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蟲入體,遊走在曌的血脈裏,吞噬著一道道黑色巫咒,這仿佛蝕骨之感讓曌眉梢挑動眼皮微抬,甚至暗暗咬緊了牙關不發出聲來。
白沚默默念動蠱咒,詭異的血色籠罩持續了半個時辰,終於是停歇下來,一隻渾身血斑的蠱蟲自曌的手脈中爬出,身子一顫,便死掉了。
曌不由喘著粗氣,麵色發白,方才的痛苦若是凡人隻怕已經昏死過去了。“怎麽樣?可解決了?”
看著他這般苦楚卻又要強的模樣,白沚歎道:“是把你體內的巫咒給吃了,方才痛便叫出來吧,反正又沒有外人,不必守著神君的威嚴。”
曌搖搖頭,問道:“可能根除,或者防備一二?”
白沚無奈,“此種手段詭異非常,根本無從防範,除非不再吞食香火,或者每一份香火信力都必須仔細探查來源,才可用之。
這痛苦你也不想每隔一段時間便要受上一回吧?而且金蟬蠱也隻餘下五條了,七蠱宗的培養蠱蟲之法還要修行一二,改一改那血腥的煉蠱之術,免得日後無蠱可用。”
曌聞言麵色陰沉起來,恨聲道:“若是讓我知道是誰……”
“不用猜了。”白沚打斷道:“就是我們的好鄰居,大晉聖皇。
我之前就懷疑他搞的什麽簍子拘神侍是巫道法門,如今又在香火裏下這種手段,明顯是防備你我二人坐大不好控製。
如今你已是天品,受我限製也不會突破到上境界,索性就慢下來,寧願修行慢,也絕不可以落到別人的套中。
我們與聖皇,隻是暫時利益相同,還需謹慎。”
曌望著北方人間,默默點頭,“好,這算計,我就先接下。他如今已是上境界的人王,氣運加身,萬法難沾,若要再進一步登臨此界絕頂,卻是沒多大可能。我們有的是時間陪他耗下去。
對了,你凝聚偽法相時得了何等神通?”
白沚笑道:“這神通端是神妙,我還未曾起名,且與你展示一二吧。”
說罷,白沚站起身來,拂袖一揚,緩緩抬腳,再落下。
腳底驀然浮現出一道白玉橋,橋身通天外,橋首起底足,一步踏千丈。浮雲橋升不知意,再抬首時已天涯。
曌神色一驚,在本尊抬腳那一刻落下,他已經莫名的與本尊相隔千丈,白沚站在橋首,他站在橋尾,腳下白玉橋,不知何物虛實,入眼中不過寬三丈三,可他卻抬腳走不出去這一橋之寬,向後走橋尾無限,向前走橋拱之上卻感覺虛無縹緲也永遠走不到邊際。
他驚道:“這是什麽神通?”
白沚站在橋首,緩緩向他走來,立在橋中央,白衣長袍袂袂,身後青絲盡成雪,淡淡道:“一橋分天地,乾坤日月移,四方無去處,唯有頭上月。”
曌讚歎道:“好神通。能與大地之意相合,地之渾濁落為橋,月之白霜升於頂,乾坤挪移,水月鏡花,倒被你合成了這般神通,不如便叫橋上月吧。”
“橋上月?”白沚笑了笑,“雖然不雅韻,倒也貼切。我這神通除去挪移換位,長月照明,還有水月鏡花的幻境,你可要試試?”
曌搖搖頭,“這倒不必了,你我心神相通,你的幻術對我而言形同虛設。”
白沚無奈一拂袖,漫天白雲長橋盡化去,“好吧,既如此,我便去閉關了。”
他收了神通,剛要離去,卻猛然止步,感覺到心髒一陣劇烈的跳動,忙用手壓住躁動的心髒,頭腦昏沉。
曌麵色一驚,忙閃身靠近,“這是怎麽了?”
白沚接著曌的手扶起站穩,伸手一指遠方,驚聲道:“終於要來了!”
曌愣道:“什麽來了?”
“嘶嘶~”
這時,白沚月白色長衫上浮現一絲絲血色條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化作一根根藤木如同條條毒蛇瘋狂向西南方掙紮著生長。
與此同時,整個祁南山脈廣袤無垠的大地上都升騰起一道璀璨的明光,耀眼金光照向四方驚動無數生靈。
祁南山脈大地顫抖不止,西南方向一處原野大地忽然裂開一道觸目驚心的縫隙,形成了一道恐怖的大裂穀,裂穀之下有流水喘急的聲音,仿佛是地下暗河,可若仔細看去便能發現是無數血紅色的水,還有枯骨無數。
那是百年前三大妖域發動的獸潮之災,死傷的無數生靈血,經過百年的流動竟然都匯聚到了這裏。
在大裂穀不遠處,就是那處讓三大妖域都忌憚的蝗蟲洞,洞中分無數條條道道,數不清的蝗蟲都攀附在洞中,此刻紛紛被驚動亂作一團。
大裂穀中,無數血雲升天而起,染了天邊一片赤色,加上濃重的雲層和煙塵灰霧遮蓋了整個祁南山脈,猶如末世來臨一般,無數生靈都在驚慌逃竄。
卻見那血河大峽穀中,突然長出一根巨大的藤蔓,不斷的向天穹豎直生長,並且身軀還在不停的壯大,不過短短半個時辰這跟藤蔓就已經升入了雲端,藤身如同一座巨山般寬大,藤蔓在九重天的第一重天邊界停下,並呈現傘狀擴散生長。
當血藤停止生長時,大峽穀中的血河也盡數幹涸。
虛空之上風雲變幻,霞光萬道透過雲層,隱約可見一道宏偉的巨大門戶矗立天雲之巔,其上仙光流轉,逼散方圓萬裏的雲霧,如同九天之國屹立世間。
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目光匯聚在這道宏偉的天門之上,那塊已經碎裂的牌匾上仍舊銘刻著複雜的字紋,隻是卻無人能認得。
玄光流雲神門淩駕蒼穹,萬古的道痕銘刻在那一柱一石之上,無人知那是何時物,無人知天門來曆,每逢千年,飲盡千年獸類血,方可一出。
為了此方天門,三大妖域不知血祭了多少次祁南山脈的生靈,然天地有靈,祁南山脈這方天地便排斥三大妖域的妖物,一旦踏入其中就會因果加身,死氣升劫氣漲,過不了多久便運消命隕!
故而,三大妖域稱祁南山脈為禁忌之地。
三大妖域中,一位位天品,地品大妖,乃至妖王都渴望貪婪的望著那做九天古門,道道遁光架起飛往天門而去。
隻有這天門出現時,所附帶的偉岸神力鎮壓祁南山脈的天地之力,三大妖域中的大妖才敢進入山脈。否則,這些大妖們個個惜命無比,深知命數劫數的可怕,斷然不會輕易進入祁南山脈的。
大晉,聖皇望著遠方的天門,身側元素水君熱切難掩,道:“陛下,這等上古仙人機緣實在難得,不知陛下派遣何人進入其中一探?”
“機緣?”嬴稷冷笑一聲,“對於妖族而言是機緣,對我們人族而言可不是什麽機緣。何況,我大晉百神離開了神域還能有幾分實力?如何與那群妖相爭?
那裏麵可熱鬧著呢,上境界的仙是邁不進去的,隻有那些地品、天品的大妖爭得你死我活,每千年都要隕落雙手之多的地品、天品大妖,可是我們人族之福。再加上千年一祭,祁南山脈如此廣袤富饒之地都養不出大妖,這三大妖域才能如此安穩的遵守人妖邊界。
否則,我大晉可就艱難萬分了,這也是朕為何留著那白蛇的原因,有他這個香火神和妖府府主雙重身份,注定不會完全倒向任何一族,待朕收了風都國後,疆土地域不再受限,他便沒用了。
元素,你要想得這一品神帝之位,就要看得清楚,分的清局勢,朕才能放心。你還是要和那白沚多學一學啊。”
元素低下頭,眼中浮現一絲異色,卻用略帶不安的語氣道:“是,小神謹記陛下教誨。”
……
風都國,一片道觀中有一座紫色大殿,殿中香雲繚繞,帷幕飄飛,一聲有些癲狂的笑聲驀然想起。
“哈哈哈,這就是仙界之門嗎?”一個麵容俊秀卻神色瘋狂的道士跌跌撞撞扶著雲柱站起來,張狂大笑道:“仙界!仙門!我一定要闖進去!”
他身形一閃,就要飛出大殿。可這時殿外一張貼在門戶上的紫符猛然閃爍紫光,整個大殿流轉著一層紫色雷電把他倒打而飛。
這聲響驚動了一群道士來,一個年輕的道士麵帶不忍道:“師叔!您就別亂來了,那什麽機緣遠在幾十萬裏的妖族地界,與我們有什麽關係?你還是待在這裏吧,你的癲狂還未好,師祖不讓你出去啊。”
一個中年道士捋了捋胡須,淡淡道:“江雲師弟,你還是安心在紫霄殿中修心養性吧,這神霄紫玄雷符配上你體內的縛骨絲,就是天品大修都逃不出去的。”
“你們!你們這群該死的魔頭!為什麽要阻止我成道?”江雲嘶吼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們這群吃人的魔頭,一個個虛偽無比,把我困在這裏就以為我死定了嗎?我告訴你們,我李江雲定終有一日會把你們這群魔頭都給殺盡的!”
“哼,看來師弟的癲狂比之前反而更嚴重了!”那中年道士手中法決一掐,頓時紫殿中雷霆閃爍,打在李江雲身上發出一聲聲淒慘的叫聲。
那個最先開口的小道士麵露不忍道:“師伯,您還是別跟師叔一般見識了,他被關在這裏那麽久不見天日確實難熬……”
“轟~”
忽然蒼穹之上一道白光落下,打在紫殿上,激發出那紫色雷符釋放出漫天雷霆與之抗衡,爆發出一陣氣浪把附近數間殿宇都給掀翻了。
中年道士麵色一變,冷喝道:“何方妖孽!竟然敢敢闖我忘道宗駐地?”
白光刺目,天穹上浮現出一位青衣神女,雙眼含情,麵若芙蓉,腰如細柳扶風,回眸一笑傾城人。
“你們這群瓜皮,可會欺負老實人。老娘既然看見了,就要管一管了。”
眾道士一愣,沒想到這樣一個神女開口卻是如此粗俗。
中年道士怒道:“孽畜,眾弟子聽令,布清塵十方誅妖大陣!”
“布陣!”
天上的女子輕笑著勾了勾手指,不以為然。
“布陣!我讓你們布陣沒聽到嗎?”中年道士回頭怒喝道。
卻見他身後眾弟子個個目露癡迷,呆立原處,根本聽不見他的話了。
“你……”中年道士冷道:“閣下可莫要自誤,此人乃是我忘道宗太上長老紫葫真仙親自關押的囚犯,得罪了我忘道……”
“得罪了就得罪了,老娘既然做了,還會怕你們這什麽忘道宗嗎?”青衣神女笑著伸手一抓,那張紫色雷符竟然被她隔空攝入掌中。“有了此符,老娘就是道家仙姑了。”
中年道士一驚,忙要出手取出寶符,可他卻發覺不知何時渾身動彈不得了。
“轟~”
大殿被撞破,一個披頭散發的道士破屋而出,立在天空上哈哈哈大笑,“我自由了!我自由了,這破廟也想困住我?”
青衣神女饒有興趣道:“瘋子,有沒有興趣跟我去那天門中探一探?”
“我自己有腿,會飛,為什麽要跟著你?告辭!”
李江雲轉身就要飛走,然而空中忽然落下一柄玉如意,咣當一聲正中後腦勺,他兩眼一翻就被砸暈了過去。
“你說走就走?那老娘豈不是很沒麵子?”
青衣神女拂袖一收,玉如意和那李江雲都被她收入袖中,然後捋了捋散落的長發,輕哼一聲,看向雙目驚恐的中年道士。
“看在忘道宗的份上就饒你一命吧,這個瘋子我巫青雲要了!想要人也可以,讓紫葫那個老東西親自來找我家巫尊要!”
話音落下,青衣女子轉身便離去,消失在天邊。
“巫青雲!”中年道士心中震驚,巫族怎麽會摻合進來?莫非是冒充的?可看其行事風格卻極像那些巫族。
……
千魚湖中,青黎府主雙目充滿喜色,喃喃道:“終於來了!終於來了!
魚七!隨我一同去見見那虺山帝君!”
一旁的魚七聞言,彎下腰恭敬稱是,他的心髒中一隻蠱蟲靜悄悄的趴在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