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神司?是新設的嗎?我怎麽以前沒聽說過?”白沚輕笑問道。

竇陽敬而不卑,言行有禮的回道:“稟神君,百神司是聖皇陛下親自設立,專職迎送通傳百神,與大晉二十四州諸神交接的官衙。設有一位大司公官至正二品,二位副司公正三品,二十四位指揮使從四品,總衙門在晉京,二十四州首府城裏皆有分衙門。

下官便是祁南州的分衙門指揮使,將來若有所需,神君皆可尋我,這是下官的萬裏傳音令,還請神君收好!”

白沚接過了他遞上來的令牌,一入手中便感覺到其中蘊含著某種奇怪的神力,似香火神力卻又不同,更不是仙佛道妖魔的法力。

但是其中有著讓他本能感覺到不適的氣息,想來大概是與皇朝法度有關係了。

“我前腳剛到,你們就能尋來,看樣子神通不小啊。”白沚半是打趣,半是懷疑。

竇陽忙笑道:“神君誤會了。

聖皇陛下將敕封諸神的聖旨都盡數放在百神司了,我們可根據皇朝法度感應到眾位神君的大致位置,當然這個感應不會超過聖旨所在的千裏範圍。”

“原來如此。”白沚點頭,“你們尋到我,是有何事?”

“稟神君,晉京已為您安排好了上等的住處,專人侍奉,就在天寶坊的萬明園內。不知您是想多呆在此地幾日,還是隨下官移居萬明園?”竇陽笑說道。

白沚笑道:“再等幾日吧,這長河鎮風景不錯,我再住個幾日。”

竇陽的嘴角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出口,隻是道:“既然如此,若神君有任何所需,但請吩咐下官。下官就不打擾您了,我等告退!”

白沚點點頭,看著三人走出了房間,合上房門。

他這是已經被聖皇監視了?換個說法,他已經入了那位聖皇陛下的眼!

大晉聖皇,對於城隍們而言就是頂頭上司,一言定生死絕對沒有誇大,但對於像山水之神這樣的妖物神靈而言,還是權力有限的。

特別像白沚這樣,對於大晉敕封有沒有都沒什麽大損失的神靈而言,更是沒什麽話語權。

根據盧名恩的消息,聖皇極有可能對他這個盧家背後的保護傘抱有戒備心,甚至說不定直接在深宮宴會上拿下都有可能。

畢竟,聖皇之威,在深宮,一言可生殺奪予神明。

白沚不得不小心,他要留夠足夠多的後手去應對未知。

至於退避,當他踏入晉京長河鎮時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白沚沒有後悔,畢竟自己身上擔係著盧氏一族幾十萬人口,天沚國數百萬人的將來,還有虺山百萬蛇眾,妖府群妖的存亡。

他興起於人妖邊界的優勢,也要麵對人妖兩族邊界的各種問題。

這些事情總歸是要麵對的,早解決早安心,否則久病成疾,將來就是敵人給你的致命一擊。

白沚盤坐調息,體內封印的千年靈芝藥力瘋狂煉化著轉為法力,丹田之中空空如也,他的妖丹已不在體內。

夜間,月色入戶,太陰光華被他瘋狂的吞噬著,匯聚在體內和法力水乳交融。

同一輪明月下,元江之底,元素水府中水妖精怪無數,這座水府內居住著一位三品河神,在河底水府他的實力足以媲美天階。

一青一白兩道光芒落下,化為了兩個絕色美人,來到水府前。

看們蝦妖忙喝道:“來者何人?可有拜貼?”

白素溫婉一笑,“這位蝦哥,我們姐妹二人是從錢塘來的,修煉了三五百年有些火候,故而想來投入元江神君座下,求得大道修煉之法。還望蝦哥能夠通融一二!”

說著,她從衣袖中取出了一隻色澤光潤的大珍珠塞到了蝦精手裏,又拿了塊小珍珠塞到了右側的螃蟹精手裏,隨後盈盈一笑。

頓時把兩隻水妖迷的兩眼漂浮,螃蟹精是個老實人,道:“蝦哥,要不咱們通告一聲吧?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蝦精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歎氣道:“這個……這個,不是我不幫二位妹妹,隻是神君最近頗為忙碌,若是尋常時節我定然會為你們說幾句好話的。”

碧青聞言麵色稍稍不高興了起來,“收了我們的好處卻又不辦事,哪有這樣的道理,是不是看我們沒長腿就好欺負了?”

“沒長腿?”蝦精愣了愣,問道:“二位妹妹敢問你們本體是何物?”

碧青哼了一聲,“我們姐妹二人從一條小小水蛇修煉了幾百年方才有今日法力幻化人形,本體自然比你們強些。”

“蛇妖?”蝦妖笑了笑,“二位姐姐早說啊!是蛇妖那自然是可以進入我們水府了。你們等著,我這就進去通報!”

“哎,這……”白素看著離去的蝦精,問蟹精道:“蟹大哥,這水府還有什麽講究嗎?”

蟹精笑道:“自然是有的啊。二位姐姐怕是不知吧,我們神君對蛇妖和龜妖都十分優待的,以二位姐姐這般高深的修為,隻怕說不定都能獲得神君親自指點,未來成為化形大妖都有可能的。”

白素和碧青對視了一眼,碧青喜笑道:“原來如此!那我們姐妹可算是來對地方了!蟹大哥,水府中可有什麽規矩,或是人物,不知能為我們分說一二嗎?”

“嘿嘿,這倒沒什麽。水府中的規矩自然是要聽神君吩咐,除此外不能上江麵上興風作浪,禍害百姓船隻。還有就是水府裏有五位神將,皆是化形大妖,你們可千萬不要招惹了。

畢竟,神君常年閉關不出,水府多是幾位主事神將在操持的!”

“原來如此,多謝蟹大哥!”碧青俏皮的笑著,引得蟹精麵色微紅不已。

不一會,蝦精便帶著青白二蛇走入了水府之中。

……

古德客棧,傍晚,白沚帶著一把油紙傘下樓,遇到店門口的小二,小二笑問道:“公子,您這是要出門嗎?”

白沚點頭,“出去散散心,回來可能會晚,記得要給我留門。”

“哎,您放心。咱們晉京四鎮沒有宵禁,一定會給您留門的。”小二殷勤的笑道。

白沚在門簷下把傘緩緩打開,持著一柄油紙傘就走進了細雨中。天色漸暗,路上行人甚少,細細風雨中古城喧囂都隱去了,地上青石路已經積了層淺淺的水窪,無論腳踩上去還是雨水滴落下去,都會**起一層層漣漪。

他的白色身影走在昏暗古鎮裏,有種說不出的意蘊沉澱在淺墨色的天雨中。隻不過少有人能見到,今日是六月六,祁南和天沚兩地應該是個熱鬧的日子。

他走過一條條小巷子,狹長且窄的巷裏,雨水順著屋簷滴下,白沚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前,讓他駐足的是門前兩條柳枝,沒想到在晉京也會有信仰柳教的人家。

屋裏,一個婦人坐在內屋門前,懷裏是針線衣衫,屋子裏**躺著一個熟睡的孩童,嘴角還留著口水。婦人拿起針線,在昏暗的油盞燈下一針一線縫補著丈夫那件許多補丁的衣衫。

“砰……砰……”

忽然門外傳來了兩下敲門聲。

婦人抬起頭,放下針線,拿了把傘走到門前隔著一扇門問道:“誰啊?”

孤兒獨婦在家,旁晚天色,哪怕長河鎮治安很好,可還是要小心些的。

一道清朗溫潤的聲音傳來,“賣藥的,專治跌打損傷,斷腿續骨的。”

婦人聽了聲音感覺是個年輕男子,不像是什麽凶惡之徒,就放下心了。

“不好意思啊,我們家沒有人用。”

門外再次傳來聲音,“沒有傷病的,也可買些留在家中常備著,三文錢一貼副。”

獨特的音色融在夏雨的清透中,不由自主讓人心生好感,婦人想到在碼頭上當背負的丈夫,近來總是叫著腰酸背痛,心頭一鬆,就道:“好吧,那我就買兩副備著吧。”

“咯吱~”

有些年頭的木門從裏麵緩緩打開了,門軸咯吱作響,婦人抬頭一看,昏暗的天色中門前站著一個手持青傘的白衣公子,傘壓的低看不清麵容,隻那挺拔的身姿襯托出月白色長衫哪怕沒有臉也會覺得這是一個翩翩公子。

“這……閣下是賣藥的?”婦人有些不確定的問著,眼前人怎麽看都不像是做生意的。

“嗬嗬,自然是的。”白沚手裏拿了兩張皮貼放到婦人手裏,“若有傷痛,貼在傷口處便能痊愈。”

婦人看著手中有些奇怪的皮貼,猶豫道:“真的有效?”

“嗬嗬,保管有效!”白沚笑了一聲,在雨中極為悅耳。

婦人見狀便從腰間香包裏取出了一堆銅板,數了數拿出來五文錢,笑道:“您看能不能惠一文錢?”

白沚見狀,笑道:“我這藥,隻賣有緣人。”

婦人覺得對方有些奇奇怪怪,也不敢多糾纏,便拿夠了六文錢送到白沚手裏,“好吧,這是六文錢,你拿好了。”

白沚點頭,接過銅錢,道:“不錯。”

然後就轉身離開了,什麽話都沒再說。

婦人手中拿著兩副貼藥,看著遠去的白色背影,心頭有些奇怪。

“呼~”

一陣清風吹來,打落了門頭上掛著的幾片柳葉。

婦人回過頭,無意間看到飄落的柳葉準備回身關門,隻是腦子裏過了一刻才注意到柳葉飄落,她身子瞬間僵住了,今個是六月六,柳仙會,傳說這一天是柳仙他老人家的壽辰,他老人家會親自降臨人間,與民同樂,賜福百姓。

剛……剛才,那人就是一身白衣,而且這樣一想她發覺那道白色身影和自家供奉的神像身形真的很相似!

婦人身子哆嗦了一下,又驚又懼又喜,她也不確定到底是不是柳仙老人家,還是碰巧了。

可這太碰巧了,但要說是柳仙來了也貌似沒什麽神異?

不怪她反應慢,正常人誰會把一下子就把一個眼前人和自家拜敬的神仙聯係起來?

婦人想了想,還是回了屋裏,再次給神像恭敬的上了三根香。

是夜,天色已黑,雷霆閃過天幕,這雨下得大了起來。

雨聲中,婦人有些心神不寧,總感覺有什麽事要發生。

“砰砰砰!”

“趙二媳婦!趙二媳婦!快開門呐,你家官人傷了!”

猛然小院外傳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婦人心頭一緊,這是鄰居老徐家的聲音。

她傘都顧不得打了,慌忙打開門一看,四五個人抬著自家昏迷過去的夫君。

婦人眼前一黑,差點昏了過去,他忙撲到丈夫身邊,哭喊道:“官人,官人,你怎麽了,快醒醒啊!”

老徐見狀,有些不忍的開口道:“趙二媳媳婦兒,你家官人他在碼頭上背貨被一箱子重物砸到了,直接腿折了,而且……頭也被砸出血了。

行裏給請過大夫看了,說……說趙二這腿已經廢了,隻怕腦子也可能會壞……

這是行裏的補償,五兩銀子也夠你們幾年的開支了。”

婦人聽到這,直接嚇的跌倒在了地上,丈夫就是天,一家之主倒下了,對於女人而言就是一切沒了,正常婦人被嚇得昏死過去都很正常,至於那些什麽臨危不亂的女子,大都是不一般的官家小姐,世家大族的女子,背有依靠。

她正六神無主之時,看到了自家官人腿上纏著的白色紗布,心頭一震,猛然翻身爬了起來,用袖子胡亂擦幹了臉上的淚。

幾人都被她這模樣嚇了一跳,生怕是被嚇出神了。

婦人渾身顫抖著,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喃喃道:“對!對!我有藥!我有藥!柳仙送給我的藥,柳仙送給我的藥!”

眾人都看到她腳步虛浮,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屋裏,過了兩三息就跑出來了,手裏還拿著兩副皮膏貼藥。

婦人忙把膏藥貼在了官人的後腦勺傷口處,然後扯開白色布條纏住的腿傷,要把另一副膏藥也貼上去。

老徐見狀勸道:“哎呦,趙二媳婦兒,你這是幹什麽?這傷口不能解開啊,剛剛包紮好的,萬一沾染了灰土,可就有性命危險啊!”

婦人仿佛沒聽到一樣,還是解開了傷口,看到了那片血肉模糊的腿傷,忙手抖著把膏藥貼了上去。

過了片刻,那膏藥上仿佛有白光一閃而過,趙二蒼白的臉色竟然緩緩紅潤了起來。

婦人喜極而泣的跪謝道:“真的有用!真的有用!柳仙您老人家保佑我家官人能夠好過來啊!柳仙保佑……”

“老徐,她這是在做什麽?”一個背夫好奇問道。

老徐看著麵色明顯紅潤許多的趙二,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他結巴道:“是,是柳仙。聽說是南邊的一個神仙,南邊的人都信這個貌似很靈驗。”

一個圓肚背夫沒注意趙二的情況,反正趙二這個樣子已經等於要死了,沒錢沒藥,根本活不久的。他歎道:“信這些有什麽用?要是真有那麽靈驗,我兒子考童生試前拜了那麽多神,怎麽不見考過?

這些東西啊,都是忽悠人的。”

“咳咳咳……”

話音剛落,地上昏迷的趙二猛然刻出了聲,竟然還虛弱的開口說話了,“我……我這是怎麽了?”

婦人喜極而泣的道:“官人,你醒了,你醒了。”

幾個背夫滿臉驚訝的看了看趙二,然後都神色不明的扭頭看向了那個說話的背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