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淩霄寶殿上,諸神列班而立,天帝法身高大宏偉端坐在中央正殿,百神敬畏。

“啟稟天帝,雷池留守已回稟那天祁妖王離了南荒古獸島,徑直歸域了。”下方中鬥部天神出列稟告。

“百裏炎離與王申二仙都業已歸來,千年已過,此間諸事為他們私己恩怨不必再問。”

“是,謹遵天帝法旨。”

“地煞神。”

端坐上首的天帝忽然出聲喚道。

“小神在!”黃黍忙從諸神班中持玉帛而出,恭敬立下。

“天河元帥。”

“小神在!”

“九耀星君。”

“小神在!”

“太歲部三十八神。”

“小神在!”

……

天帝念了一眾神名,待他們紛紛出列在中庭後才淡淡問道:“爾等擅離職守,插足妖道之事,該當何罪?”

“小神認罪!願受天帝責罰。”

眾神竟然齊聲而道。

雷部正神宣常看這烏泱泱一片跪了下去不由得出聲道:“啟稟天帝,眾神雖有罪,但皆身負要職,不可重罰以免天地運行不善,反而損了天地威信。”

餘下眾神亦有出言相勸的也有冷眼旁觀者,甚至有要求嚴格處置的。

各方利益訴求不同,立場自然不同了。

天帝眉梢一皺,隨即道:“凡涉此事之神,皆千年內無旨不得下凡。且受天雷地火刑罰一十八道,罰俸百年,以正天規。

若日後再有此等之事,必罰下凡轉世曆劫經曆百劫千災方可歸位。

爾等都需謹記!”

眾神聞言皆是心中一凜,紛紛下拜口中稱是。

……

東南荒,大周神國,鏡玄行省。

一處小山上,白沚化作一書生趕路遊學,山上有座龍王廟,香火興盛,人來人往。

今日好似人間廟會,不少凡人攜家帶口的上山拜神敬香,往來行人絡繹不絕。

白沚進了廟門,抬頭一看卻是那神像積累香火日久漸漸有了神異倒真附了一絲龍王真念。

不過這龍王不是青蒼,隻是尋常江海中的野龍王,他那一絲神念本正端坐其上享受著人間香火怡然自樂,冷不丁的看到一位大仙降臨,嚇得他連忙跌落神像,化作一長須步衫的麵善老者來到白沚身側,拜見道:“小龍拜見大仙!不知大仙是在哪座洞天福地修行?”

白沚笑道:“雲遊罷了,不必介懷。我且問你,如今這鏡玄行省仙門宗派勢力如何?”

“回稟大仙,自四五千年天柳聖教的聖主親臨鏟除了趁勢作亂的十二宗後,此地前兩千年還無甚靈氣,就這兩千年來地脈元氣方才逐漸恢複,宗門勢力也都興建起來。

其中修為勢力皆不凡的仙宗名為紫雲觀,觀主乃是地品真人,座下弟子有近雙手之數的真人,算是此行省的領頭宗門了。”

白沚點頭,“那如今柳教是何人執掌?”

“稟大仙,當年的主教掌首自千年前退任後,就由三大祭司之一的陸澤宇掌教。”這野龍王小聲道:“小龍還聽說,貌似是天柳聖教那位聖主出了事情,已經千餘年未有許應,故而天柳聖教這幾百年來有些勢弱。不少佛門、玄門教派趁機來此開宗立派。”

“哦?你可知是何方道統?”白沚頗為驚訝的問道。

“小龍雖然修為淺薄,但也是龍種血脈故而見識不少,倒是認得其中有不少屬於玄元水宮、玄陽火殿還有煉天宗的道統。”

“這倒是猜得到,沒安多少好心。”白沚失笑一聲,對他擺擺手,然後折身而走,隻走了兩三步便在人來人往的山廟中看不見了身影。

隻留下這野龍王仍在原地思索著剛才的話有無破綻,確認沒什麽毛病後才轉身回了神廟修行去。

柳教聖地,金頂峰上,如今也蓋起了一座大宮殿,神宮峰上是柳教大本營,教派教務處理諸多繁雜之事。

而金頂峰上隻有寥寥數人可有進入的資格,也就三位大祭祀和幾位被看重的神使,外加上一個退任的主教。

白景行緩緩坐在石凳上,有些佝僂的腰直不起來,身旁站著一位神使,名為玉衡,天資非凡,頗得看重。

玉衡恭敬的向他請教道:“大長老,南呂行省的貪汙案子已經呈上來了,主教也下了判決,為首的一大罪七十二人盡數死刑,其餘涉案的九百餘人分為流放、入獄……”

白景行輕撫著掌上一隻翠綠靈鳥,漫不經心的聽著,待他說完後無所謂道:“既然主教判了,那便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何必再來問我?

我如今已不是主教了,這些俗物早不過問了。”

“可是,大長老,這裏麵有……有您的後人白家一族,第七十三世孫白……”玉衡小聲道。

“我既入教便不再有什麽家族世係,更何況多少代的遠親後人了,除去姓白,再無什麽牽扯和陌生人一般無二。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去吧。”

白景行揮揮手,打發了他走。

玉衡也隻能稱是,轉身準備離去。

可他一轉身,就看到自己身後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少年人,劍眉星目,金瞳豎紋,俊俏容顏不經意間便足以散發出攝人心魄的氣質。

“您……

您是……”

玉衡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隻身體激動的顫栗不停,甚至渾身無法動彈。

低著頭輕浮翠鳥的白景行聽到他結巴的聲音不由得抬頭看去,隻這一看他便呆住了。

“弟子白景行,恭迎聖主降臨!”

這時的玉衡也終於舒緩過來同樣跪下以頭觸地,不敢言語。拜了幾百年的石像,竟然有那麽一天真人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眼前,最崇敬的信仰神明此刻就站在他身前,玉衡又怎能不激動萬分?

白沚看這眼前這個滄桑到甚至有些老態的男人,不由感慨道:“時光易逝,舊人已暮。

景行,一眨眼,你便從那個當初意氣風發的少年變成了如今模樣。”

白景行感動道:“聖主,您還是一如當年,絲毫未變。”

“是啊,三千年歲月,與我而言不過是一場閉關修行。卻是人間多少滄桑?”白沚笑道:“主教數千年,想來你當有了無數智慧。

如今柳教代代人才輩出,你也不必勞心了。”

“多謝聖主記掛,弟子如今確實清閑自在。再活個千餘年漫長壽元還有得熬呢。”白景行手掌上的翠鳥忽然飛起落在了他的肩頭,輕鳴悅耳。

“那不如去天宮當個閑散小神?也可算是長生不老了?”白沚問道。畢竟白景行他們借助香火修行,天資本就不是絕佳,而且成仙機緣萬中無一幾乎沒有可能。

尋常人族天品修士不過八千年壽元,妖族天品大妖壽命悠久的也有個兩萬載,尋常的不過萬餘歲。白景行如今若非因柳教五仙神力加持,早年積累的暗傷都讓他早早壽盡了。

白景行搖搖頭,苦笑道:“承蒙聖主厚愛,弟子這一身為修行大道,拋棄太多,縱然大道如此也不過是萋萋一抨黃土罷了。

成仙,成神,都太累,不如做個凡人知道的少,自然想要的就少了。”

白沚輕歎一聲,他明白這種大道就在眼前卻望而不得的痛苦。

“也好,既然如此我便保你代代榮華幸福,做個凡人未嚐不好。”

“多謝聖主恩賜!”

“起來吧,同我說說柳教如今之事。”

白沚隨和的坐在石桌旁,臉上淡淡笑意令人心神如沐春風,舒緩了激動與緊張,讓玉衡抬起了頭。

“我教如今遍布大周神朝,乃至大晉、岐國、紫金國、南海散修等地皆有教統,教眾無數僅次於玄、佛、儒、魔等幾大教派。

教中有四大祭祀,主教掌首乃是陸澤宇,為人公正,智慧非凡,調和各方矛盾將我教上下打理的一片和諧。

教中除去四大祭祀和主教掌首五位天品至修外,還有五十餘位地品神使,乃至玄、黃二品的真人更是數以百計不下千餘位。

教中寶庫中更珍藏了數十件天品珍寶……”

隨著玉衡一一講訴,白沚心中漸漸明白,柳教如今有他無他並無太多的影響,隻要香火甚力不斷,五仙家仍舊供奉,一切都循進有序,欣欣向榮。

白沚滿意的點點頭,即便他這麽多年沒有再用香火神力修行,可周身仍舊堆積了一片恐怖的海量信仰神力。

他伸手一指,無窮盡的香火甚力蜂湧而起匯聚在他身前,凝聚為六珠,懸浮身前閃爍著六色光芒。

“此六珠便為柳教鎮教神器,神靈六珠,持此六珠可與仙人周旋不敗,信仰不滅,神靈六珠便不會敗。此物你收好,代代相傳即可護柳教萬世安寧。”

白沚處理完了柳教事後便直接回了蛇王穀,畢竟金頂峰與蛇王穀相隔不過數百裏,實在很近。在天變之前大地未張,蛇王穀與金頂峰甚至隻有幾十裏遠呢。

時隔三千年之久,白沚終回穀內,卻見杏林盡落,古潭已枯,山紅柳綠不再。

幹枯的潭邊盤坐一人,高大俊朗,卻氣息奄奄,正是金蠐在這裏閉關療傷。

山穀中因為沒有他的仙靈之氣滋潤,方才是這幅破敗景象。

隻是杏林中,紅白二杏皆已死去,想來是被那兩個妖王隨手抹去了。

白沚搖搖頭,這裏好歹算是自己的道場,哪怕他不在,也不應如此對待。那兩個妖王看來是從沒想有緩和的心思。

闖我妖域,破我道場,欺我部眾,這些,都有得算。

他伸手一指中天,月色複明,月華普照山穀,地脈連心元氣上湧,叮咚流泉之聲響起,古潭重現清水流瀑。

山間草木也在眨眼睛抽芽發葉,萬木爭春,花開蝶來,兔走狐竄,鹿跳蟲鳴。哪怕是杏林,都掉落層層黑灰抖擻枝椏又複春意。

白沚伸手一點,太陰化力,流光易逝,陰陽生發主複蘇之意彌漫金蠐周身讓他身軀盡複。

金蠐從閉關中猛然驚醒過來,不可思議的看了看自己身體,又忙掃向四周,看到白沚忙激動流淚道:“拜見老祖,恭迎老祖歸來!”

月下,金蠐止住眼淚,白沚輕歎道:“起身吧,以後便都安生了。”

“是,老祖!”

金蠐站起身,沉重道:“老祖您也該都知道了,我們天祁域即將不複存在了。”

“哦?誰說的?”白沚失聲笑道:“我如今已修得正果,乃是有道真仙,誰敢動我?”

“什麽?老祖您,已是真仙?”

金蠐不可思議的問道。他可是知道老祖至今不足萬年,萬歲真仙,這幾乎是何等逆天啊?除了妖族之長青丘子以外,整天元界都沒有三位如此快便能突破的。

白沚笑道:“你且去夜傳眾妖,本王已歸,天祁域重歸正常。本王於明日在傳道山上開法講道,教化萬妖!”

金蠐恭敬萬分的激動道:“是,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見他離去後,白沚也化作一道遁光升入太虛眨眼間便越過三山五嶽,來到了天蒼妖域的祖殿中。

祖殿門前還有數位地品大妖守衛,見到一陌生的白衣男子緩步走來,不由喝止道:“來者何人?此乃我域祖殿,非詔不得入內!”

白沚一步踏出,身形瞬間閃現在大殿門口,五位地品大妖見狀忙驚駭的催動禁止陣法,並且向四麵八方傳播敵襲的訊息。

同時禁製啟動,嘹亮的鷹鳴刺破長空,若是蛇妖隻怕已被震懾住了心神,但白沚他是仙。

隻見天穹上一隻金色巨雕展翅高飛落下,照亮了大半個夜空,帶著恐怖的太庚殺意衝向他去。

白沚見這天敵來了隻伸手一點,頓時金雕淒厲無比的哀鳴起來,並且身體隨之也化作漫天金色粉末迎風散去。

“仙人!”

這時殿中傳來一道慎重的聲音,卻是個蒼老的赤袍老嫗,她顫抖著問道:“敢問仙人大駕不知為何?”

白沚並未理他,隻隨意攝去一個小妖,問道:“天蒼域最大的寶庫在哪?”

那地品小妖驚恐的指向某處宮殿,白沚看也不看身形便消失了,出現在了那寶庫外,這裏本留有天蒼妖王的法力印記,但如今其身軀重傷,法力大損,白沚身和光陰便瞬間闖入了其中。

他看也不看,拿出紫氣葫蘆,對著天蒼妖域積攢了數萬年的寶庫說出了一個“收”字,頓時靈寶閃爍,寶物如洪流鑽向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