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這話,春生就頭大了,忙拉著媳婦道:“好了,秀兒,咱趕緊去鎮上吧,再等等牛車都沒得坐了,還要走許久呢。”
秀兒聽到這話也隻能點點頭,跟著春生一起離開了院子。
等到他們都離開後,阿婆才道:“你們啊,可真是會挑人。怎麽就選中了我這個糟老婆子呢?”
“咕咕咕~”
一隻大公雞昂起頭來,竟然跳到了阿婆腿邊用雞腦袋輕輕磨蹭著她的褲腳,竟然好似在撒嬌。
曌看得頗有興趣,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陣陣輕輕的敲門聲,隨後一聲雞鳴響起。
阿婆聽了臉上露出笑容道:“吆~又來了。”
然後站起身來,打開了房門,隻見院子門外站著一隻野雞,野雞嘴裏還叼著一根藥草,見到了阿婆不驚不鬧,反而還臥下身子拜了三拜。
阿婆歎道:“好了,好了。既然來了,就進屋吧。到我這兒,就安心養老吧。”
野雞放下口中銜著的藥草,便興奮的飛入群雞之中,三五成群的咕咕個不停。
阿婆緩緩彎下腰把地上的草藥撿起來,走回屋子裏打開窗前一個匣子,匣子裏放著的都是草藥。她數了數,草藥又少了三五顆。
不用想便知道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偷走拿去換銀子了。她便走進正堂用大瓷碗舀了足足一大碗白米,捧著走出去對一群雞鴨笑說:“來,今個我那孩子不在家,給你們加些餐。”
“咕咕咕~”
“嘎嘎嘎~”
雞飛鴨跳,爭先恐後的都圍在了阿婆身前,搶著她倒落地上的大白米。
這些雞鴨都是野雞和野鴨子,帶有翅膀可飛可躍,這小小一道土牆根本攔不住它們,它們之所以留在這裏是因為這個老婦人的仁慈。
曌看著眼前這一幕,竟覺得不是一個養家禽的老婆子,而是一群人。誰說野獸不成精妖便沒有靈智,不會思考了?思考這種東西,智慧這種東西並不是人類獨有的。
動物們分得清人性善惡,能夠感知到人的善惡,褪去偽裝,看清本質,曌笑了笑他被本尊前世的記憶帶偏了。
前世無知的人類將老馬識途、羚羊飛踏、烏鴉喝水這些動物的智慧描述為本能,明明白白地寫著動物隻有本能而無意識,意識是人類獨有的,從而將人類的地位凸顯高高在上,可實際上人類不過是一時的地球霸主罷了。
思念種種,曌看著這些有意思的小家夥,它們都年老體邁,無力在山林中生存下去了,於是便來到了這個阿婆家頤養天年,它們不但懂得小聰明偷懶,還懂得知恩圖報,來時送上一棵草藥,死時把自己的身軀獻給阿婆一家,也是因為有這些雞鴨才讓阿婆家不像是一個農家人那般貧窮。
它們的野性哪怕是獵人刀槍索籠也難馴服,卻願意投入阿婆那顆通感百獸的心裏。
曌仔細探查了一番阿婆的魂魄,發覺這股柔和自然之氣是從魂魄上散發出來的,她的魂魄有異,帶著某些特質,大有可能是某些大人物的投胎轉世之身。
神仙曆劫步不都是要經曆千百劫世嗎?這個阿婆的一生或許也是某位大神通者的曆劫一世。即便遇到了也不會有什麽牽連的,除非曌出手殺了這個阿婆讓她魂飛魄散。但這樣無緣無故結惡果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曌伸手一指,那隻最開始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忽然揮舞著翅膀,張嘴叫道:“喔喔喔喔~”
阿婆看到了它笑道:“這是又做甚?”
大公雞腿一屈,屁股一撅竟然有一個橢圓形的東西要出來了!
“哎呦!公雞下蛋!?這可了不得啊!”阿婆忍不住笑道:“真是稀奇,真是稀奇,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次遇見呢!”
大公雞叫的深沉,閉著眼睛,在一群雞鴨的注視下努力生了一顆蛋。
蛋一落地便發出一聲咣當的聲音,阿婆定睛一看那雞蛋是金色的!
她愣了片刻沒有歡喜,反而抱起把頭藏在翅膀下的大公雞,嚴肅道:“大公雞,你不能再呆了,快走吧。我那傻兒子回來看到下金蛋的公雞你就慘了。還會給我這小家帶來災難,你還是回山裏去吧,我會去看你的!”
大公雞喔喔喔的叫著,顯然不舍得離開。
曌笑了笑隱去身形,眼前這個老人如此清醒睿智,怪不得能家有餘財,貧而不敗。
……
山巔,金頂峰十年來又升高了近半丈,雖然看不出什麽變化可百年千年後它升高的高度就極為可觀了。
白沚再次從神魂衰竭中蘇醒過來,他的神魂已經堪比尋常地品的修士了,按理說他已經可以嚐試引動天地之力,感悟地意突破。
但白沚感覺自己的神魂尚未完全圓滿,他所構造的天地法相雛形也不夠完美,也就沒有去嚐試。
掐指一算,距離受潮之災還有十年之期,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再準備什麽手段也來不及了。
仔細思索許久後,腦海裏蹦出來了一張陣法,得自七蠱宗的寶庫,名為萬蠱魂陣,乃是血祭萬千蟲蠱方可布下的大陣,雖然手段殘忍,但此陣攻防之力都極為出色,而且一旦布置出來隻要不被攻破陣眼,隻需要不斷獻祭魂魄就可以壯大大陣威力,以魂養陣。
白沚看重的便是此陣以魂養陣的特點,他雖然不會去血祭蠱蟲,但虺山裏可有的是魂,是無數老死於此的蛇魂!
尋常動物的魂在死後都會消散於天地之間,聚散離合成為新的魂魄投入六道輪回中轉世投胎。但白沚曾在虺山中建造過萬蛇祭壇,招引萬蛇之魂為太**兵鑄就魂體。
所以虺山的蛇魂大都匯聚在祭壇之處,沒有自然消散。
白沚元神出竅,站在山巔抬眼看了一番人間發覺一切都井然有序,便放下心來,傳音道:“看好我的軀體。”
神域裏,曌應了一聲。
白沚這才飄落入蛇王穀裏,取走了一件件寶材找到黃黍,讓他前往黑山地火煉化靈物塑造陣旗。
而他則在虺山各處節點施展咒術,銘刻陣紋,日夜不息,並以蝶穀、青澄山、天狐洞、玄杜山、雷峰、金頂峰為分陣眼,於祭壇祖魂峰上設主陣眼。
時間一日又一日的渡過去了,黃黍也終於在第八年時煉製出了二百八十七杆陣旗,白沚親自一杆一杆的插在群山之中,以祖魂峰為中心,向四方輻射而去覆蓋方圓兩千多裏的虺山地域。
畢竟不是超級大陣,可隨意覆蓋方圓萬裏,麵積越大,大陣分攤到每一處的力量自然會減少,會降低大陣的威力。
白沚登高站在寬大的圓形祭壇中心,手中拿著一杆玄色大幡,此寶正是萬蠱魂幡,七蠱宗寶庫裏搜羅到的幾件上好法寶之一,用作鎮壓陣眼之物最為合適了,如今也被他改成了萬魂幡。
與此同時,在虺山方圓兩千多裏,二百八十七處陣旗旁皆有一隻小妖奉命守護著。
白沚伸手一揚萬魂幡,頓時天幕上浮現無數蠱蟲魂形,另一隻手吹起長簫,簫聲散入虺山方圓三千裏內,如泣如訴的嗚咽低沉之聲**起層層漣漪,一隻隻蛇魂升天飛入祖魂峰上空的萬魂幡中。
一條模糊的虛影在蒼穹之上匯聚,烏雲滾滾遮攔天幕,正午時分卻猶如夜半幽暗,抬首不見曦月,一隻巨大無比的淡藍色魂蛇凝聚於天幕之下,身若千丈橫誇天地之遠,如同遠古祖先般的巨蟒沉睡蘇醒歸來。
畢竟,虺山這數百年來的群蛇總量都維持在百萬之數,那麽每一日死去的蛇兒根本難以計數,這近百年來群蛇擴散蛇族數量更是達到了七八千萬之巨,如此多的蛇兒哪怕有些魂魄已經自然,可是如此多的總量累計起來,何等的恐怖?故而萬蛇魂陣的威力遠超預計。
白沚站在祭壇之上不停的打出一道道法訣,二百八十七隻妖眾紛紛催動全身妖力包裹著旗幟,四方陰冥之氣如同潮水一般湧入萬魂幡內。
長夜這隻蝙蝠大妖也被驚醒活來,抬起頭看了眼天幕淡笑道:“確實有幾分本領的。”
終於白沚打完了三千八百多道法紋之後,整個大陣都發出一聲嗡鳴,隨後滾滾陰冥鬼氣翻滾如潮水,那隻巨大無比的蛇影身軀從虛無縹緲之體慢慢轉化為了實體。
魂蛇揚首長嘯一聲,頓時一股恐怖的威壓席卷而來,群妖紛紛栽倒在地,沒有一個能爬起來。
“天品!”黃黍驚喜道:“竟然能聚合出天品魂體。”如此一來在他的心中虺山可是有兩位天品存在了,這獸潮之災隻要和上一次一樣沒有地品、天品大妖插手,那麽虺山是大有可能渡過這一次劫難的。
巨蟒忽然俯首盤下身子,纏住了組魂峰,蟒首低下探入山峰之中看向白沚。
白沚笑著上千摸了摸魂體腦袋,道:“蛇魂,你由萬千死去的蛇兒們凝集而成,這裏是你的故鄉和家鄉,生於斯,長於斯,望你能守護好這片土地上的同族!”
“萬魂幡,去!”
話音說完,白沚振臂一揚,萬魂幡飛天而起落在了虺山之南的邊界,塵土飛揚,大旗指天,迎風而立旌旗招展,三十六丈之高的萬魂幡立在了虺山地界的南邊門戶,旗幟上正麵銘刻的是一個“虺”字,背麵銘刻的卻是一個“魂”字。
魂幡所落之地,陰氣自八方而湧動,虺山地界上的二百八十七杆陣旗與萬魂幡隱隱呼應。
隻要萬魂大陣不破,二百八十七杆陣旗不倒,那麽有兩千裏之地牽引的萬魂幡就會無可撼動,無人能動。
從此,虺山的南方邊界就是一片鬼域,但凡人、妖、獸、神靠近萬魂幡都會被其吸走魂魄,成為行屍走肉!除非是地品以上的境界方能抗住萬魂大陣的恐怖威壓!
而且萬魂幡吞入的魂魄越多,威能就越發強大,無休止的成長下去。
這便是邪門歪道之法的優勢所在,極為誘人,哪怕有很多人知道是邪門歪道,可是在別無他法時仍舊會去學習這些禁忌之術!
虺山範圍內的陰鬼之氣紛紛退散,沉寂在虺山的地下,在山河大川的脈絡之底,陣旗勾引大地之力匯聚無窮魂體,從這些複雜多變的陣紋中白沚領悟到了大地真紋。
千紋萬紋的書寫讓他對大地之力感切至深,地意對他而言更近了一步。
可惜這時候並不是閉關專心參悟的好時機。
在遙遠的祁南山脈南方,大名鼎鼎的妖族八域之一,吞天妖王境內的獸潮終於發動了。
隻見無窮盡的各色蟾蜍、青蛙、蛤蟆,爭先恐後的向北方進發,有小到剛剛長出四條腿的青蛙,還有大到近丈之巨一蹦一跳間撼動著大地的聲音。
這些蟾蜍都大張蛙口,貪戀的吞噬著妖域之外的食物。
十萬峰巔千百山,祁南山脈走不穿。
地大物博的祁南山脈中孕育著無窮盡的生命,這裏永遠不會擔心沒有食物了。一眼看不到邊的蟾蜍大隊爭先恐後的向北方進發,隻用了一天時間便吃光了一座山頭上所有的蟲子,小到飛蟻,大到地龍蚯蚓乃至幼蛇,無一幸免。
甚至蟾蜍所過之處皆為劇毒,草木不能食,河水不能飲。蟾蜍群所過之處,近乎物種滅絕!
一眼望不到邊的遷移大隊走了足足十年,方才全部離開妖域。在最後一批蟾群裏離開時,出現了一隻隻高達百丈巨大的古蟾,這些蟾蜍自然都是蟾蜍一族中的恐怖存在,古蟾蜍!
古蟾蜍不能感應到天地元氣的運轉,更無法修煉妖法,隻能靠著強大的血脈天賦鍛煉肉身,渾身皮糙肉厚,不懼水火,毒不可侵,肉身強大,是難得的戰爭力利器!
感知到山脈動亂的群獸紛紛向北方衝逃而去,不僅是普通獸類,就連許多妖物都被針對到了,被嚇得一樣踏上了逃亡之路。
數之不盡的蟾蜍大軍所向披靡,物種多樣再次歸於死寂起來,甚至諾大的山林見不到任何有別於蟾蜍的生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