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荒之地密林萬裏,山巒不絕,人煙絕跡,蓋因這裏曾是天變前的妖洲。而在東南荒的最北部,與東荒大澤交接處則有著一片廣闊的原野。
這片原野是舊時的巫洲,天元十九洲不複,這裏遂被改稱為巫原。
巫原不下千萬裏廣闊,其間皆是平原沃土,或有一二荒原死地隔絕與妖族相連的疆域。除此外,傳聞巫原中央有一座巨山,是他們巫族祖山。
巫原與妖族邊界,九天上,白沚帶著白杏兒飛躍而過,在他腳下是天牛妖域的積雷山,招妖幡就鎮壓在這裏以防巫族大軍來襲,此外還有數萬妖修,七大妖域皆有天品大妖帶隊鎮守邊界。
隻是天祁妖域初建妖修稀少,所以萬年之後才用派遣妖修前往邊界。隻不過如今還有四五千年的時間了,因為按照慣例妖域建立時間是白沚稱製建府的時間。
腳下一片血色的山脈,死氣與殺機在天穹凝聚化作千年不散的陰雲,大規模的戰爭近些年沒有了,不過小規模的衝突時常有之。
白沚看著下方廝殺的巫妖身影,恍然間發覺自己已經修行了四千六百餘年,回想過往他不由感歎道:“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我也是老家夥了。”
白杏聞言恭聲道:“尊上,你在列位妖王中可是年歲最小的呢,哪位妖王都是至少八九千年時才得道稱王的。”
白沚聞言不由失笑,“縱然容顏千百載不改,可少時之心早已老成,總是不如年少之好。
就如紅杏,哪怕有巫人下咒蠱惑,可她若沒有繁衍後代的心思怎麽會被輕易勾了去?”
聽了這話,白杏心中一緊,“不知紅杏姐姐是被什麽巫人勾了去?”
“巫族共分八部,有八大巫尊,分為金、木、水、火、土、風、雷、冰,其中木尊最善草木蟲術,衍生出巫法咒術等一些千奇百怪的咒法,想來大概就是這木尊手筆。”白沚笑道:“隻怕這木尊可不僅僅隻想勾一兩個地品妖物來,多半是衝著我來的。
我們已到巫原,你試試感知一二紅杏的位置。”
白沚單手負後,立在雲端靜靜地看著下方巫原。
白杏忙點頭稱是,盤膝而坐,眉心白光閃爍伸出一條杏花枝葉,枝上有九葉,生三花,三朵杏花被一陣風吹落,九片綠葉浮在空中按行九宮陣勢,花落九宮,指東北。
隨後綠葉與杏花皆隨風化去,白杏麵上有了倦容,起身道:“上尊,紅杏姐姐應在東北方一處圓形石殿內。”
白沚點頭,道:“你且休息一二,我來尋蹤。”
說罷,他眉心白光微閃,光芒仿若有呼吸一般停頓,而在巫原大地上無數條蛇兒似有感知,紛紛昂首吐信,微弱的聲鳴擴散向四麵八方。
白沚本體可是蛇屬,如今的他算是天元界的蛇屬之祖,號令萬蛇自不在話下,甚至能感應天下蛇屬之意,哪怕在巫原依舊不能杜絕種族血脈的羈絆。
一刻鍾後白沚麵上浮現了冷笑,腳下雲光大盛頓時快了數倍趕往巫原東北方。
……
巫原木巫部內,群山山穀中坐落著一處巨大的石殿,殿外巫人往來皆恭敬虔誠,而殿內一處密室裏,原本放在桌上的十幾枚玉牌懸浮而起亮起了淡淡熒光。
“哦?總算是來了?”
石桌旁一個頭帶木冠的中年男子冷笑著一揮手,桌子上的玉牌紛紛黯淡下去。
卻見那些玉牌上都銘刻著字紋,“天祁妖域,妖領……”
石殿地牢中,消失的金蠐被束縛住雙臂雙腿綁在一根古木樁上,他雙手脈搏處各被劃出了一道口子,傷口無法被妖力彌合隻能不停的往下滴落鮮血,落在他手臂下的兩隻石壇裏不時傳出一兩聲怪異的嘶鳴。
……
夜間,石殿外的山脈密林中,白沚靜靜站在一棵白杏樹下,腳下山脈是巫原祖山延伸在木巫部的餘脈,隻有數百丈高。
白杏樹是白杏的變化藏匿之術,等會打鬥起來她就是累贅,白沚可不想讓敵人有機會威脅他。
看著石殿各處的守衛,多是巫祝,四周還有六位上巫祝,相當於中境界的地品實力。白沚伸手一抓,林間幾條藤枝落入掌中,隨後舉過頭頂對月一照,輕聲道:“太陰月華潤萬物,蟲蛇之屬見月生。月照藤生,星閃命複。去!”
話音落下,他隔空一揮,三條藤木瞬間在空中變大,眨眼間就化作了三條百丈青蟒張著血噴大口,在月下吐著蛇信,麵目猙獰不已,妖氣衝天。
“大膽孽畜,竟敢在祖殿麵前逞凶!”
“來人,殺了這三條妖蟒!”
瞬間下方巫人一片躁動,有些巫祝大吼一聲身軀憑空暴漲數十倍,有些能達二三百丈,肉身強橫絲毫不懼蟒蛇的纏繞絞殺。
幾個上巫祝應對這三條巨蟒綽綽有餘,不一會就被幾個巨巫撕成了幾段。
但詭異的是卻不見血液,而且在月光照射下地上的蛇軀竟然再次扭動起來傷口複原,猙獰著繼續撕咬巫人。
白沚看著三條巨蟒不由搖頭,這藤木隻是山間尋常凡木,縱然得他神通變化也不過相當於地品,不堪大用。這是他參悟多年於木靈珠中得出的創生法門,他倒要看看這祖殿中有什麽大人物。
於是白沚取下腰間水月簫,橫轉簫身放至嘴前,輕輕一吹,悠揚的簫聲傳**在山間林間中,眾巫人一聽這簫聲紛紛警惕起來,不少巫人迅速閉上了聽覺,可見不同一般。
悅耳簫音回**山穀,天間明月高懸照亮山林一片清幽,眾巫留神四麵八方,一名大巫祝從石殿中走出,冷聲道:“隻怕是天祁妖域的高人吧?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沙沙沙~”
忽然一陣長風吹過,山間無數綠葉摩擦生響,眾巫看去猛然心神一驚,卻見山中草木上盤踞著無數蛇蟒,再仔細一看,哪裏是草木,分明是一山的蛇蟒偽裝成了草木。
“嘶嘶嘶~”
蛇兒的嘶鳴聲響徹山穀,數以萬計的蛇蟒扭動身軀向群巫爬去,這萬蛇奔遊的場麵哪怕是上巫祝也都有些兩腿發軟。
那名天品修為的大巫祝卻冷哼一聲道:“區區幻術,也敢擺弄?”
說罷,他飛身一起,周身玄光大盛,一股驚人的死氣從他身上爆發出來,下一刻就要覆滅群蛇。
但這時一條千丈巨蟒猛然從蛇群中探出頭來,一口把他吞了。
玄光戛然而止,群巫看到那條千丈巨蟒不由通體發寒,紛紛揚聲高喊道:“巫尊大人!巫尊大人!求您庇護我等!”
千丈巨蟒的豎直瞳孔掃了幾名上巫祝,他們紛紛後退不止,畢竟連大巫祝都能一口吞了,他們就是小菜一碟。
巨蟒扭動身軀,龐大的蛇身撞向石殿,想要把這座祖殿撞碎。
“轟~”
一聲巨響傳來,整座山都震動了幾下,卻見那石殿上浮現出無數道碧綠法紋,竟然沒有絲毫損壞。
白沚毫不意外,仍舊吹奏著長簫,萬蛇奔騰,巨蟒肆虐,絞殺著穀中的百餘名巫人。
就在這時一聲笛音忽然響起,群蛇為之一滯,隨後竟然搖頭晃腦起來,石殿大門大開,那個頭戴木冠的巫人吹著笛子踏步走出,山間群蛇紛紛停下了攻勢。
眾巫見了得救,忙下拜謝道:“拜謝巫尊大人!”
原來他便是這木巫部的木尊。
“天祁妖王,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畢竟能操控萬蛇,且能瞬間製服天品的大妖,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天祁妖王。
但四周毫無回應,那條千丈巨蟒卻猛然一轉頭,張著血盆大嘴吞向木巫尊。
巫尊抬眼看了下,伸手一點,一道綠光洞穿了巨蟒,巨蟒轟然倒地,震起塵埃,待塵埃散去,卻見是方才那名大巫祝,他的天靈處恰巧也被洞穿而過,神魂盡滅,死的不能再死了。
看到這一幕,巫尊眼神發寒,冷著伸手一抓,昏迷的紅杏出現在他身側被掐著咽喉,渾身法力被封,“天祁妖王,若再不現身,可莫怪本巫不懂憐香惜玉了。”
傳響穀中的簫聲驀然一頓,瞬間山中萬蛇化作無數綠葉飛草徐徐落下,天穹明月上浮現一道身影踏著月華而下,白光大盛,眾巫不由得閉目。
巫尊看清那人身影卻心中一驚,回頭一看,手中握著的竟然是一朵杏花,而月下那道身影竟然是沉睡的紅杏。
他伸手一探就要奪回紅杏,但一觸碰到空中月光巫力幻化的巨手瞬間被凝結成冰,雖然隻是一震手臂便化開冰塊,可這一耽擱紅杏的身影瞬間消失不見了。
巫尊麵色陰沉到了極點,被別人圍了自家門口,還被如此打臉,關鍵是他已經提前布好陷阱就等著來人落入套中,可沒想到事事皆出意外。
一旦天祁妖王踏入祖殿裏,憑借上古祖紋定能困住他,到時候那傳聞的仙界之寶乾坤六珠就唾手可得,他們巫族甚至可以就此崛起。
白沚隱藏在山中,乾珠之能隱遁周天,除非是仙人元神出竅探查,否則極難發現他的蹤跡。
這祖殿,祖山,讓白沚想起傳聞中的仙界巫族,傳聞的最神秘之地就有巫族的祖巫殿,哪怕這是在下界,但他也不會冒險貿然踏入這詭異的祖殿。
來到這裏他已經感知到三十餘位妖領和三位地品統領都已死去,隻有金蠐還活著。因為他用花開頃刻的移形換位神通救回紅杏,卻發現紅杏也沒了氣息。
白沚心中平靜如水,他不是冷血無情,隻是心境足夠強大不會因此**起波瀾影響理智。
“白杏,你帶著紅杏先回去吧。”
“是!尊上!”
白杏不再隱藏身行,兩眼通紅的接過紅杏身體,但她的氣息也被巫尊感知到了。
瞬間巫山塌陷,兩人的身影出現在了空中,巫尊冷道:“天祁妖王當真是好手段。”
白沚淡淡道:“過獎。”
趁此時對峙白杏將紅杏收入衣袖中起身就要遁走,但巫尊嗤笑道:“還妄想走?
攔下這個樹妖!”
他一揮手,頓時一眾巫人鎖定了白杏,同時山外四麵八方皆有遁光亮起,越來越多的巫人趕往這裏。
白沚卻不以為然,隻道:“回穀中靜待消息,令紫初封禁妖域,不可尋我。”
“是!尊上!”白杏緊張的點頭。
白沚看著四方越來越多的巫人,緩緩雙掌虛抱,遂向天穹一引,喝道:“乾天之門!”
下一刻,虛空破碎,一座光門立在九天之上落了一道光柱攝走白杏消失不見身影,然後雲空閉合,天穹複原。
木尊兩眼驚豔,驚羨道:“這便是仙界靈珠之能嗎?”
隻因他的神念根本感知不到了白杏,多半是在這一瞬間穿梭太虛被挪移出了百萬裏。這等虛空神通簡直逆天,隻有憑借那神珠才能有此威力。
白沚獨身一人立在空中,四麵八方皆是巫人,他並不覺得自己被困巫原,仙人之下皆螻蟻,不過金蠐還是要救的。
不僅是情分責任,還因為金蠐與自己有不少牽連之處,若是讓巫族留下隻怕什麽詭異的咒術會牽連到自己身上。
“木尊,交出我域族人,本王可好言相商。”
這個時刻,他的立場是天祁妖王,而非天宮四禦。
木尊搖頭道:“除非你借出仙靈六珠供我巫族參悟千年,否則沒什麽好談的。”
白沚聞言淡笑道:“仙靈六珠?是這六珠嗎?”
說罷,他緩緩打開乾坤傘,傘骨尾墜六珠放攝各異光華,普照四方。
木尊瞳孔一縮,忙對眾族人喝道:“速速退去!”
同時他搖身一變,化作萬丈巨人巫身,鳥首人身,足踏二藤,藤木如蛇,大地之下破土而出萬條木藤想要護住那些巫人。
但乾坤傘上火靈珠猛然一閃,太陽之炎焚燒萬木,破開了他的屏障,六色光華一卷,古傘滴溜溜一轉,方圓數百裏的巫人盡數被收入了傘中。
乾坤傘收回懷中,白沚輕撫著古傘紙麵,低眼看著木尊問道:“你放是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