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午後,斜陽照林,如霧散木,小潭石上,公子奏蕭,餘音嫋嫋,晚風拂麵揚了發絲,紅杏一臉心虛的捧著一壇酒跪在了圓滑的鵝卵石上。

“拜見上尊,小妖玩忽職守,但請責罰。”

她言語中是止不住的惶恐,哪怕白沚一向隨和示人,可威名之下隻會更讓人覺得他高深莫測,難見心緒。

蕭音悠揚婉轉不歇,直至一刻鍾後方才淡淡散去,沉浸其中的紅杏恍然驚醒,繼續著先前的忐忑。

“你可知錯?”

白沚手轉長蕭,蕭尾垂下玉墜被夕陽照得通透純粹,美好和玉,耀了人眼。

紅杏心中急速思索,以頭磕地道:“小妖知錯,不該身為上尊近侍而與上尊治下親近有染。”

“不錯,難得你看見這一點。”白沚淡淡的笑著,看不出喜怒,世人皆道仙人不喜形於色,麵不改色,其實不然,因為世人眼中的滔天大事在仙人眼中都不過是沙礫一般,難以觸動心緒。

“若有情,便出穀去。若無情,留穀內。”

紅杏聞言麵色蒼白,一時間心中難以抉擇,握住衣角的指甲已經狠狠陷入了肉中猶未知感。

“小妖拜謝上尊大恩,願下山出穀入紅塵。”

思慮了小片刻,她心中一狠,重重的用額頭磕在了鵝卵石上,出聲表態。

“你自去吧。”

白沚沒有多言,繼續吹奏起手中長蕭,月色初分曉暮暗夜,星子漸顯天穹,山林野木中傳出蟲鳴陣陣。

山穀中有白石砌成的半丈高石燈龕裏亮起燭火,點明了這一片幽暗山穀。

白杏看著神傷收拾東西的紅杏,不由得出聲道:“姐姐,你就這般狠心拋下小妹我嗎?

我們姐妹二人同伴山穀千百歲月,竟比不得你與那蛇妖幾年的情分?”

“妹妹,是姐姐對不住你!”紅杏忍不住落了淚,山中寂寞孤獨,千百歲月而不改,她與白杏作伴不至於被這無盡的孤獨逼瘋,這千年陪伴的情誼已經如同骨肉難離。

“罷了,你去吧。”白杏看她落淚,也不忍再責難,隻道:“姐姐此去下山,便是入紅塵滾滾,再也難脫其中了,若有難處,可尋妹妹,必定傾力相助!”

這一夜,杏林花落如雨,月光照得發白,紅白杏色在月下鋪滿了一地。

白杏看著下山的石梯長路,自言自語道:“紅塵,便真的這般好嗎?”

盤在潭石上的白沚扯了下嘴角,輕笑不語,紅塵萬般彩,一沾分毫便難斷絕,隻會越陷其中直到紅顏枯盡,人生敗死。

山中寂靜,雖然孤獨苦難耐,可卻能夠修身養性得自在,望長生。

月色如水流淌進他的丹田,體內靈力之湖已經化作了仙靈之海,海內之水一滴可化河湖法力,汪洋如鏡平坦,妖丹散發著熒光沉於汪洋海底,被仙靈之海溫蘊養性。

直到成仙了白沚才發覺他的本命妖丹並沒有尋常妖物那般重要,即便失去了妖丹也不過是失去三四成的法力底蘊,僅憑體內的仙靈之海就非尋常人仙可以比擬的。

一重雷劫一重命數,九重劫,仙人命,登天長路雖漫漫,可終有盡時。他如今仙力、神念都不比尋常地仙差,隻是差在了神通上,沒有神通自然是比不過地仙存在的。

法力已經圓滿,從踏入中境界的那一刻起直到成就仙人前,都是積蓄法力的過程。

仙人已經不缺法力仙力,天地之內一切元力皆可為仙用,故而可堪無窮無盡。所以天元界近百位仙人很少有打生打死的情況出現。道妖大戰萬年難見的動**也隻是死了不到一掌之數的仙人。皆因仙人法力無邊,高下可分,但生死難決。

隻有這神通一出,調動天地規則方才能與仙人分出勝負生死,天道之下皆受其製,故而謂之曰:地上仙。

白沚感受著仍舊壯大的仙靈之海,眉頭稍皺,若按這般速度,想要自性圓滿怕是沒有數萬年苦修都做不到。

怪不得天元界仙人多立宗門勢力,為求業位圓滿,以期神通達成。

他的仙人境比較特殊,不但要求自性圓滿,還要求業位圓滿。

自性圓滿是往後天元界新升仙人的修行路子,類似於古修煉氣,吞服天地之氣,鑄就仙人仙心,三花五氣,自我本真圓滿,以求神通。

而現存的老仙人們則都是業位仙,要求自身業位圓滿,如玄門仙人多以太上長老謂之,傳教道業,仙宗昌盛,祈禱天道,感應神通。

白沚雖然要修大神通更困難,可他神通根基道法更加強大,如今的他手持乾坤傘,六珠一出,就是地仙也奈何不的他。

想到這裏,他身前浮現六珠,正是與乾坤傘一體仙靈六珠,此六珠來自仙界至寶,每一珠中都蘊含著一道大神通,若能盡數領悟,六道神通大成,就是青丘子、水弈天仙這等人物都要禮敬三分。

可這六珠道義玄妙,白沚如今參悟起來尚一知半解,不知要多少歲月方才能領悟其中的關竅。

而且,還有天祁妖域需要治理,尋常小事自然不需要他再去過問,可許多大事都需要他來拿主意了。

黃黍被封為了地煞星主神,掌管七十二星神,上天成神自然不能再以妖身統領妖域諸事。沒有了黃黍這個德高位重的統領在,低下眾妖也不敢攬大權,隻能多事打擾。

好在白沚帶回了十二郎和辰蝶,有他們二人在,威望足夠震服諸妖,實力又強,人脈極廣,也在逐步接手掌管天祁妖域。

天祁妖域新成,如今尚未有天品妖主,隻有不足雙手之數的地品統領,究其原因還要算到曾經吞天妖域未滅時的獸潮血祭,導致積累不足。

不過如今天地大變,作為西南荒大陸的人妖分界線,天祁妖域內物產眾多,靈物不俗,又有各山妖領傳授法道,用不了千年,就會有眾多化形妖領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地品大妖也會不少,隻是天品大妖還需兩三千年才會逐漸成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