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抽刀斷水水更流
探險計劃出台以後,這兩天我不怎麽缺事兒做,主動被動地給張選打著下手兒,時而忙得焦頭爛額又不得要領,閑下來的時候就耐著性子去翻看那些找出來的檔案資料,難有什麽新發現.張選辦公室裏來來往往的我總能碰見白露,或者彼此點頭虛情假意地笑笑,或者客氣地打聲招呼……哦,對了,所有認識的人裏,她隻對我這樣,對別人都燦爛著笑容,熱情無比。
每到靜下心的時候,我不敢琢磨太多,隻是偶爾去想即將麵臨的到底是一次什麽行動,一切讓我弄得有點糟,說是考古吧,沒有一個考古專家隨行,帶上陳瞎子又多了盜墓的嫌疑,就算最終能找到羅滇王的墓,也不敢說下一步應該做什麽,更難保會不會有結果……反正權當盡人事,離開前給已經去世的秦衛國一個交待吧。
白露的飯局開始前,我還是刻意拾掇了自己,雖然不抱什麽大的信心,但轉身以前給她留下一張剛剛微笑過的麵龐,那樣我的背影也會顯得陽光,這總好過一直陰沉著臉的猥瑣。
傍晚的昆明,褪去了夕照帶來的最後一絲燥熱,讓人的心情也跟著天氣舒爽起來。躲過華燈初上喧鬧的街道,張選笑著說既然白露花錢,那總得找一個靠譜的地方,領我們七拐八扭走進了一條靜謐安逸的小巷。
那家餐館門麵不大,隻有三四間包房的樣子,內裏的裝飾幹淨精致,透著主人的用心。眾人落了坐打開窗,夜花夜草的清香就撲麵而至,很有鬧中取靜的幽閑,談不上多清雅,可小酌幾杯敘舊的環境感十足。
都是熟人,也不用互相客氣,給陳瞎子倒了酒,大頭就調侃白露讓她也喝,要不然好菜都糟踐了。苗家人不論男女都好酒我是知道的,可第一次見白露這麽不含糊,滿滿給自己斟了一杯啤酒,笑著問大頭敢不敢比比。
喝酒喝的也是人,桌上的幾個人相互對了口味,氣氛隨即就被烘托起來。嘻嘻哈哈地推杯換盞之間,白露終歸是女人,隻喝上一杯臉就潮紅起來,卻平添了豔粉桃紅的嫵媚,更要命的是,不知道她有意還是無意地總瞄我,每次飛來的眼波都幾乎把我砸到牆上。
張選不勝酒力,過了不久就推托有事回家,讓我們幾個多照顧白露,大夥兒正喝在興頭上,張選堅持要走攔不住,隻得作罷。大頭悻悻地陪陳瞎子去了洗手間,房間裏忽然之間就隻剩下我和白露兩個人。
周圍轉瞬就靜了下來,我不敢看她,低頭擺弄著酒杯,“你……”白露打破沉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終於還是抿了抿嘴唇,輕聲說道:“我今天聽張選說,你要走了?”
“嗯,再有兩個月吧。”我隱約有了想哭的衝動,這是我一年多的良苦換來第一次淡漠的關心,聽她提到不久後的離別,心情又無端的煩躁,皺起眉頭百味雜陳地看著花香蟲鳴的窗外,恨恨地想,你要在這個當口上敢接著說“祝你幸福”之類裝腔作勢的假話,我就敢抽你丫的。
“那就祝你幸福吧……”白露略略有些發顫的話音裏縈繞著淡淡的哀傷,半低著頭把幾根蔥白的手指絞在一起,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好吧,我下不去手,你丫就算一刀一刀地剮了我,我也下不去手,老子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抽自己行吧?
時間仿佛停滯了幾秒,手機鈴聲不合時宜的響了,我掏出來發泄式地使勁按下了接聽鍵,裏麵傳來大頭的笑聲,“我陪老爺子先回去了。一刻,你小子慢慢享受,別急三火四地回頭再把人家嚇壞了,哈哈……”
我的髒話就在嘴邊卻罵不出口,大頭和陳瞎子這麽跑掉,兩個人還真是一片苦心。我愣了一會兒神,慢慢琢磨過來,張選大概也是為了給我和白露再創造一次機會,可……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觸碰到的這個女人我實在是力不從心,話說回來,哪個女人我也沒搞定,這半輩子不是一般的失敗……
我鐵青著臉抓起杯灌了大半杯白酒,嗆得咳嗽連聲,身體佝僂成一團。白露怯怯地遞過來一張紙巾,我心裏的煩悶卻瞬間暴發出來,“我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來了,”我就勢把剩下的白酒一口喝幹,全身的血“嗡”地都湧進了腦袋,這麽久積攢下的委屈一股腦兒地發作了出來,“以後你哪兒哪兒的都找不見我了,再也不用假模假式地關心。隻要是個人……哪怕是條狗你的態度都比對我好,跟我這兒你就剩下了敷衍,我怎麽你了,有那麽討厭嗎?”
話隻說到一半,白露的眼睛就噙滿了淚水,卻隻是低低地垂著頭,一個字也不分辯,片刻過後,她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滴在了手上,然後肩膀一聳一聳地開始輕輕啜泣。
這一下子就把我擊倒,看見白露一掉眼淚我就覺得自己的心比她還疼,這簡直他媽的沒法兒不心軟,憋了多久的憤懣也全都煙消雲散,我就是這操性……
連忙“嘿嘿”地幹笑幾聲,我自己都能聽出語氣裏的後悔和歉疚,“剛才喝得有點快,這事兒不是衝著你的。你……別在意,人就要走了,難免心情特別不好,容易變態……對,變態。那個……這麽長時間,你這也快結婚了吧?”
人一定要為自己的衝動埋單,這種情況下再打算用岔開話題來糾錯顯然是白費,白露緩緩抬起了頭,擦拭幹淨了眼淚,卻再也不搭理我,隻是出神地一動不動看著對麵,我的心刹那間跟著周圍的空氣一起凝固了一般。
酒勁上湧,我的頭開始一陣陣地起眩暈,好在還能把握住自己,可一年前忘情花甬道裏那讓我魂牽夢縈的情形跳躍在眼前,仿佛就發生在昨天,我深吸了一口氣,歎道:“我們在哪兒……你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