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妍——”在酒廊外的草坪上,秦墨追到池妍,“怎麽了?”
池妍不說話。
秦墨本來還想問她哪裏不舒服,看她表情,很快明白過來——不舒服根本是借口。
大小姐從來都是這樣。
她心頭有什麽不滿,情緒就會直接地顯示在臉上,一點也不顧及他人麵子,但為何不滿,有時候或許隻是一間很小的事情。
或者飯菜不合口味,或者一句言語不當,或者沒有為什麽,隻是因為每月那幾天快來了,火氣比較旺。
總之一點事情不如她意,她就能蹬鼻子上臉——
如今就算失了憶性情大變,但脾氣卻似乎並沒有因此變好一點。
“你又在鬧什麽脾氣?”秦墨問池妍。
他語氣明顯有不耐,池妍於是更不知如何開口。
秦墨蹙眉,掏出房卡:“不舒服就先回房間休息吧。”
池妍看了他一眼,抓著房卡便匆匆走了。
兩人這一番正對酒廊那一麵落地窗,情形讓裏頭的人能看得清清楚楚。
池妍的舉動,明顯一點都沒有給秦墨麵子,她一路回了酒店房間,才忍不住反思自己反應是不是大了點。
畢竟是做人金絲雀,這樣給金主臉色看……
理智上池妍也覺得自己行為很不妥,可一想到當時那場景,一想那句“秦總果然厲害”,她心頭就止不住地不舒服——
秦墨訂的房間是個200餘平方米的LOFT,二樓有個泡池,位於露台之上可觀庭院、可賞山景
池妍氣悶,回屋換了泳衣便一頭紮進了進去。
溫潤圓弧的泡池滿蓄適溫的熱水,泡在其中遠眺,有種漂浮在山間的感覺。
池妍趴著腦袋將身子沉入池中,心頭的不快隨著蒸騰的水汽,很快消散大半。
就在這時,樓梯處傳來一陣響動,是秦墨回來了。
這麽快?
看那幫人之前的架勢,明明是要玩上一下午的不是嗎,他提前離席了?
池妍聞聲轉頭,正好對秦墨居高臨下的視線。
兩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
池妍於是轉頭繼續看山景,秦墨則轉身進了浴室——但很快,他又裹著浴袍出來,抬腿朝著泡池而去。
泡池水花濺起,是衝過了澡的秦墨抬腿跨了進來。
池妍起身就要出去,對方卻拉住她:“池子這麽大,不用給我騰位置。”
池妍挑眉,複而再次坐下,很快秦墨也沉身入池水中,但兩人再沒說話。
共浴這種事,從前一般都發生在事後,或者事前。
溫暖熱水流旋動著,滑過泡在池中的兩人,沉默著什麽都不做,反而讓池妍覺得有些不習慣。
泡池旁有個置物架,上擺著許多瓶瓶罐罐,有精油、有浴鹽。
池妍先是拿了浴鹽往水裏撒了點,又挑了瓶玫瑰精油滴了幾滴入水池中。
秦墨瞥到,忽然開口道:“幫我抹一點。”
這要求,在兩人如今這情形下,其實有些突兀。
池妍聞言愣了愣,不過還是換了瓶按摩用的基礎油倒在手中推開,起身站到秦墨身後,替他塗抹起來。
長期伏案工作的人,肌肉多少都有些僵硬,池妍之前也幫秦墨肩膀抹精油按摩過,每次,她總要使了好大的勁兒推開,然後打圈揉按他的僵直的後頸和斜方肌……
但今日,她明顯很隨便,胡亂塗塗就完事了。
秦墨察覺到她的敷衍,抓住了池妍的手:“我幫你。”
將精油倒到手中,一番摩擦生熱之後,他用手掌從她脖頸處溫柔有力地按下去,沿著她細膩的肌膚慢慢下滑……
池妍的背部很美,肌膚白皙瑩潤,上麵找不到任何瑕疵,像是一塊柔滑的美玉,連毛細都看不見一個。
秦墨粗糲的指腹輕輕劃過柔嫩的肩背,手在她的肩上肩膀和後背上四處遊走,用突出的指節在她背上慢慢地揉按,力道不輕不重,直按得池妍筋骨鬆軟。
“舒服了嗎?”半晌後,他問。
“嗯。”池妍下意識輕應。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問的不是舒服嗎,而是舒服了嗎?
她忍不住轉頭去看秦墨。
秦墨卻隻看著她:“氣順了?可以說說今天發得又是哪門子脾氣?”
像是情侶間置氣,他最終先選擇了讓步,要同她認真解決問題, 但語氣裏卻隱藏不住某種若有似無的責備。
一瞬間,池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不舒服突然再次躥了起來。
“你為什麽覺得是我在鬧脾氣?” 池妍嗬笑,“所有你理解不了的事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在無理取鬧?”
她反諷的語氣太過熟練,讓秦墨差點以為她恢複了記憶。
他愣愣看著她,等待她更為激烈的言辭和嘲諷。
但眼前的人並沒有,她隻是垂下頭,抿緊了唇再不言語。
池妍不知要怎麽收回說出的話。
兩句指責冒出來的時候,她完全沒有經過大腦,自然而然就脫口而出,仿佛自己對秦墨積怨已久。
但事實上,她又有什麽好怨恨他的呢?
從她醒來至今,秦墨已經很包容、很照顧她了,他做的一切幾乎無可挑剔,就是今日在酒窖,給她難堪也不是他。
給她難堪的,是兩人間確實存在的關係。
而她沒有立場要求他因為這層原因,便時時照拂、理解她的那些小情緒。
“我沒有鬧脾氣,我隻是不喜歡被那些人用那樣的目光看著。”許久後她才艱難地吐了一句。
這樣的解釋對她來說已經是極限了,她說完就要起身。
然而秦墨再一次拉住了她。
盡管她說得簡潔,秦墨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形,卻很快領會了她的意思。
他猶記得池妍車禍後醒來,躺在醫院的病**,問他同她到底是什麽關係。
那時,她還沒完全恢複,頭上繞著繃帶,無甚血色的一張臉朝著他,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局促,全然沒有往日的囂張跋扈,無措得像個孩子。
他彼時剛從醫生口中得知她失憶的事實,見狀一時竟忘了言語。
於是她試探地開口道:“夫妻?”
他搖頭,她看了看他幹淨的手指,了然的樣子,又問:“男女朋友?”
他蹙眉。
緊接著她的目光開始變得有些奇怪,再沒開口。
之前醫院不知怎的就有一些議論,秦墨不難猜想池妍想到了何處。
麵對她逐漸沉落的目光,他沒有承認,但如果改說是情侶——他似乎可以想象到改天池妍恢複記憶,不定會用怎樣譏笑的目光看著他,嘲諷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過段時間,你自然會想起來的。”他最終如是安慰。
她於是再沒問過這個問題,但記憶卻一直沒恢複。
然後,她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對待著他,真把他當金主一般伺候著。
就像今天的事,如果是以前的池妍,大概早就收拾東西毫不給麵子地走人了,而眼前的人,縱然心頭不舒服,依舊憋屈地忍著。
一時間秦墨覺得自己之前的語氣有些過了。
“你要是不喜歡,以後不去那種場合就是了。”秦墨忽然低聲開口。
“?”池妍不解地回頭。
秦墨沒有再重複,隻是按下她的身子,繼續幫她按摩。
炙熱的手掌一路下滑,他的手從後背滑到她的腰側繼續輕柔地按撫。
池妍在帶著舒緩的香氣的熱水裏泡得軟綿綿的,被秦墨這樣按著,越發地往水裏沉,身子不由得同他越貼越緊。
“想要了?”他問。
他的手越按越下,捏著她揉弄著。
她明明還在生氣,如今被他這麽弄著,不知該氣還是要,
她無意識地瑟縮了一下,秦墨不待她回答,低頭便吻上了她的後頸。
不同於以往的急躁,他今天很是溫柔。
比起每次都將她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強悍,她其實更喜歡他的溫柔,讓她有種被需要、被珍惜的感覺。
也讓兩人顯得格外親昵。
“嗯……”池妍嚶嚀出聲,被秦墨撩得情動,側過身子,雙手抱住他的脖子,回頭同她索吻。
他瞥見那欲滴的紅唇,側頭便吻上去。
一場酣暢。
之前的不愉快被兩人拋到腦後,等他撥開她濕漉漉的劉海去親吻她的額頭。
世界驟然安靜得仿佛隻剩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