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人群散去後，宋越終於收到了程靖嘉報平安的微信。

程靖嘉：“抱歉，突然有點工作上的事情要處理，需要用到電腦，所以我得回趟家。”

宋越並沒有放鬆警惕，她站在原地，專注地回他微信。

“你一個人真的沒事嗎？”她打到這裏，又遲疑地刪掉。

她重新輸入：“如果你有事情的話，我可以幫忙。”

但程靖嘉沒有再回她，宋越整顆心七上八下，剛想去找他，腳步又立刻頓住了。

要是貿然前往，不知道會看到什麽……

如果看到他一個人生著病，那麽需要她的樣子，她肯定就不能安心離開月熹市，鐵了心要陪他出國了。

“我到底要怎麽做才是對的……”宋越緩緩蹲下身來，將腦袋埋進了膝蓋。

她現在心煩意亂的，完全亂了節奏，做不好任何決定。

因為走哪一步，都有錯。

回到月熹市之後，每一步的發展她都預料不到，偶然間甚至被心裏的無力感拉扯得有點頹廢。

她拿出手機，盯著和程靖嘉的聊天界麵，自言自語：“如果是我生病了，你一定會放下工作陪在我身邊，哪怕是麵對死亡都不會讓我一個人。所以，為什麽你要騙我，不能讓我陪著你呢？”

宋越眼神空洞地在地上蹲著，她深歎了口氣，手臂垂直滑落，月光灑落在孤零零的影子上。

“難道，你要我再放棄你第二次嗎？”

她看著搖晃的落葉發呆了不知道多久，終於，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宋越激動地站起身，希望他能向她表達哪怕一點點“我需要你”的訊息。這樣，她就可以毫無掛礙地奔向他了。

可看到消息的那瞬間，她眼底的光瞬間黯淡下來。

程靖嘉：“不用了，是閑置廠房招租的事宜，我幫路澤處理一下就行。”

程靖嘉還是要把她推開，獨自去麵對接下來的難關。

她瞬間沒有了回他微信的動力。

快十年了，他這個性子還是沒變，覺得自己會耽誤她，那就一定要按照他的那套“無風險計劃”執行，不然寧願放棄和她的全部可能。

他有沒有考慮過，她的左右為難呢？

“程靖嘉，我又不是小孩了，誰跟你說我和你出國一趟，就一定會丟飯碗的？”

宋越煩躁地重新蹲下身來，她要是再往前走兩步，就要控製不住自己跑向他了。

就在這時，身後一團黑色的影子朝她靠近，手裏還拿著粗麻繩，那人的腳步明顯有些顫抖，走得很慢。

“有了！”

宋越倏地站起身來，眼底重燃希望的火光。

她有辦法，既不放棄自己的工作，又能陪他出國做手術了。

希望，她的這個計劃行得通。

想到這，宋越趕緊飛奔回家，身後的人也跟著頓住腳步，手裏的麻繩掉了下來，握起一個拳頭。

宋越剛回家，手機就響起了八百年未曾聽過的QQ鈴聲。

她這個QQ都好幾年沒和人聊過天了，隻是偶爾發幾條說說碎碎念一下，怎麽會有人用這個APP聯係她呢？

打開QQ，她馬上就看到了“團結小六班”群聊艾特了“越越”。

看到這條信息的時候，宋越眉頭皺了起來，她繼續把消息往前拉。

“林小漁”將你拉入群聊？

她終於弄明白了，當年沒有欺負過她的同學宋越就沒刪了，沒想到林小漁會把她拉到初中同學群裏。

宋越沒時間和他們嘮嗑，隻想要退出群聊，免惹塵埃。但沒想到，才剛點進群，幾個熟悉的人名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她手一僵，糟糕的回憶頓時毫無防備地衝破束縛，浮現在眼前。

李修桐：“景琅之前寄給我的霞大明信片挺好看的，我們學霸校花不是開玩笑的。”

他們的關係還是這麽好。

李修桐，她初中的班長。上次聽說他的消息是林小漁在空間發的同學聚會圖，評論有幾個ID說他考上了北市的一所211大學，畢業後也順利入了編製。

李修桐，那個前腳對她笑嘻嘻，後腳就跑去和霸淩她的人說她是“不要臉的髒東西”的“好班長”。

蘇曉葳前段時間在群裏讓同事幫忙處理的“早戀”黑料，估計就是來自於他和魏景琅的爆料。

宋越強忍著不適不想發言，但卻有人要主動挑起事端。

林婧盈：“宋越，你不和我們修桐聊聊嗎？你讀書的時候，不是很喜歡黏著他嗎？”

宋越覺得好笑，反手艾特了另一個人。

她學著他們陰陽怪氣道：“是嗎？我感覺你們艾特錯人了，應該是@魏景琅才對。”

既然她們主動要找事，她不出聲隻會繼續被欺負。

林婧盈：“你不會還記仇當年的事情吧？你被欺負難道也不反省一下自己的問題嗎？還這麽和大家講話，虧得我們拉你進群。”

這些人還是熟悉的狂妄自大，看得宋越難得有生氣的欲望。

她有理有據地回：“我反省什麽？反省你們初二的時候莫名其妙把我拉進這個群，說我給全班除了我之外的同學發了匿名消息進行辱罵，逼著我承認一件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又是我做的是嗎？”

“你們高高在上‘原諒我’的事情，還要幹幾次才不膩呢？”她指尖僵硬，難過地打完這行字。

那是個冬天，她生病了一個人到醫院看病，錢包裏隻剩下一百多塊。

外公留給她的錢就那麽點了，她不敢亂花，錢包裏還藏著一個五毛的硬幣，是最愛她的家人存在過的痕跡。

可那麽難受的一天，他們卻誣陷糟蹋她的尊嚴……讓她身心俱疲，差點走上不歸路。

本來這件事她已經忘了，但想起來的瞬間，還是有些心堵。

她坐在醫院的樓梯裏，手機都是逼迫她承認“匿名事件”的消息。

宋越抬頭看到對麵有一個小小的天窗，她拉了把椅子，絕望地站到上麵。可她還是太矮了，夠不到天窗。

那時候她想做什麽傻事，隻有她自己清楚。

她沒有錢轉學，可是她要繼續留在這個班級一年的時間，光是想到都害怕得發抖。

而他們最後排除“匿名事件”不是她幹的的理由，是她加不了這麽多同學，大家都討厭她。

可笑嗎？

他們說是她做的，她就要道歉；他們說不是她做的，就像是警察排除了嫌疑人一樣的合理操作。

時至今日，那些該被法律審判的人，卻考上了律師、公務員、研究生……繼續審判著無辜的受害者。

群裏突然安靜了下來，就在宋越以為她們還有一絲良知要放過自己的時候，魏景琅默默地把班主任拉進群聊。

黃石易：“宋越，你現在也這麽有成就了，至於和同學們計較嗎？大家都是同學，何必搞得這麽尷尬。”

這道德綁架來得及時，徹底擊碎了宋越覺得這些人還有一絲良心的幻想。

班主任一進群就能看見她在“恃強淩弱”，這一出好戲上演，也沒有人通知她是主角。

哦，她毫無意外又淪為眾矢之的了。

宋越也懶得惱火了，她退出QQ，先去聯係領導做完該做的事情，回來再看看他們想演哪出戲？

這一次，她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