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淵掛了電話就跳下車,拉開全部車門和後備箱,衝蔣昌俊大聲道,“咱們再找找,常相思的手機肯定在這車上。”
兩人就差沒把整個車廂給拆了,一無所無,蔣昌俊甚至趴到車底去看地盤上是不是貼了,還是沒有。白文淵雙手叉腰,看著車座的皮套子,直接撲上去仔仔細細摸每個角落,最後在車後座下方摸到一個硬塊,用力摳出來,果然是一個手機。
“媽的!”白文淵口吐髒話,“這臭小子怎麽這麽奸詐!”
蔣昌俊咂舌,“你們這些人,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啊,這麽會玩兒!”
白文淵摸出手機撥過去,氣衝衝道,“哥,找到相思的手機了,確實在車上。現在怎麽搞?把手機砸了?”
“先別忙。”白文元道,“你剛發的圖片我讓人確認了,上麵的車牌號,是吳建國的車。已經確認車子從文山高速的入口上了路,走平城方向。車上了高速,就好辦了,我這邊讓錢衛和汪啟在收費站堵人,他跑不掉了。這手機還有用,能不能抓到那小子,就看它了。”
白文淵捏著手機想不通,對蔣昌俊道,“別說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啊,這蔡炳坤,吃什麽長大的呢?一個書呆子醫學生,和警察玩兒這一套,玩得還這麽溜?”
“看不出來,真看不出來。”蔣昌俊搖頭,“這個時候,就感覺我腦子都白長了。”
白文淵立刻感覺出他的可愛來,“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覺得你這樣爽直的人太TM可愛了。”
兩人相對吐槽了一會兒,沒接到白文元的指示之前,分頭去找會所和療養院的人詢問摸底。
“現在吳建國的行蹤基本確認,那麽我們換一個角度想。”白文元看著錢衛,“從平城案看,吳建國是老大,抓了他算是一件大功,結合現有的資料深摸下去,他的工廠也基本能掃幹淨。但是,如果就從他這裏斷開,蔡老大那條線要重新撿起來,就難了。”
“你是想順著他的手,摸到蔡老大那邊去?”錢衛偏頭,“主意是好主意,但你怎麽確認他一定會去找蔡老大?”
“蔡炳坤不會給無謂的信息,為什麽那麽能確認是西南方向?”白文元道,“我們可以玩一次貓抓老鼠試試,老鼠被玩崩潰了,本能就是去找窩——”
“可也要謹防他崩潰了暴起傷人啊!”錢衛道,“特別是你和你被拍的那位小姐。”
“你派人去保護高姝,她的聯係方式和地址我給你。”白文元想了一下,“你和汪啟盯住吳建國,一路圍追一路放,直到他最後和人接上頭再實施抓捕,順便——”他摸出手機想了很久,“我知道那一塊是一個人的地盤,他有個很多年的釘子安下去了,一直沒深入進去,趁此機會埋下去吧!”
“這樣比較費時費力,也有風險,如果人追掉了——”錢衛沒再說下去,因為白文元甩過來一個眼神,狠狠道,“你沒本事把這個事幹好?那我換人——”
“唉,別呀——”錢衛忙道,“保證完成任務。”
拍胸脯保證完後,錢衛又不放心道,“那你女朋友那邊?”
“蔡炳坤這樣的人,做每件事都會有很強烈的目的性。”白文元道,“正常情況下他帶不走常相思,反而會激化他們之間的矛盾,這不是他的想要的。他對相思抱持的感情,從對他最有有利的方麵講,當然是在身份不泄漏的情況下和她在北部縣一直相處下去。而他在接到我的電話之前,也毫無準備我將要揭露他的身份,那麽,是什麽事情導致他這樣臨時起意呢?”
“我倒是覺得,他的目的不在常相思,而是在你。”錢衛道,“如果真隻是為了常相思或者為了他的所謂家人,他根本不會再給你打電話多嘴,這不符合他的利益。”
白文元伸手拍拍錢衛的肩膀,“繼續說下去。”
“這就像是選擇題一樣,最開始的時候你和他通話,他讓你選是常相思重要還是繼續抓捕,你選了工作。可是他好像已經知道你的選擇一般,利用常相思的手機定位破解了白文淵的跟隨。現在,他又給了你一個選擇,是去抓他還是去抓吳建國?如果,你繼續選擇吳建國,他極有可能再給你更多的選擇,直到你選對為止。”錢衛道,“從心理上來說,他給你設定了考題,也設定了正確答案,一切不符合正確答案的行動,都會導致他開始進行下一步。”
“對。一般略聰明一點的人,在選擇犯罪的時候,總是無意識地要顯擺這一點。”白文元道,“能在十多年以後還來找相思,執念如此重,那麽相對地,他的行為就很好預測了——他是在引誘我跟過去。”
“如果他對常相思抱有感情,正常情況下是不會傷害他,更不用說,他是直接把人帶走,而根本沒有交給吳建國,更能說明這一點。”錢衛到底是要比白文元冷靜一些,“他就是在針對你。”
“應該不是簡單的針對。”白文元道,“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要仔細分析,他說,我要是找到了,就把常相思還給我;如果沒找到,她將屬於他。他認為要使一個人的精神屈服,會有很多種手段——”白文元表情越來越嚴肅,陷入沉思。
“白廳,你後續怎麽安排?”時間緊迫,錢衛不得不打斷他。
“你帶隊緊跟著吳建國的人,和汪啟他們做一個詳細的追捕方案,務必要把人逼到絕境。我去和西南片的負責人聯係,請他的釘子協助繼續摸下去——”白文元歎一口氣,“至於我,得去一個地方看看,恐怕,那裏才是蔡炳坤真正想要我去的地方。”
“你一個人?”
“不,我在當地有熟人,會聯係他們要求協助處理。”
常相思雙手和雙臂纏滿了膠帶,層層縛層層,完全無法掙脫,她想要大聲呼救,可惜山間無人。她用力錘擊一下座椅前方的平台,惡狠狠地看蔡炳坤,思考著要不要去拉他的方向盤。
“蔡炳坤,你不能那麽做!”常相思道,“你會害死他,害死你自己——”
“對!”蔡炳坤冷靜地上了駕駛座,將車鑰匙插好,忍住雙臂和肚腹的疼痛,“但是我必須那麽做。”
常相思瞪著他,越發覺得和這個人不能呆一起。
“黑哥是我們幾個兄弟裏最能打的,也是最心狠手狠的人,得罪他的人通沒好下場。為了讓人怕他,他能把刀子砍在女人和小孩身上;任何讓他不高興的小事,最後都會變成大事。”蔡炳坤看著常相思,“你刺了他一刀,他會想盡辦法找到你和你家人的所在,讓你一輩子都不得安寧。如果他被抓了,還有他的小弟;他的小弟被抓了,還有別的人去幫忙,白文元也不能二十四小時守著你,保護你——”
“你放我下去!我不需要你這樣幫我——”
“不可能的。”蔡炳坤扯一下嘴角,“跟我走,我會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常相思用力去扯手腕上的膠帶,蔡炳坤伸手去抓藥箱,摸出幾顆消炎藥吞了,又分了幾顆給她。常相思估摸著也該吃一次了,張口吃了藥,卻不接他遞過來的水,幹吞了藥片。
蔡炳坤失意地笑一笑,放下水瓶和藥箱,啟動小車。
“相思,我原本想,如果能夠和你在北部縣一起生活半年,那就該是最好的日子了。”蔡炳坤專心地開著車,“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計劃好了,唯獨沒有料到,白文元會出現。”
常相思安靜下來,從側麵看他。
“有些事情,我隻想要親自告訴你,不想讓你從白文元或者別的什麽人嘴巴裏聽見。”蔡炳坤臉上的表情僵硬,“因為你有可能聽到的,都不是最完全的真實。”
常相思看著他,以往的那一點點眼熟慢慢劃開,此刻他臉上的陰霾引起她最不願意回想的往事,她的唇抖了抖。
蔡炳坤側頭看她發白的臉色,“常相思,你在怕我了嗎?”
常相思沒有回答,她開始感覺自己的猜測可怕起來。
“我第一次見到嬸嬸的時候,才十四歲。”蔡炳坤笑了笑,“那是冬天的時候,我從縣城學校回家,一進家門她就衝我笑,問我餓不餓,要不要吃飯。我叔和我哥根本就不會做飯,要不然就是冷的,要不然就是鹹得過頭了,那麽好吃的飯菜,還是第一次吃到。她好像很不習慣寒冷的天氣,手腳全部長了凍瘡,我就會去幫她做點小事,她都會很感謝我。過年前的時候,哥哥說,別讀書了吧,跟他出去掙大錢。嬸嬸就說,還是小孩子呢,不能不讀書,讀書以後上大學,找好工作,出人頭地。”
常相思腦袋開始昏沉沉的,蔡炳坤的話仿佛在天邊一般,“哥哥才不會聽嬸嬸的話,但是他覺得出人頭地很不錯,所以,我就能繼續讀書了。嬸嬸就鼓勵我,說她有一個小侄女,又聰明又漂亮,是最最厲害的人,肯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學找到最好的工作,她說她的名字叫常相思,又好記又好聽。”
“我隻聽一次就記得你的名字了。”蔡炳坤道,“嬸嬸說她和你感情最好,如果你知道她不在了,肯定會哭很厲害,一定會想要來找她。我知道她想走的,但是我不認為你會來,但是——你來了。”
“這件事情,可真的很糟糕。”蔡炳坤仿佛是不解,“你怎麽就擅自跑來了呢?我早晨出門嬸嬸都還好好地對我笑著呢,下午她就是冷冰冰的一具屍體了。”
“別說了。”常相思忍不住頭暈,雙眼呆滯,“你們沒資格說她,連提她的名字都不配!還有,你給我吃的不是消炎藥?是什麽——”
“安眠藥。”蔡炳坤道,“你放心睡吧,睡醒了,我帶你去找嬸嬸的骨灰,我把她供在老家了。”
常相思眼中有淚,手用力戳一下頸項的傷口,想要用痛來保持清醒,“白文元呢?你和白文元玩什麽?”
“很簡單。”蔡炳坤輕輕道,“我想和他玩一玩,正義能不能戰勝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