火機滑輪,與此同時,一隻大手從側方攏過來,“嚓”的一聲,火光驟然亮起,照亮兩個人的掌心。
安彌心頭莫名重重一跳,不經意地,香煙裏的爆珠被咬破,櫻桃的甜意與冰薄荷的冰涼貫入口腔,五感似在瞬間放大,微燙的空氣,燃燒的煙絲,拂過發絲的晚風,倏然間加重的心跳,與口中獨特氣息一並帶來的衝擊感令她有片刻的暈眩。
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而這微妙暈眩感的起因,竟隻是陳聿將手攏了過來。
陳聿這個人,真的要命。
好似天生就有輕而易舉讓人心跳錯亂的本事。
她胸腔下這顆心髒已經好幾年沒為任何人動容,卻輕易為他一次又一次失控。
又一陣風刮來,將火焰吹滅,及時地令她回神。
她深吸一口煙,尼古丁在肺葉裏過濾一遍,滲進血液,進入大腦,混沌與清明同時掠起,她略顯遲鈍地將打火機遞回給陳聿。
陳聿接過,金屬質地的外殼上殘留著她的體溫,他將打火機收回口袋,手一並留在裏麵,像在留存那抹餘溫。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安彌的頭發不時被風吹起,貼到身側那人的肩膀,一兩縷頭發甚至會拂過他的脖領。
陳聿察覺到了這細微的觸碰,怎麽說,有些癢。
隻是有些癢,卻讓人覺得難捺。
抽煙都讓人無法忽視。
重重抽了口煙後,陳聿啞著嗓子開口∶“你朋友跟劉子睿之間有情況?”
安彌一時間沒想起來劉子睿這人是誰,仔細回憶了下才想起來,是蘇芷伊介紹給李子的那男生。
“不算有情況,隻是在接觸。”
“換個人吧。”
安彌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問∶“他人不行?”
陳聿“嗯”了聲。
“但芷伊說他人不錯來著,他是芷伊朋友,他要不行,她也不會介紹給李子。”
陳聿朝旁邊呼出一口煙,讓風將煙帶往身後,語聲淡淡地道∶“那他倆肯定不是深交。”
“他倆”自然說的是蘇芷伊和劉子睿。
安彌回想了下群裏的聊天記錄,“好像確實不是深交,芷伊隻說跟他一起玩兒過幾次,覺得他人還不錯。”
“那你朋友看人不太準。”
安彌看他一眼,“多謝提醒。”
“蘇芷伊你給我起來!”
前麵傳來李子的大喊聲,安彌抬頭,看見喝多了的蘇芷伊蹲在地上不肯走,安彌正欲過去幫忙,忽聽旁邊傳來一陣小貓低低的叫聲。
安彌轉頭望去,看見一隻很小的白貓瑟縮在路邊一處角落裏,它身上多處抓傷,好多地方都沒了毛發,傷口暴露在空氣裏,原本應該雪白的毛色被血和汙泥染成一片血紅一片灰黑,叫人心疼。
這一幕,是個人看見都於心不忍,安彌朝小貓走過去。
在西郊校區的時候,她救過挺多隻像這樣受傷的小貓,她會先送他們去醫院救治,然後寄養在寵物店等人領養。
安彌在小貓麵前蹲下來,小貓不怕人,還拖著一隻受傷的腿蹣跚朝她走來,她伸手將它抱起來,打算先帶回去給它清理下傷口,明早送去寵物醫院。
“你要撿回去養?”頭頂落下陳聿的聲音。
安彌抱著小貓站起來,“不養,沒那耐心,送去醫院治好放寵物店讓人領養。”
“那給我吧,”陳聿說,“我養。”
安彌抬頭打量他,不知道他是真的想養,還是出於別的意圖,試探性地說:“你看著不像是會養流浪貓的人,養流浪貓會很麻煩,尤其是受傷的流浪貓,照顧起來很需要耐心。”
蘇芷伊和李子口中的陳聿,是個似乎連談戀愛都嫌麻煩的人,大學兩年身邊女人換了無數個,裏頭沒一個是以女朋友的名義帶出去的。
陳聿扯唇,低頭拿出手機,拇指在手機上劃拉一陣,然後將手機反過來給她看。
他手機界麵上是一張照片,照片裏有兩隻貓,一隻孟加拉豹貓,一隻狸花貓,兩隻貓正悠閑的曬著太陽,陳聿的聲音從手機後方被風送至耳側,“我養了兩隻貓,照片裏的狸花貓就是流浪貓,我剛撿到它的時候,它身上都是貓癬,沒一塊兒皮是好的,還瘦得隻剩一副骨架子,但現在,我把它養得很好。”
最後一句話,他眉尾半挑,表情一點兒不謙虛。
安彌盯著他,沉默著,她發現陳聿身上有種很複雜的矛盾感,讓人捉摸不清。
他看著像連人的死活都不放在眼裏,卻竟然會親自照顧流浪貓,還是全身長滿貓癬的流浪貓,明明他氣質矜貴得仿佛是陽春水都不情願沾的人。
“給你。”她把此時滿身是血跡和汙垢的小貓遞給陳聿,想看他接過去是什麽表情,但凡在他臉上捕捉到半點嫌棄,她不會把貓交給他。
陳聿接過小貓,放在臂彎上,讓小貓可以舒服的趴著,也能緊緊靠著他,並且掌心拖住了貓咪的後腿,是讓貓咪很有安全感的姿勢。
他今天穿的一件白色短袖,因為讓貓貼著自己,衣服上留下了幾道汙痕。
安彌仔細觀察著他,沒見他臉上有出現任何一絲的嫌棄。
可安彌似乎還是不太放心,叮囑道,“它這傷得挺重的,你最好天亮就帶它去醫院。”
看出她眼底的不信任,陳聿提議:“要不加個微信,我把它情況發給你,你要覺得我照顧不周,隨時可以把它要回去。”
安彌看看他懷裏的貓,又看看他那張實在讓人難以信任的臉。
猶豫半晌,她拿出手機,打開微信二維碼遞過去,“你掃我。”
陳聿不緊不慢的拿出手機。
掃完碼,他似是愣了兩秒,接著,眼底泄出幾分笑意。
好友申請發過來,安彌看著通知欄上彈出的消息也陷入了片刻怔愣。
陳聿的頭像是一片空白,很巧,她的也是。
她懸在半空的手指過了會兒才落下,點了[接受]。
“蘇芷伊!!!”
前麵又傳來李子的怒吼聲,安彌回頭,見蘇芷伊還蹲在路邊不肯走。
安彌大步邁過去,來到蘇芷伊身邊。
“安彌,幫我一起拉她,這貨死沉,我拉不動。”
“鬆手。”
安彌把李子的手拿開,彎腰,將蘇芷伊打橫抱了起來,表情輕鬆,還顛了一下。
李子臥槽一聲,“還得是我彌姐。”
安彌沒作聲,徑自抱著蘇芷伊往前走。
李子正要跟上去,忽然想起後麵還有個陳聿,她回頭,看見陳聿的目光直接越過了她,落在安彌身上,眼底是夜色也壓不住的興味,像一隻盯上獵物的白鯊。
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對安彌有意思,可惜是個玩咖,安彌最厭惡的那類人。
不過,她挺期待他們之間能發生點兒什麽,這倆人,都帶勁,要拉扯起來,想想都賊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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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六點發,結果還是沒忍住提前了,從今天開始日更,本章評論區掉落紅包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