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大的金光中,李大富睜開了眼睛,感激涕零道:“拜謝帝君!拜謝帝君啊!小人拜謝帝君大慈大悲,救我爹的命。”
山上柳教眾人都驚了,也紛紛跪拜而下,從山底到山巔,無人是站著的。
從神宮峰到數百裏老莊縣,沒有哪家哪戶不拜的。目光從高空俯瞰著這片大地,才知萬民跪拜之景是何等的壯觀。
而這幅畫麵是遠在晉京的一麵寶鏡呈現出來的,寶鏡前熙娘麵色凝重道:“陛下,您看……虺山帝君之號,真的讓他傳揚天下深入民心了。柳教邪祀霍亂萬民,茶毒人心,當真是不容小覷了。”
嬴稷笑道:“確實不容小覷,但若說禍亂天下還早著呢。千年之際的獸潮將至,他這條白蛇帝君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問題。
如果我不幫他,誰來幫我大晉抵禦群妖?這個帝君封的不是他白沚,而是抵禦獸潮的功臣。
當日百神宴上我就是要試試他有多少實力,值不值得我去耗費精力助他。否則你以為違逆朕,他真的能走出晉京嗎?”
熙娘笑道:“陛下果真足智多謀。那應當派遣那些神眾前去助他呢?”
嬴稷目光又看向寶鏡裏的那尊宏偉神像,輕笑一聲道:“獸潮來臨時,你自然便知道了。”
熙娘低頭躬身道是,眼底裏閃爍過一絲異色。
……
李大富帶著靈丹,在柳教教眾的陪護下一路平安無事的回到了鄰州老家。若是沒有柳教教眾庇護,隻怕他剛出老莊縣手中的靈丹就會被奪走了。
雲州,林安縣,後渠村。
村裏的打麥地上坐了一群端著飯碗的農家漢子,此時農閑打麥場裏大片空曠平坦的地方就是農家人吃飯聊天的地方,五六個村童在地上打鬧翻滾,頑皮的小娃常爬到石碾子上麵嬉鬧,一不小心就會掉下來腦袋上摔個大包。
各家門前都開著,女人們端著飯碗靠在門口嘀嘀咕咕的道著家長裏短,碗裏多是粥湯配一小堆農家鹹菜和著吃。
王婆子正說到鄰村寡婦夜半偷偷把門打開,不知道幹什麽醃髒事呢,幾個婦人也聽的津津有味就著下飯。
忽然村子裏躺在地上打眯須眼的土狗子站起身來,衝著村外狂吠。
一隊人馬十餘人進了村子,幾家門前的狗子嗅到了陌生人氣味都狂叫起來,但就是沒有一個上前的。
眾人都循聲看去,卻見是一群身著白袍帶著白色連帽的古怪人,還有一個人卻是他們村子裏的李大富。
王婆子驚聲道:“這是咋回事?大富咋跟著這些看著就駭人的江湖人回村了?”
“哎呦,大富這該不會是入了啥魔怔吧?被什麽邪門歪道給騙了?”
“你們看那些穿著跟喪服的人該不會是來給他爹收屍辦事的吧?”
“你別說,還真像。”
“可大富他爹早上還有氣呢,鄰家的張老漢好心這幾天送飯送湯的,哪想他這野孩子平常看著孝順,這時候就跑了大半個月沒見著人影。”
“呼~”
一陣怪風忽然揚起陣陣土灰,眯了一群農家人的眼,碗裏的湯飯也都摻合進了灰土。
王婆子忙摘下腰間的手帕子捂住眼和嘴,然後抬頭望那風裏看,卻見是這怪風朝著那群白袍人吹去,一個身材夠嘍的老頭站在他們麵前,手裏還拄著拐棍,看不真切模樣,隻聽得聲音。
“你們……不該來……我的地盤……請走……”
這股怪風吹的聲音也飄散難清,王婆子還想看熱鬧卻被鄰居許趙氏拉進屋子,急聲道:“不得了,不得了,老天爺發怒了,還不趕緊躲起來。”
打麥場裏一個個漢子都端著飯碗急慌慌的往屋裏跑去,這種怪事誰見了不害怕啊?農家人的世界認知裏,他們永遠都隻是一個農民,不是什麽大俠,不是什麽達官貴人,更無法想象那些飛天遁地的仙人。
灰蒙蒙的天幕下,狂風肆虐塵土飛揚,一個夠嘍老者站在了李大富麵前,攔住了去路。
“站住!這是我林安縣地界,我乃林安縣城隍。爾等外來異教還請退走。”
大富一愣,他回頭看向了身後的柳教眾。
“原來是城隍神!失敬了!”一個身材高大的柳教教眾站出來,拱手笑道:“在下柳教五神使柳宗理,奉虺山帝君之命念在他孝心可嘉的份上,助其得償心願,賜下靈丹以救父命。還望城隍神網開一麵。”
“這……”林安縣城隍猶豫片刻,道:“那爾等已經送到,便可回去了。我林安縣內無民信奉柳教。”
五神使麵上笑意不改道:“那我等親眼看到其父大病得償後,就會回去。”
“你們這是對本神不放心?我堂堂一縣城隍難不成還會搶奪他一個凡人之物?你們柳教哪怕有帝君撐腰,可終究還是一個凡人教派,竟敢如此不敬本神!”林安縣城隍麵色微怒道。
五神使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了,冷笑道:“我們柳教乃是帝君行走人間的使者,帝君乃是大晉諸神之首,莫要說你一個區區縣城隍,就是州城隍,天下山水之神誰敢不敬帝君?
我等行帝君法旨,你卻推三阻四,意欲何為?”
“放肆,你一個凡人也敢咆哮本神?”林安縣城隍已經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
五神使身後數位寶教眾忙站在其身後,紛紛手持三寸紫香爐,看向城隍神。柳宗理麵上冷意不減道:“城隍神,你一向謹守神明言行,但太過於刻板,不通人情。若天道無私,注定人生老病死那麽還要諸位神靈何幹?
我教帝君曾言:人間當有真情在,神明須存慈悲心。趙城隍神,還請網開一麵。要不然今日難免要與神明一戰了。”
城隍神緩了口氣,念道:“人間當有真情在,神明須村慈悲心。好一個慈悲心,這般逆天改命,終究會落在自己身上。
今日我便不為難你們了,別的地方本神不會過問,但若林安縣還有第二個起死回生的事情發生,本神哪怕神位丟失也要阻攔。”
柳宗理一聽這話便知對方是服軟了,拱手道:“我教自然不會事事應允,趙城隍放心便是了!”
趙城隍神冷哼一聲,揚袖一收風平塵止,天地一清,他的身影也同樣消失不見了。
柳宗理歎了一口氣道:“走吧,這粒靈丹來之不易,是帝君采自天雲峰頂的百年靈藥所煉,凡間難得,可除百病,能讓你爹至少再活二三十載。”
李大富眼神驚了一下,喃喃道:“怪不得要諸位大人護送,多謝各位大人了。”
後渠村,家家戶戶門縫裏都有一隻眼睛在朝外看,好奇的看著那個李大富,沒人敢貿然開門。
村民眼中的白衣人過了小半個時辰後就離開了,村子裏也沒什麽怪事發生,土狗家貓也都很安靜,人們這才敢開門外出。
王婆子聽著人們議論紛紛,猛然想起了什麽,道:“我知道那些人是什麽來曆了!”
“啥?王婆子,你咋知道的?”
“哎呀,你管怎麽知道的,王婆子趕緊說是啥來曆。”
“就是,就是。快給大家夥說說。”
王婆子被眾人圍在中間等待著她的下文,這種感覺讓王婆子心中不由大快,笑道:“我前幾個月和城裏的陸秀才說親,說了個外縣的侄表親,他們家啊出嫁的時候新娘都要拜神像,說拜的是柳仙啊!就是咱聖皇讓全天下都知道的什麽什麽帝君,聽外麵的人說可靈驗了。
那些人啊,就是柳仙教的人,聽說是懲惡揚善,專門替天行道的好人!”
“真有那麽神?”
“我說呢,這些人來了也不打擾咱們,也不像是騙錢騙財的,原來是這樣的好人啊。”
“柳神仙?趕明兒咱們也去打聽打聽,這靈不靈。”
“哎哎,要說靈不靈,去李大富家看看不就知道了?”有人突然提議道。
“對啊!咱們去看看,要是真的靈驗,那老李的病說不定就好了。”
“就是就是,咱們走。”
一群人紛紛走向了李大富家,敲敲門,李大富急慌慌的從屋裏跑出來,看到都是老熟人笑道:“大夥咋都來俺家了?”
“聽說你爹病的不行了,我們來瞧瞧好沒……”
“誰說我病的不行了!”一道蒼老卻有生氣的聲音打斷了眾人說話,“我活的好好的,你們說什麽晦氣話?”
屋子裏走出一個老人,持著拐棍走了出來,雖然步伐還有些虛浮,但能看出來確實還好的。
“哎,這也太神了吧?老李前幾日我來看你,你還躺在**動不了,拉著我的手說要不行了,你這……”一個漢子滿臉驚訝道。
“我的天啊,這是起死回生嗎?”王婆子驚笑道:“老李啊,你生了個好兒子啊,能請來神仙給你起死回生啊!”
……
李大富孝感動天的故事被傳向了許多地方,柳教的名聲和帝君之名讓更多的人都知道了。
盧家一位才子編造出二十四孝經,其中李大富的故事便位居其首,天下上至讀書人,下到婦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
虺山,金生來到蛇王穀裏,恭敬行禮道:“金生拜見帝君!”
在古潭邊盤膝打坐的白沚睜開雙目道:“你也是許久不曾來了,今日來所為何事?”
能無令出入蛇王穀的,可不是誰都有這個權利。在妖府中除去統領,也沒有幾人了。
金生笑道:“讓帝君掛念了。我聽說柳教最近又擴大了不少信眾,帝君您手段果真高明。”
白沚笑道:“哦?你也看出來了?不得不說祂的手段雖然低俗,但又很通俗,確實有些用處。”
“哼!”
金生的豹耳動了動,仿佛聽見了什麽,可仔細一聽卻又仿佛是錯覺。
“他?不知帝君您說的是?”
“我的神道化身,曌。”白沚解釋了一句。
“神道化身?”金生小聲道:“帝君,您可要小心一二。分身反噬之事可是常有的。”
白沚點頭,“放心,我自有手段。”
金生嘿嘿一笑,道:“帝君,您讓我監看五仙家……”
“怎麽?他們不聽你的勸告了?”白沚問道。
“那倒不是,嘿嘿,我把我這臉一抬,他們看到我臉上這印子誰敢不聽?隻不過是……白仙首白瑾要塑陽神真身了。”金生嬉笑道。
白沚看了眼他那模樣,被逗笑了,“你是收了人家好處吧?罷了,正值用人之時,倒也無妨。
你去傳我法旨,令天沚國西玄州內設白仙供奉堂口,助白瑾踏入陽神境吧。”
金生笑道:“是!多謝帝君成全!”
白沚看他這模樣,輕歎了一聲,“若你當初不塑陽神之身,如今有我相助也是化形大妖了。”
金生臉上一頓,笑道:“帝君,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走妖道,我天資愚鈍,能開靈化妖都已經邀天之幸了。繼續走下去,隻怕是遲早會有止步的一日。
但香火神道上卻沒有天資高下,這條路才是最適合我的。無論是妖是神,金生都相信,隻要追隨您,跟在您的身旁,來日定然不可限量!”
白沚失笑道:“你這財神當多了,慣會說這些恭維的俗話了。”
金生帶著白沚的法旨離開了,天沚國三五年後許多地方都突然信奉起白仙、白老太太,十分靈驗非凡。
一日,西玄州內許多白仙像上都浮現金光閃爍,傳聞有很多人看見了白仙得道成仙,功德圓滿的畫麵。
白瑾自此成為了一尊香火神,塑造了陽神之軀就代表著放棄了妖道的選擇,隻能走香火神道這一條路子了。
五大仙家裏,狐仙首十二郎正在閉關突破,有他一滴血的造化之力想來也是能渡過去的。
白仙首白瑾也算是中境界了,近些年來虺山妖府也多了許多刺蝟妖,白仙一族壯大不少。
灰仙一脈和黃仙一脈就比較平淡,寄鼠和黃大的妖道修為還是差了許多,香火神道之路倒是積攢了不少香火,隻不過這二妖還沒有想好究竟該走哪條路子。
白沚也不會去強迫麾下小妖選擇,路,隻要是自己走的,那麽哪怕後悔也怨不得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