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問什麽。”

Swirl的吧台, 江識野正被曲調和CC圍著。

兩人一人坐他旁邊,一人站在吧台裏麵,目光皆如貓, 讓江識野有些緊張。

“沒什麽,我就看看我們小野。”CC嬉皮笑臉,“住進那帥哥家一周了吧?”

“……嗯。”江識野並沒數日子。

“感覺怎麽樣?他人好嗎?”

江識野抿嘴,似乎真認真想了會兒才回答:“還行。”

又補一句,“他是擊劍國家隊的運動員。”

“哇, 擊劍!還是國家隊的啊, 好牛!”

“運動員呀……那是不是有很多肌肉?”

江識野說他從沒見過,不知道。兩姑娘“切”一聲。

“那你和他相處的怎麽樣?”

“就那樣。”他淡淡回答, “他訓練挺忙, 我白天都看不到他。”

“啊你們不是高中同學嗎。”

“沒說過幾句話的。”

“這樣麽, 那好可惜。”曲調歎了口氣, 她一個玻璃杯都作秀地擦了八百十遍了, “所以說你們就是那種平淡的室友關係?我還想著……”

她把水杯放下,尷尬笑笑,“不好意思啊小野, 之前我誤會你了, 也誤會帥哥了, 還以為他帶你上床了。”

時隔這麽幾天提到這烏龍依然讓江識野麵紅耳赤, 他裝聾跳過, 悶著聲隻解釋:“沒, 我倆平常說不到幾句話的。”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他收到岑肆發的消息:【牛排】

這兩個字像音樂盒開關, 江識野立馬把手機一握,站起來:“那曲調姐、CC姐, 我走了。”

“這就走了?你現在怎麽像打卡上班,都不玩會兒了?”

“不玩兒了。”江識野說,“今天接的陪練單有些多,有些累了。”

“那行,你回去好好休息。”

曲調還囑咐:“偶爾帶帥哥來玩兒啊!”

江識野揮揮手。

他其實一點兒也不累。

隻是他得回去給岑肆煎牛排了。

他騙了兩個姐,住進這人家裏五天,就早已不是隻說了幾句話的室友,還是廚子和保姆。

畢竟是免費住進這麽好的房子,做點兒家務也是應該的。岑肆心安理得,江識野也樂意得很,也就沒細想自己的勤快心思,岑肆發短信“點菜”就說明他訓練已結束,他得快點兒準備。

果然,他牛排剛煎好,就響起了開門聲。

“我回來了僵屍!”

江識野沒應聲,卻下意識把盤子拿緊了些,匆匆放到桌上。

不知道為啥,住進來五天了,他每次聽到岑肆回來的聲音,內心都會跟著刺啦一下,就像煎牛排時那咕嚕咕嚕往上冒的熱油,捉摸不透。

“臥槽外麵熱死我了。”岑肆光著腳啪啪進屋,地板被江識拖得鋥亮,他徑直先去把空調調低。

都調到16度了,他才漫不經心裝模作樣問人一句,“你感冒好了吧。”

“差不多了。”

也沒太好全,但江識野知道岑肆很愛出汗也很怕熱,他回家前就已經把空調調低了幾度,沒想到這人還不知足。

“那就行。”岑肆又啪啪走到島式廚房的吧台餐桌,像美食品鑒家一樣低頭看了眼煎得色澤完美的牛排,“哇你這好香。”

他滿意地笑了笑,連帶著江識野也牽動了下嘴角,不太好意思地低頭。

“你先吃,我去洗個澡。”

“嗯。”

岑肆站起來。

上身卻突然微頓,他抬手,拿手指背自然飛快地抹了下江識野的右臉,偏下頜骨的位置。

江識野過電似地,後退一步,詫異地瞪著他。

岑肆笑了,張開自己的手指晃了晃,解釋,“有黑椒。”

沒等江識野表情變化,他便又轉身。

“那我去洗澡了。”

江識野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愣愣地摸了下臉。

回想剛剛想被羽毛一掃的觸感,刹那消失,讓他有些惱怒。

又有一絲說不清的……慌。

江識野不會提前開吃,等岑肆坐到吧台桌對麵,他才埋頭拿起刀叉。

他小小地擺了個盤,牛排被口蘑、蒜片和迷迭香簇擁著,岑肆不吝誇讚:“你真的好會做飯。”

“還成。”其實江識野更會做中餐些,但很明顯那不是岑肆的口味兒。

岑肆總是坦然自若的點菜,也不在乎江識野愛吃啥,江識野將就著他,甚至連個家常炒菜都沒做過。

“就是這個盤子太醜了。”岑肆叉子點了點餐盤邊緣的圖案,抬眸望人,“你買的啊?”

“……嗯。”江識野解釋,“你家裏都沒盤子,我就在旁邊超市買的。”

在他搬來前,這廚房是沒開過火的,廚具要啥缺啥,完全無法負擔岑肆一會兒吃雞一會兒吃牛的獅子大開口,也不夠應付兩個人。江識野就緊急買了些餐具。

“不好看,明天重新買。”岑肆命令。

真當保姆了,但江識野還是低頭哦一聲。

“我陪你去。”

“?”江識野又抬頭。

“明天我不訓練,你周日不也沒有羽毛球排班嗎,我們去逛超市,你看看還有啥缺的。”

“啊……”

“怎麽了?”

江識野的叉子在洋蔥片兒上劃呀劃。

他覺得兩個男人一起逛超市有點怪,可岑肆如此坦然,扭捏反而顯得自己事多。

最後他點頭,掛著和岑肆同樣無所謂的表情:“行,那明天幾點?”

“睡醒了再說。”岑肆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把盤子往前一推,大搖大擺就要離開,再次裝模作樣地問一句:“我來洗碗?”

江識野搖頭:“沒幾個要洗的,我來吧。”

岑肆眯眼笑。

他才懶得洗碗呢,也知道江識野會拒絕:“那謝謝你啊僵屍,你真好。”

江識野目光別過他,速速麻利地把兩個盤子疊在一起:“……應該的,你忙你的吧。”

晚上十點,江識野洗完澡就窩進自己房間,日常慣例看些編曲教程視頻。

岑肆突然在外敲門。

他敲門和他問洗碗一樣,隻是做個樣子,敲了一下就直接推著門進來了。

拿著兩台Switch:“玩遊戲嗎僵屍?”

江識野沒玩過Switch,他眨巴著眼睛看著岑肆,被子裏的腳不安分地蹭著。

最後腳一縮,他把看了一半的手機息屏,說好。

“但我沒玩過。”

“我教你唄。”岑肆邁步走到床邊,“你躺進去點兒。”

空調開得低,江識野都不知道岑肆是怎麽絲滑地躺坐到自己旁邊的,反正等他反應過來時,兩人身體都已長條條地埋進空調被裏,再背墊一個墊子,手裏各握著一台Switch。

下意識地,江識野吸了下鼻子。

“有鼻涕?你感冒到底好沒?”

“……好了好了。”江識野尷尬得揉了下鼻梁。

聞什麽聞啊……

“哦。”岑肆沒再追問,點開一個遊戲,“就這款賽車遊戲,賊好玩。”

他買的遊戲都不是市麵的熱門遊戲,江識野注意到了:“你是隻玩競技運動類的遊戲嗎。”

“沒啊,我還玩音遊。”岑肆回答,“但確實就這兩類,其他的對我意義不大。”

玩個遊戲還談意義……江識野很想吐槽,到底沒吭聲,乖乖地跟著岑肆的指揮操作。

18歲的男生學這種玩意兒很快,很快江識野就上手了,漸漸玩嗨之後,也就沒注意腿腳是怎麽放的。

他的小腿突然和岑肆的小腿輕碰了一下,又馬上分開。

這麽不經意碰一下沒什麽大不了的,卻把江識野從賽車世界拉回到現實。

他把腿曲起來,又沒控製住,輕輕吸了口氣。

岑肆可能是吃了晚飯後又洗了次澡,身上的沐浴露味兒很重,很霸道。在這股味道裏,他專注玩遊戲時一下一下緩慢的呼吸聲也漸漸從遊戲背景音裏脫離出來,在江識野耳畔變得清晰。

操控的賽車有些偏航,江識野開始心不在焉。

他突然覺得這遊戲挺沒勁兒的,卻又不想結束,空調被子冰冰涼涼,旁邊有個人溫溫熱熱,感覺就……挺踏實。

直到又一局結束,岑肆從**爬起來。

“不玩了啊,我去睡了。”十點半了,沒有意外他就是這個點準時睡覺。

“哦。”江識野有些戀戀不舍地把遊戲機還給他。

他想說句晚安,禮貌性地,後又想還是等岑肆先開口,自己回複比較好。

然而岑肆沒再說什麽,直接關了門離開了。

等他走後,江識野就垂眸盯著因躺過一個人留下的床單褶皺和墊子凹陷。

他盯了一會兒,有一瞬間被放空了。

反應過來後他才麵無表情地把它們理平,又小心翼翼地聞了下,覺得這人已經把一部分味道留在這兒了。

不對,這本來就是他的地方。

第二天,江識野是被岑肆叫醒的。

白天沒有工作,他今天就沒有設鬧鍾。

大概是以前的居住環境太差,他在這裏的睡眠質量總是出奇得好,一覺就到十點,被岑肆喊醒時還很迷糊,直到岑肆說:“僵屍你睡覺好乖啊,像小狗一樣。”

江識野腦子砰得一下炸開,瞬間醒了。

這話讓他都不知道該以什麽表情麵對岑肆,又尷尬又窘迫又不好意思的,亂七八糟的情緒交織。

他瞪他:“神經,男人睡覺有什麽乖的。”

然後他就踩著拖鞋站起,惱羞成怒到拖鞋都是反的,他又跳著換回來,耳朵都紅了,跑去衛生間。

岑肆揉著後頸看他的背影。

他是真覺得江識野睡覺很乖,很規矩。

他自己就很沒有規矩。

小時候旅遊和岑揚睡過一張床,他哥不堪其擾,埋怨他踹人壓人蹬被子又搶被子,說不知道長大以後哪兒會有女孩敢和他睡一張床,不被逼到角落就會被壓死,為了家庭和諧起碼要買個十米寬的。

那會兒岑揚正處於討人嫌的年紀,說話誇張,岑肆氣得和他打架。

最後還是陳醉出來調解,溫柔安慰:“總會有人不嫌棄我們四兒的,不然怎麽叫愛情呀。”

岑揚說:“那他隻能找個一動不動的木頭當老婆,任著他壓。”

岑肆早上盯了江識野一會兒,心想這人睡覺就挺“木頭”的,乖乖巧巧安安靜靜,被子蓋得板正嚴實,感覺一晚上都沒動過。

隻是不知哪裏來的習慣,他會抓著被子蓋到嘴巴以上,似乎要把它抵在鼻間聞。這是個怪癖,不過他能忍受,也不知道江識野能不能忍受自己。

岑肆想得倒挺遠,這邊江識野還忙著在衛生間用冷水搓耳朵。

他耳朵一直紅著,真不知道是哪裏的血液循環出了問題。

過了好久,他才出來,當做什麽話都沒聽見過。

岑肆晨練的時候給他買了早餐,以前他還會假巴意思客氣一下,今天也不客氣了,速速吃著並不愛吃的粗糧麵包,問:“我們去哪個超市?”

“去宜家。”

“噢。”楓城沒有宜家,江識野也沒去過,以為就是比樓下大點兒的超市。

岑肆安靜地看著他吃完麵包,然後催著他走,江識野卻說等等。

“幹什麽。”

“給綠蘿澆個水。”

“噢。”

澆完水,岑肆再次催他快走,江識野又說等等。

“又幹嘛。”

“把昨天的衣服收了,怕待會兒變天。”

“噢。”

收完衣服,岑肆第三次問能不能走了。

“可以了可以了。”江識野點頭,然而低頭又看見地板有些髒。

昨晚這人不講究地光著腳進來。

看來他那在擊劍館磨來磨去的腳丫子並不比拖鞋幹淨。

江識野說:“再等我兩分鍾,我把這拖了。”

岑肆突然低頭笑了聲。

江識野一愣:“你笑什麽。”

岑肆沒說,就掐著腰看著他拖地。直到下電梯,他才掛著笑意把江識野的肩膀哥們兒式那樣摟著:“僵屍,我發現你還真挺宜室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