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島,摩托車手的終極信仰,騎士的終極殿堂。
六十多名用生命演繹極致的車手在賽道前蓄勢待發。
曼島TT是全世界公共道路比賽裏最偉大的賽事, 沒有之一,參賽的車手不管能否奪下冠軍都是英雄,因為他們是在與死神賽跑。
這條全長六十公裏的賽道是真實公路,沒有緩衝區和保護區,道路兩旁是懸崖是巨石,島嶼路段高低起伏不定,彎道還高達兩百多個, 而車手的平均時速超220km/h,直線加速更是超320km/h,在這樣的速度下,車手想要跑完這條賽道隻有憑借記憶去過彎, 在記住兩百多個彎道的同時,還要祈禱彎道後沒有任何障礙物,否則稍有不慎便會飛出賽道,長眠於此,在這條賽道上的每一英裏都留下了超過6名車手的生命,車手的每一次飛躍都可能是生命裏的最後一次。
當第一道引擎的長嘯劃過賽道, 所有車手不自覺失了片刻的呼吸,全神貫注的緊盯前方,而排列成長龍的隊伍中卻有一人在這時側眸, 看向道路旁的一名少女。
在一個小時之前, 這名少女對他說:“我在終點等你, 等你來吻我。”
他隻回了她兩個字:“等著。”
在得到這個回應後, 少女再次笑彎了眼,因為她知道, 這兩個字代表著——
他一定會抵達終點。
他從來說到做到。
雖然在她看來,這條賽道的危險程度讓任何人都無法保證能跑完全程,但她就是相信他。
這是一場極大的冒險,也是對她的考驗。
隻有當他跑上這條賽道,他才會相信,她不會用同樣的理由拋棄他兩次,她自己也才會相信,她真的可以做到無懼死神地與他相愛。
而她並不知道的是,在過去的一年時間裏,他在這條賽道上飛馳了無數次。
不為賽車手的榮譽與夢想,為的就是此刻,她擁有目睹他走向死亡之路的勇氣。
一年前的這個時間,他剛醒不久,她深陷抑鬱。
那時候,他以為自己能像上一次在醫院醒來時那樣,可以將哭個不停的她哄好。
但這一次,他哄不好她了,怎麽都哄不好。
每天聽她在廁所吐得難受至極的聲音,他甚至希望自己與她在那場車禍裏當場死亡,這樣,她就不會那麽痛苦。
他是真的死過一回的人,心髒驟停的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飄離了身體,懸浮在了半空中,看到自己滿臉是血的躺在病**,也看到她無比哀切絕望的目光。
看到她那般悲慟的眼神,明明已經沒有心髒的他依舊感到痛徹心扉。
在她陷入昏迷後,他祈求上天,讓他回到她身邊。
上天大約聽見了他的祈求,真的讓他的靈魂重歸□□。
隻是,或許一切交換都是有代價的,當他睜開眼,看到的不再是曾經那個又颯又野的安彌,而是一個意誌消沉,自己將自己折磨得快枯萎掉的安彌。
就似乎是,上天用她的生氣才換回了他的一條命。
他險些也陷入這樣的負性認知,希望自己幹脆不要醒來,幹脆在當天死掉,直到有一天,他在電視上看到一部災難電影,他想起了《龐貝末日》,也就想起自己在車禍發生之前為什麽想和她再看一次這部電影。
其實那時候命運就已埋下了伏筆,遲早有一日,她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安遠山還未死之前的安彌,是個隨時隨地能跟人玩兒命的瘋子,安遠山死之後,她卻變成了一隻驚弓之鳥,怕他出事,更怕她因為她而出事。
他當然不願見到她因為他變得膽怯,他希望她永遠無畏,永遠不受任何束縛,活得像個颯爽的女俠。
所以,他說想跟她再看一次《龐貝末日》,想借這部電影告訴她:
他希望與她無懼死神的相愛。
可沒來得及,等再次能和她說話的時候,她已經做不到無懼死神,她被他差點死掉的那一幕嚇壞了。
而即便當時沒有那場車禍,單憑一部電影也不足以就讓她丟掉所有畏懼,在沒有真正直麵死亡時,任何言論都是空談,她之前就與他看過《龐貝末日》了,還不是照樣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開始認為,這場車禍不完全是一件壞事。
甚至,他覺得這場車禍來得剛剛好。
沒有這場車禍,安彌也難以找回曾經那個無畏的她,甚至沒有安遠山的死,她很可能依舊會因為他而抑鬱。
沒有安遠山和李文英,還有南星,沒有南星還有那群社會渣滓,沒有那群人,這世上還有無數的惡人,隻要安彌做不到無視這些惡人,就不斷會有危險降臨,而會無視惡人的安彌,就不是安彌了。
這場車禍將未來某一天終將會發生的結果帶到了一切萌發之際,用最短的時間將他們之間的問題徹底暴.露出來。
如果他能解決掉這個看似無解的命題,那往後的日子,他們都可以用來肆意相愛。
他要安彌先好起來,再讓她明白:
愛該成為盔甲,而不是軟肋,更不是束縛。
於是,他製定了一個計劃,一個讓她拋棄他的計劃。
她如果不離開他,已經患上抑鬱症的她沒可能好起來,而她不可能主動離開他,因為她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相信沒了她,他會徹底瘋掉。
所以,他找來劉柏宇,讓劉柏宇求她放過他,讓劉柏宇告訴她,一個人不會說瘋就瘋,就算他想瘋,隻要拿她自己作為威脅,他就會好好的活下去。
她當然會相信,因為她知道他有多愛她。
但她不會知道的是,若這不是他的計劃,她自己主動要離開他,不管任何原因,他都不可能放她走,死都不可能。
他真的會變成徹頭徹尾的瘋子,然後拉著她一起下地獄。
即便她的離開是他自己一手策劃,他都還是差點瘋了,那些眼淚都不是假的,喝酒喝到胃出血也不是假的,隻有拚命工作是假的。
他是重新成立了公司,但在陳家的幫襯下,他用不著那麽拚命,他更多時間都在曼島,在這條賽道上。
他相信,這場與死亡賽跑的比賽一定能讓她明白,榮譽比生命更重要,他們的愛也是。
大四幾乎整個上學期的時間,他都在曼島,記下了這裏的每一個彎道。
除夕夜的前兩天他都還在那邊,除夕夜當天才抵達南城。
那天他沒有回陳家老宅,他跟著她去了海邊,一直在距離她隻有二十米的地方看著她,守著她,然後在淩晨,和她一起淋了那場雪。
春日裏的那場相遇,也並非偶然。
那天,他幾乎用盡了所有意誌才移開了那道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漠然從她身邊邁過。
後來的兩次相遇,當然也不是偶然。
他故意要她看見她臉上的傷,故意將手摔斷讓她看見。
他要讓她知道,他本就是個瘋子,一個危險係數極高的瘋子。
他要讓她知道,即便不和她在一起,他也會隨時喪命。
其實,在曼島看到她衝他笑的那一刻,他覺得她猜到了這一切都是他的計劃,不然哪有那麽巧合,她剛好就有來英國的簽證。
他把他做的事告訴了周望舒,讓周望舒約安彌去英國旅行,所以她可以在兩天之內就抵達曼島,來到他麵前。
這是一場耗時一年的救贖,救贖她,也救贖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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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島TT的賽製是每位車手間隔10秒出發,繞環島跑6圈,6圈平均成績最高者為冠軍。
第一位賽車手出發後,六十多名賽車手排列而成的隊伍緩緩向前移動。
陳聿排在第三十位,五分鍾後,他也出發。
引擎轟鳴如龍嘯,車身帶起一陣勁風。
安彌在賽道旁看著他幾乎是瞬間就消失在視線裏,快成了一道藍色的虛影。
一顆心頃刻高懸,安彌緊緊握著雙手,一邊神情緊張的望著賽道,一邊在心裏為他做著禱告。
賽道上不斷有車手的身影飛馳而過,疾如閃電,很難分清誰是誰,尤其是在終點這條直線上。
盡管如此,當某一道身影在眼前閃過,安彌還是認出了那是陳聿。
“一!”
她在心中幫他數圈。
現在曼島TT的最高記錄是一圈16分58秒,大多數車手一圈都在18分鍾以內,安彌沒有看時間,以免錯過陳聿的身影,她不求他奪冠,隻求他平安。
“二!”
“三!”
六圈的路程已過半。
安彌越來越緊張,手心裏全是汗,額頭上的汗流進眼睛她也隻閉上在疼的那隻眼,另一隻眼繼續睜著緊盯賽道,在一個接一個急速飛馳的身影裏尋找著陳聿。
“四!”
到了這賽事的後半程,賽道上的車輛明顯少了很多,證明已經有不少賽車手遭遇事故。
不斷發生的事故讓賽程越到後麵越危險,因為路上會多出很多障礙物,在這種急速情況下,哪怕是一顆石子也很可能讓一名賽車手罹難。
“五!!”
最後一圈了!就最後歐一圈了!
安彌心髒都快要跳出來,賽道上接連不斷的引擎轟鳴聲都蓋不住她劇烈的心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安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此時,不斷有賽車手衝過最後的終點線,周圍一陣又一陣地響起沸騰的歡呼聲。
人群裏高呼著“hero”,而屬於她的hero還沒有出現。
“1、2、3……44、45……”
她在心裏緊張的數著秒。
終於,視線裏出現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衝過了終點線!!!
“Wow!!!”
四周再次響起一陣歡呼。
安彌全身的血液都跟著沸騰。
這一刻,她內心的那種澎湃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
她的陳聿又一次戰勝了死神。
激動的淚水從眼眶裏不斷湧出,她開始奔跑,朝著前方他所在的方向。
因為速度太快,陳聿的車衝出去了很遠,為了不撞上後方來的車,他沒有騎著車返程,而是將車停在了路邊,然後栽下頭盔往回跑。
兩個人都在朝著彼此奔跑,在六月的豔陽裏,在人聲鼎沸裏。
不多時,他們的視線裏都出現了對方的身影。
出奇一致的,兩個人同時慢了一拍,接著再同時加速跑向對方。
在距離僅幾米時,陳聿張開了雙臂,安彌撲進他懷裏。
陳聿緊緊抱住她。
沒有什麽比這一刻身體的相撞來得更有真實感。
兩具身體之間沒有一絲的縫隙,他們感受著彼此的溫度,彼此的心跳,還有分開這一年裏堆砌得無比洶湧的愛意。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也不用說話,隻用緊緊相擁,再吻向對方。
六月的曼島,一道道引擎聲掀起颶風,死神盤踞上空。
他們在死神的注視下,肆無忌憚地熱吻。
他們都在用這個吻告訴對方——
往後餘生,請與我,無懼死神的相愛。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到這裏就結束啦,我好愛這本,用這本想告訴大家的不是愛情大於生命,因為現實裏這樣的愛情太少,我希望的是,大家能像彌姐和聿哥無畏的愛著彼此那樣,無畏的去做自己熱愛的事,不管是被大人們說我們幼稚也好,說不切實際也好,還是說我們瘋了,那又怎樣呢,我就是不想循規蹈矩地度過這一生,就想瘋一場。
ps:番外18號晚上8點更,大家最好定個鬧鍾,很抱歉中間得隔四天,但我真熬不住了,感覺要猝死了,而且我得寫兩章才能更,得替換嘛,所以隻能是18號開始更番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