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是人是鬼

張禿子狐疑地順著我的目光看了一眼,手哆嗦著伸進懷裏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張黃色的紙符,轉頭四處看了一圈,一指街對麵遠處郵局的位置,那裏似乎影影綽綽地透了一點光,低低地說了一聲:“走,咱們往那邊。”

顧光明沒有受到這般驚嚇,這時顯得比我從容了許多,和張禿子一左一右架著胳膊把我扶了起來,轉頭折向街道斜對麵。

兩個人拖著已經邁不開步的我,緊趕慢趕也走不快,斜穿過了街道,我從幾乎昏厥的狀態漸漸恢複,腿腳也快了起來,想起剛才張禿子手裏拿出的那張符,大概就是昨晚他提到的驅鬼符。

張禿子走在前麵路過了我們總去的那家小飯店,我和顧光明跟在他的身後,緊張加上害怕,腿腳發軟。眼瞅著有些跟不上了,剛想出聲喊著張禿子讓他慢一點,身旁飯店兩扇稍嫌破舊的門板卻“吱呀”一聲慢慢地開了。

沉沉靜寂的黑夜裏,那門被打開的聲音回**著拖得很長,聽起來格外刺耳,瞬間我就感覺脖頸後有涼氣嗬過來,下意識地一縮脖子,我扭頭向門內看去。

還沒等我把視線完全調整過去,耳邊顧光明的驚叫向炸雷一樣在耳邊響起,“啊……”

這次我的眼睛無法逃避,飯店打開的兩扇門裏,麵無表情的站著兩個人,或者說……兩具僵屍更合適,正是做菜手藝不錯的老板和老板娘,直勾勾地注視著我。到現在我也無法準確表達和描述那兩張臉有多麽讓我驚駭,那段記憶模糊到接近於空白。

驚恐到了極限,沒經曆過的人永遠不可能體會到。如果人真的有靈魂,用魂不附體來形容再恰當不過。我的頭腦瞬間陷入完全的停頓,指揮不了自己的身體,連尖叫聲都喊不出來。好象從正常人一下子變成了白癡,轉身就跑或者暈死在地這兩種正常的反應都沒有了。隻有真實經曆過以後,才能理解為什麽有人會被活活地嚇死。

一個人影擋在了我的身前,張禿子從前麵跑了回來,手裏高高舉著那張黃色的紙符。倏然間我得到了解脫,那個過程好象從瀕死重新回到了人間。

過了很久我才明白過來張禿子這是在救我,我能聽見他在叫著什麽,卻什麽也聽不懂,腦子是一種半清醒的木訥癡呆狀態,傳導神經好象也出了問題,被張禿子拽著走了很遠,我才想起來緩緩扭頭去看,那兩扇門已經關上了。

能弄懂張禿子表情上的焦慮和聽見他不停地喊著我的名字時,我發現自己坐在一張椅子上。我皺了眉頭使勁想,腦子雖然象被卡住了轉的很慢,不懂就問還是知道的,張口問道:“這是……哪兒?”自己聽著也陌生的聲音簡直就是變了調的老唱片。

“剛剛帶你到了郵局,不記得了?”張禿子一指大門。

我慢慢地點頭,感覺著有些回過了神,然後注意到旁邊一張**,顧光明眼神呆滯著躲在角落不停地顫抖。

張禿子把厚厚的窗簾拉的一絲縫隙不露,擋在了最讓我感到不安全的門口,對我和顧光明聲音輕柔低緩地說道:“沒事了,剛才全靠這個驅鬼符震住了髒東西,你們休息一會兒,總能等到天亮,不用怕。”

他的話聽著讓人如沐春風,暖洋洋地安全感倍增。張禿子手中的那張黃紙符更讓我有了強烈的依賴感,他拿在手裏左右的搖晃著,一陣倦意不知為何湧了上來,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我蜷縮在椅子上,模糊之間看到顧光明已經閉上了眼睛。

驚嚇過後,人的意誌力非常脆弱,張禿子篤定的眼神和那張黃紙的平安符象是精神崩潰之際的救命稻草,我放任自己頭腦的空白,什麽也不去想……

朦朧之間我隱約聽到張選在喊著我和顧光明的名字,聲音空曠的仿佛遠在天邊。緊接著“哐當”一聲,郵局的門被不輕不重地推開,張禿子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我看到張選崩著一張蒼白的臉,心裏一激靈,腦子清醒了過來。

手和身體還慣性地保持著顫栗,我正要張口問大頭去了哪裏,張選卻聲音有些發顫地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顧光明的狀態和我差不多,哆哆嗦嗦說不出完整的話。張禿子算是最鎮定的一個,緊緊掩上了門,一臉驚恐地說道:“這鎮上全不對了。”

張選疑惑地問向張禿子:“你的手機也是早上八點多?”

張禿子肯定的點了頭,然後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張選。張選的慌亂很少見,這一次我卻清楚地看見了他的手在抖,接過手機按了幾下,完全失去了主意的瞪大雙眼,說道:“現在應該怎麽辦?”

張禿子在屋裏不停地踱來踱去,不安地說:“一定是我們中了邪,好在這些髒東西畏懼我手裏的驅鬼符,你們在這裏等等,我先出去看看。”說完,不等我們說話,推開了門往外走去。

琢磨著這樣太危險,我剛想喊住張禿子,卻見門旁一道黑影迅捷的閃出,一掌切在張禿子的後頸上,剛踏出門的張禿子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一動不動。還沒容我來得及緊張,那個黑影從門外伸進頭來,壓低了聲音喊道:“快,跟我走。”

借著屋內明晃晃的燈光一看,我徹底地愣住了,大頭?

張選轉身滅了燈,把我和顧光明拉了起來,神情古怪地低聲說道:“現在沒有時間解釋,先逃出鎮子再說。”

恢複了這麽長時間,我和顧光明的腿腳雖然還不怎麽利落,但跟上前麵躡手躡腳的大頭問題不大,張選落在最後,四個人繞過了郵局的一側,看見了來時我們坐的中巴車正停在那裏。

大頭用手裏攥著的車鑰匙打開了車門把包扔了進去,然後跳上車,一邊催促著我們幾個,一邊打著了火,發動機的轟鳴聲在靜夜裏聽起來格外的響。

中巴車亮起大燈轉過街角,大頭發了狠似的踩下油門,車速一下子提的很快,在鎮子的街道上飛馳顛簸,還沒坐穩的顧光明差點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緊緊的抓住前排的扶手。

張選不說話,麵色鐵青目光直愣愣的緊盯著前方,我忽然覺得不對勁,一個毛骨悚然的想法出現在腦中,不由張口問道:“你們倆……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