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肆進醫院並沒有影響《逃離內卷的夏天》,畢竟是個錄播綜藝,後期就可以把幾天發生的事剪輯成一天假象。

為了不影響其他嘉賓的行程,【頭頭是道】又先後接待了兩組明星。

頭療館二樓就是呂歐家,晚上,忙活完的呂歐來客房找江識野。

江識野被夏飛的歌刺激了,正在電腦上下編曲軟件。

說來失憶三年後他的電子設備真是全方位升級,除了手機,在車禍中逃出生天的行李箱裏,也多了一台價格不菲的筆電,終於能帶動帶MIDI音序和多軌錄音縮混的專業軟件了。

他研究著,也就沒注意聽呂歐說話。直到呂歐問他:“岑肆怎麽樣?”

他才回:“沒事兒。”

“他暈在我店裏真是要把我嚇死,我剛聽節目組來人說,是你做頭療做得太舒服才讓他睡暈了?好家夥,這是負麵教材秒變正麵廣告啊。”

“我也不知道,他之前好幾天沒睡覺。”

“是嗎。”呂歐有些疑惑地摸了摸下巴,“阿野,我感覺你這體校死對頭,和你以前吐槽的不太一樣啊。”

江識野用鼠標拖著鋼琴窗鍵位。

岑肆的最後一句話在腦裏一閃而過。

“他變了很多。”

“也是,畢竟娛樂圈的人了,都有個人設。我給你講,我今兒下午聽幾個工作人員閑聊,才知道這節目沒想象中這麽簡單。”

“怎麽。”

“你知道徐英和李雪雪嗎——算了你不知道,反正就倆女明星,她們以前是戀人。但是分了,結果又在節目裏重逢了!這嘉賓都是單獨邀請的,上之前彼此都不知道誰是誰。所以一見麵,那場麵……別提多尷尬了,後麵還分到了一組!”

“嗯。”

“啊呀你沒get到點,就是說這個內卷夏天啊,看起來是個養生綜藝,其實暗戳戳埋下了感情線!”

江識野移動鼠標的手一停:“感情線?”

“我也是聽那些工作人員說。八個嘉賓不是分了四組嗎,其實是四種感情模式,除了李雪雪他們這種戀人分別的,兩個異性組一組是青梅竹馬久別重逢,一組是姐弟戀,還有夏飛岑肆這組,是暗戀。”

“真的假的?”江識野情不自禁擰起眉,心想怎麽會有這麽無聊的節目,有人看嗎,“不知道。反正私下工作人員擺龍門陣這麽說,不然怎麽喜歡岑肆的夏飛剛好就和他一組?”

“夏飛真喜歡岑肆嗎。”

“誰知道呢,也可能是節目給的劇本?但我看著感覺挺真的……”呂歐看江識野臉沉沉的,笑,“你不會恐同到我就說這麽幾句話就犯惡心吧?”

江識野沒說話。

呂歐聲音也嚴肅了:“阿野,你三年前突然要離開楓城,是不是與你舅舅也有關係。”

江識野舅舅易斌是同性戀,這楓城西街的人都知道。

江識野沉默半晌,回答:“部分吧。”

記憶裏的最後一天發生了很多事,但回家看到易斌和另一個男人交纏赤|裸的身影確實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記得自己當時吼他“你做鴨也別他媽帶人回來”而易斌就是一口一口沉默地抽著煙。

易斌是啞巴。

想到這個某種意義上自己唯一的親人,江識野就頭疼:“你來慶市後知道易斌的去向嗎。”

“我不太清楚,沒問過。自從你走了後,易斌在我們家也不能提……”

“他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有沒有。啊呀就是我妹啊,你一聲不吭就走了,我妹難過得發瘋,與你有關的事都不敢提,提易斌我都懷疑她敢提刀殺了他。”

江識野笑了一聲,算了算時間,“呂小鷗現在是……高三畢業了?”

“嗯對,成績還沒出,這幾天和同學畢業旅行去了,你信不信,我給她打電話說你在我這兒,她能馬上從南島飛到慶市來。”

呂小鷗從小就對江識野情根深種,九歲就表示一定要嫁給他,越長大還越有把玩笑當真的趨勢。江識野笑:“結果你妹看到我現在,就一無業遊民,和三年前一點區別都沒有,早幻滅了。”

“那不會,我了解我妹,顏飯。隻要你不毀容,她就不會移情別戀。說來你們楓體帥哥是真多啊,那岑肆也難怪當演員,我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男人。”

呂歐感歎著,收到江識野淡睨的一眼後又連忙改口:“我對他不感興趣哈。我隻喜歡女孩兒的那種漂亮,他這種男人味兒的漂亮不是我的菜。”末了,又補一句:“你也好看,隻是和他不是一個風格。”

“……別扯到我。”

“但說實話啊阿野,我感覺岑肆太白了,有點兒氣血不足。剛我說他不像你吐槽的形象就是想說這,隻是講著講著就跑偏了。”

“氣血不足?”

呂歐世家開按摩理療店,雖不算正經中醫但總有點基礎,所以這詞一出來,江識野就知道肯定不是單純對人膚色的吐槽。

“我是感覺啊,畢竟節目裏我也沒怎麽和他接觸,以後有機會容老夫我把個脈……”

“……”

第二天【頭頭是道】要來最後一組嘉賓,徐英和李雪雪。呂歐體貼地把江識野打發走:“店裏的黃媽煲了湯,你幫著給岑肆送去?他畢竟是在我這兒出了事,於情於理我還是得慰問一下。”

江識野其實不恐女同,但比起在攝像頭下圍觀兩個女人的壞臉色,他寧願去看岑肆那張臉。便同意了。

結果VIP病房緊閉,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

他等了好一會兒,幹脆敲了下門。

是阿浪開的,看見來人很驚訝:

“是你,僵屍先生!”

“……”

阿浪尷尬地撓了撓頭:“那個你是來看四哥的嗎,他在睡覺。”

江識野倒也沒想看望,說:“這雞湯,是我們頭療館老板帶給他的。”

“啊呀你們可真客氣,”阿浪雙手接過保溫盒,看江識野汗流浹背的,便說:“那僵屍先生,我給你拿兩個橘子你再走吧。”

江識野:“不用了。”

阿浪攔他:“別講禮,節目組送了一堆水果,四哥根本沒機會吃……”哽了一下,續上,“反正你等等,我去給你拿哈。”

他又迅速走進去。

江識野便在門口等著。

也就在這時,來了個陌生來電。

這是失憶快十天來,江識野接到的第一個來電。他心裏一根弦猛顫了顫,腦洞大開地害怕是什麽天降大任。

有些緊張地轉過身背貼著牆,點了接聽。

“您好,是江識野先生嗎?”很好聽的女聲。

“嗯是。”

“我是藝海音樂的工作人員小安,之前一直有嚐試用郵箱聯係您,但都沒收到回複,所以冒昧用電話打擾了……江先生有看到我們的郵件嗎,關於藝海音樂想買下您兩首單曲的相關事宜……”

啊?

心裏的弦從輕顫變成轟鳴震響,江識野被這段話擊得一陣發懵。

小安簡短介紹了下情況,說藝海想買下他兩年前發布在Lune音樂論壇上的兩首原創單曲的版權和改編權,用在他們公司男團的新專裏,費用開得很高。

江識野仔細聽著,掛斷後,立馬打開了沒登錄過的手機郵箱。

真有藝海的郵件,最早的那封來自三個月前。

幾行字下來,和小安說得差不多,聯係方式、合同條款都附上了。

江識野盯著郵件裏兩首歌的鏈接。賣不賣他還來不及想,隻覺得這兩首歌像是個通往過去連接未來的時光結。

他寫過兩首歌……被人看上了?

阿浪拿了橘子倒了一杯水,過來時就看到江識野正在急急忙忙揣兜找耳機,眼睛很亮。

江識野實在是等不及要聽他的歌了。耳機沒找到後就問他:“不好意思,能借下你的耳機嗎。”

阿浪摸了下自己的腰包:“我這兒隻有四哥的耳機。”

“哦,那還是算了。”

耳機這東西很私人,又要觸碰肌膚,江識野不想不經過別人同意就用。

“四哥不介意的,而且他藍牙耳機有好幾對,這一對他沒怎麽用過的。”阿浪手掌攤開一對OirPods。

雖說沒用過,看著卻沒有特別新。

江識野猶豫了下,到底還是接了。

自己兩年前寫的歌就在麵前,他無法做到稍安勿躁。

“那謝了。”他說,準備連藍牙。

掀開充電倉的蓋子,連接界麵就彈了出來,顯示出了耳機的名字。

兩個emoji。

——僵屍和剪刀手。

江識野呼吸頓住,登時睜大了眼。

恍惚間,【僵屍】【耶】的OirPods藍牙已自動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