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肆進國家隊比想象中難, 所幸兩個月後他要參加的國際劍聯大獎賽F國站,與邦尼斯音樂節僅僅相隔一天。

相當於江識野這邊參加完音樂節,第二天還能去看他比賽。

“你和阿肆還真是天生一對啊, 這都能在一個地方,時間也恰好。”

一周後的某天,江識野正在賴秋園的錄音室。

他們本在聊新歌的事兒,聊著聊著就跑偏了,賴秋園評價,“我倒沒想到那孩子還要進國家隊, 挺讓人敬佩的。”

江識野笑笑,下意識望了眼窗外。

今天岑肆說他結束訓練後要來接自己。惦記著這, 江識野總有些心不在焉, 想看他的車來了沒。

他不知道岑肆要開什麽車, 有些期待。

岑家豪車眾多, 岑肆雖然瞧著沒多大興趣, 但他好麵子又愛裝逼,多半還是會開個騷包的來。

賴秋園邊手指滑著平板邊問:“誒那這樣你們豈不是都很忙,特別是阿肆以後進了國家隊訓練什麽的, 平常能有機會見麵嗎。”

這個質疑, 當年世錦賽, 岑揚也發出過類似的。那句“你就想一直等他?”把當時的江識野敲得腦子一緊。

但他更記得岑肆說過, 他隻要用有限的時間裏付出更多的努力, 就能擠出多的時間來陪自己。

這話相當不現實, 但聽到那一刻, 江識野就已有了答案。

——他就是要一直等。

事實證明他確實不怕等, 也等到了。岑肆快死他都能把他等活等健康,更何況如今。

“沒關係的。”他回答。

他們不是小孩子, 已過了必須每時每刻黏在一起的階段,歐洲全天負距離蜜月了兩年多,偶爾異地也沒什麽關係。

成為要訓練的運動員和要跑活動的音樂人,既然是他們選擇的路,都心知肚明那注定就會經曆一些各忙各的時間,分別又重逢。也算是成為“文體俠侶”的代價吧。

賴秋園這麽一問,江識野又想起前幾天,岑肆帶他去了一個地方。

寫字樓頂層,說也是個訂婚禮物。

進去一看,是個已布置完善的小型訓練場,岑肆的專用擊劍館。

江識野立馬就笑了:“這禮物應該我給你準備。”

岑肆沒吭聲,就拉著他繼續往裏麵走。

一道大大的玻璃牆立在前,江識野敏銳地發現是隔音玻璃。

而一牆之隔的裝修又讓他說不出話。

牆那麵的空間被布置成了個典型的音樂工作室。MIDI鍵盤、音箱、收聲器……應有盡有,麵積甚至比隔壁的訓練館更大。

岑肆領著驚喜的他推門:“我不專業,東西沒買全,你可以自己布置。反正……如果不阻礙你發揮的話,你可以在這兒寫歌。”

他操作玻璃牆邊的簾子:“你工作的時候可以把它拉緊。你想看我,就把它拉開。”

“暫時就先這樣,等我進了國家隊,如果硬要隨隊在外集訓的話,我再看怎麽解決……僵屍,你覺得咋樣。”

江識野的回應是直接抱著他親。

都說文體不分家,但文娛和體育又確實是兩個完全不相幹的工作領域。看著岑肆想法設法盡量把它們湊在一起,割裂又和諧,江識野感動得稀裏嘩啦。愛情總是需要努力、奔赴和妥協,岑肆在盡量搜刮他們湊一塊兒的時間,他也不甘落後。

江識野說:“秋秋姐,你前幾天問我要不要來你的廠牌,我想想還是算了,我打算成立自己的團隊,這樣也能自由些。”

自己當老板,才能想接什麽通告就接什麽通告,才能在有機會見到岑肆的時候立馬抬腿就去見。

賴秋園看了他一眼。

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卻還是半遺憾半開玩笑道:“那這次邦尼斯音樂節,你就是白嫖我咯。”

賴秋園剛創立了獨立廠牌Fall,旨在聚集亞洲最有前瞻性的藝術家和個性最鮮明的音樂人。所以她才會借助互聯網聯係尋找有才華的獨立歌者,想把他們納入麾下。

簽約、帶著參加邦尼斯,是提攜後輩,也是為了擴大廠牌影響力。

那時她沒想到那奧特曼小騷疤就是老熟人,還暗戳戳希望他長得不要太醜,包裝一下就把他捧成廠牌門麵。

這下好了,這前明星根本不需要她捧,她這地兒也留不住他。

“就把你秋秋姐當回歸登頂的墊腳石!”她嗔怪。

江識野又對賴秋園笑笑:“放心吧秋秋姐,邦尼斯的時候我還是Fall中的一員,我也會給廠牌帶來你想不到的熱度的。”

賴秋園愣了一下。

隨即又笑了,打了個響指:

“小野真成熟了啊,這麽狂的話,你以前可不會說。兩年前你還是個隻會寫情歌兒的害臊小子呢。”

害臊小子……江識野被這四個字搞得真瞬間害臊。

“就應該這樣。邦尼斯是國際舞台,流量很大,但你隻有一首歌的時間,要好好把握。”賴秋園繼續,“在舞台上你要更張揚,就像你和你男人的名字,放肆狂野,那才是你的能量。”

我男人……可別放肆狂野了,江識野因著這三個字又不好意思地開撓眼尾的疤,揉揉後頸,好一會兒才吭聲:“我知道,謝謝秋秋姐。”

“但要自己成立團隊可不簡單哦,經紀人要有吧,你以後也不能每首歌混音編曲都自己上手,要我給你介紹幾個嗎……”

“不用不用。”江識野忙擺手,“就我以前在VEC的幾個,他們就挺好。”

“啊,他們直接跟著你跳槽嗎。”

這個解釋就很複雜了。

簡單來說,VEC也是岑肆大伯的企業之一,“侄媳婦兒要單幹,想要什麽人可以直接去公司要啊,四仔你幫忙去找你夏伯伯聯係!”

這是家宴裏大伯的原話,把江識野尷了個大尬。江識野雖說這次回歸不靠人,但等到自立門戶時還是需要點兒資本人力支持。宇宙的盡頭是岑家,陳政、Gary、Bam他們幾個便仍已VEC員工的身份跟著他。

說來兩天前的家宴也給江識野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本來挺好的,自打岑肆挺過鬼門關後,他終於不被他家看成“工具人”,很感動他的堅持守候,熱情四射,噓寒問暖。

江識野覺得岑家也算是比較有人情味兒的家庭,至少沒有窩裏鬥,和電視劇裏的豪門不一樣,心情也逐漸放鬆,甚至很羨慕他們家的氣氛。

然而,不把他當工具人,他們就把他當“媳婦兒”。

大伯就不說了。大伯母也非要給他塞個翡翠鐲子,說是“四仔奶奶留的,嫁進岑家的都會有”,江識野那一刻差點兒患上帕金森。接著是窈窈嫋嫋也不叫他翅膀哥哥了,他媽的開始叫他“四仔嫂嫂”,真是要瘋。也就岑肆笑個不停,讓他忍耐忍耐。

江識野又簡單和賴秋園說了幾句。

賴秋園是他的伯樂,一直在給他的新歌提修改意見,聊到最後江識野就有些口幹舌燥,喝水時賴秋園又問:“你最近的嗓子好像一直有些啞,總不見好,咋回事兒?”

江識野一哽,差點被水嗆一口。

“你也不像感冒,是不是每天都做了傷嗓子的活動?”

“。”

“你也不像喜歡大喊大叫的人啊,還是吃了些啥?”

“。”

“不要仗著有天賦就糟蹋。不要吸煙不要喝酒少吃辣,歌手要有點兒保護嗓子的意識……”

江識野低下頭,用力咬住嘴唇,耳朵瞬間攀上紅。

他低聲應好,一離開賴秋園的工作室就痛下決心給4發消息:【JSY:從今天開始[No][床][擁抱]】

【4:???】

【4:我們的性|聞聯播[眼淚][眼淚][怒火][骷顱頭]】

江識野耳朵更紅了,雖然性聞聯播還是他說的,既象征動作,也是比喻像新聞聯播一樣亙古長久每天不落連續播放。但他也就腦子發熱時口頭說說,這人怎麽能把它打出來?還有沒有羞恥心?還顧不顧及風化?

【JSY:運動員要禁欲你懂不懂?每天都來你不累嗎】

預料到岑肆要回什麽,他忙又打:【JSY:我累,音樂節之前我們都停】

【4:[眼淚][眼淚][眼淚][眼淚]】

【JSY:忍耐忍耐】

打完這剛好電梯開了,江識野把手機揣進兜走進去,臉上自然而然浮現的笑意再看到電梯廂裏的人時瞬間有些僵。

電梯裏的兩個人看到他,也很驚訝。

江識野站到電梯廂角落。

也對,這一帶全是娛樂公司和工作室,嘉傳的分部就在賴秋園工作室的樓上。

所以在電梯裏偶遇夏飛和鍾尉,也不足為奇。

但還是……世界真小。

“好巧。”開口的是夏飛,“阿野哥,好久不見。”

江識野淡淡望他一眼。

其實夏飛比岑肆還要大一些,最開始江識野以素人身份在那養生綜藝的時候,他還叫他“小野”。

後來,去那個山野篇拍時,他便叫他“阿野哥”。

自那次後他們再也沒見過了,夏飛變化不大,旁邊的鍾尉卻明顯發了些福,有些“姨化”。

江識野隱隱約約好像掃到過他倆現在是情侶的新聞。

也不知是真cp還是假cp,鍾尉和夏飛以前關係就很不錯,怕是兩年前在綜藝總一起討論關於搞自己的事,同一陣線就越來越親密了。

“好巧。”江識野也說。

電梯徐徐往下,鍾尉問:“你又要回來當唱作人了?”

語氣依然不掩諷刺,江識野不懂他怎麽那麽討厭自己,遠比夏飛充滿了針對,他偏了偏頭:“對啊。”他嗤笑一聲,“難道還因為你們拍我在街頭抽煙就退圈?”

這話一出口,兩人皆一愣。

那年江識野剛出新專就立馬出現了和岑肆吸煙的通稿,雖然不算是大事,但也影響了風評。

他不傻,猜也知道是誰做的。

他其實也不在意自己的成績評論,隻記得吸煙的消息和《潮流芭莎》的擊劍內頁一起出來,網友立馬把岑肆罵了個遍,說他蹭著運動員的熱度還做老煙槍,不要臉、犯賤。

江識野知道岑肆半夜起來偷吃藥時看到了那些罵聲,他半夜醒過一次見他在看手機,但迷迷糊糊隻讓岑肆快睡,第二天還有電影節。

次日岑肆比平常睡得更久,眼花頭暈狀態差得厲害,雲淡風輕也沒說自己看過手機,撐過電影節逮著過去問的記者采訪很快就陷入昏迷,情況開始急轉直下。

那時江識野沒覺得黑評會對岑肆的狀態造成多大影響,畢竟他總勸慰自己不要在意。

直到他日日夜夜守在他床邊聽他意識不清地說胡話,才知道岑肆最在意那些言論,好麵子如他,其實比誰都敏感,拿運動員和擊劍罵他就是往他心窩子裏插。

當然,江識野不會把岑肆的生命垂危怪罪在“抽煙”的通稿,也不會怪罪在鍾尉和夏飛身上。隻是感性上會讓他再看到眼前的兩個人時翻起舊賬。

這不是一件大事,但就是要提起,告訴他們,他都知道,他沒那麽大氣,也挺記仇。

電梯下降的速度很快,三人根本來不及說什麽話,也沒什麽值得說的,都不是一路人。

但鍾尉盯著江識野那副更自在的樣子,手腕上的表和無名指的戒指,突然一下爆發:“江識野,你拽什麽拽?”

聲音不大,也不算憤怒,隻嫉妒明顯。

鍾尉是一步一步熬上來的,選秀拍戲,娛樂圈多殘酷,他辛辛苦苦把握資源才走到這一步。

但江識野做了什麽?就因為和岑肆是cp,流量來了粉絲來了,他媽的連VEC的簽約都來了,這公平嗎?

“是,抽煙是我們找狗仔拍的,但也知道影響不了你什麽,畢竟我們這些小透明哪兒能和你比啊,我們又沒有岑肆這種人做靠山。”

“但你做過什麽?你體會過藝人的辛苦嗎,你有努力過嗎,你不就是運氣好點兒被岑肆喜歡嗎,我們要是你早他媽一飛衝天了!”

江識野淡淡聽著,依然麵無表情地等電梯下到一樓。

他可以告訴鍾尉他從小到大經曆的辛苦你可能根本無法忍受;順便質問難道你真能像我那樣專情執著地愛一個人那麽久,不為一飛衝天,而是他若死就想跟著死。

但他懶得逼叨那麽多,太矯情,他也從不和非岑肆的人浪費口舌。他甚至理解鍾尉的不容易,也有些無奈和憐憫。

電梯門緩緩打開,他笑,率先走出一步:“是,我就是運氣好。”他轉頭看他一眼,眼尾疤痕一挑,狂妄囂張的刀,“有本事你來?”

說完他就直接轉頭邁步走了,也懶得看身後人的表情。穿著運動服的岑肆開了輛亮黃色保時捷,就倚在車門前等。

江識野本可以正常地走過去,但這次知道後麵有兩個人看,他就直接親了下岑肆下頜骨。

岑肆倒是愣了,沒想到剛宣告禁欲的僵屍在公共場合這麽直白地表達愛意,他笑起來,搓著江識野後頸,把他拽上車。

江識野也對他笑,溫柔繾綣地問:“四仔,現在我們去哪兒啊。”

他就是想告訴後麵的人,他能被岑肆一直喜歡,就是因為他值得。

岑肆一直沒看到後麵有人,還以為僵屍新娘改了主意,上了車後就興奮地問:“今天還聯播不。”

“不是說了嗎,音樂節前都不行。”

“……”

江識野望向車窗,風慢慢吹著他的額頭,“所以我們去哪兒。”

這語氣不知比剛剛懶怠了多少,膩歪小嬌妻秒變冷漠。岑肆大失所望,瞅他一眼,單手回了把方向盤:“我們去見你媽。”

江識野一愣,轉頭:“真的假的。”

“我今天訓練後遇見你媽了,她就問我能不能帶你去她家麵館吃個麵,我確實不知道怎麽拒絕。”話口一頓,“你要是不想,那……”

“去吧。”江識野說。回來這麽久一直也沒聯係易敏,易敏一看也不敢給他發消息。

明天是易敏的生日。

“隻是江野多半也在那兒,我可能會打他。”

“別打。”岑肆阻止。

“為啥。”江識野不耐。

岑肆挑挑眉:“放心,四仔幫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