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林遙對招魂這方麵的知識實在是欠缺,

鄉民們就自發地聊起來,

第三日起。

鍋,有缺口的碗筷,舍不得扔掉的,滿是柳絮和雜草的棉衣,一件件,整齊地擺放在林遙麵前,

“仙人,若是不夠的話,我就再找找去,我大姑大嬸家應該還有些。”

“說起來,前幾年是真難過,好在都扛過來了。”

林遙看著這些人,

她一個都不認識,但無一不帶著淳樸的笑和那時一點都不像。

“多謝諸位慷慨,這些錢,就當是林某給各位買些瓜子果子吧。”

林遙把才發下來的,獨樹於凡間的貨幣拿出,依次分發。

在這些人麵前深深彎下腰。

輕輕一抬手,所有的物件便都跟在她身後,凡間說,招魂時,最好穿白衣,

林遙穿的一直都是白衣。

來到河邊,

凡間也說,每一條大河都是生死的界限,連接陰陽。

林遙知道,它不是。

沒有一絲靈力波動。

但此時此刻,她希望它是。

林遙在眾人目光中·一步一念,一步一叩,周身是淡淡的白霧:

“阿姐,是妹妹的錯,直到今日才過來帶你回家。”

“阿姐,別生妹妹的氣了,拜托你若是看到妹妹,一定要跟緊我,別回頭看旁人,別留戀這裏的所有。”

“阿姐,這裏的冬日過於寒冷,你不是最怕冷嗎?妹妹在,妹妹帶你回家,回我們的家,”

“回修真界,你不知道妹妹在你不在的日子裏做了多少厲害的事,”

“若是你不喜歡,我還能帶你在凡間安家,妹妹現在特別有錢,你從前,和我說過的小吃,衣裳,首飾一切的一切,想要什麽都好的...”

清晨,河邊,白霧叢生。

林遙的身後是自發跟來的鄉民們,都是這些時日裏,照顧她頗多的人。

他們所有人皆是亦步亦趨,哭嚎聲不止。

漁民,起早做事的村民,路過的行人,前去就學的女娃,男娃。

許多許多。

無一不落淚,無一不傷懷。

一群群棲息在綠樹上的飛鳥,被她們的哭聲驚動,自沿途的樹上飛出,盤旋在一條條白幡之上,不肯離去,甚至還在增多。

忽地,一隻橙色的小鳥停在林遙的肩頭,它就那樣靜靜地望著她,眼神中全是林遙。

不躲也不避。

人和鳥,四目相對,林遙的心在這一刻四目相對,

幾乎是下意識認定。

這隻和野菊一樣顏色的小鳥,就是姐姐。

少頃,它騰空而起,直奔林遙在村裏廟裏,存放姐姐身體的冰棺中,站在冰棺上,單翅伸起,然後,消失不見。

也是同一時間,林遙體內氣血突然逆向翻湧,她疼得額頭冒虛汗,

若沐第一時間察覺到林遙異樣。

“身體不舒服?最後一步我來也是一樣的,你大半年都沒合過眼休息過,聽話。”

林遙沒有聽,

三魂七魄歸位後,她的姐姐才算真正的活下來,

最後一步,她要自己做。

“放心好了,一點老毛病而已,小兔子,帶我過去好嗎,最後一步,我不自己做,心裏不安。”

她單手捂著胸口,感受著越跳越快的心髒,咬牙,強撐著掛在若沐身上。

“帶我過去,拜托了。”

若沐盯著她慘白的臉看了一小會,帶人來到冰棺前。

“多謝。”

若沐出去,

林遙倚靠在石柱旁,忍著痛楚,雙手結印。

“天地之間,陰陽..相應,吾,以上方大魔身份,換你歸位...”

怎麽回事..

為什麽連筋脈也痛成這樣。

為了不出任何事故,林遙果斷選擇放出末濁。

放出的一瞬,她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被無形的外物擠壓。

“主,你很不對勁。”末濁狹長的雙眸眯起。

看了一圈周圍,什麽也沒有。

“這個先別管,冰棺,加大靈力輸送,快!”林遙仰著頭,瘋狂運轉無情決。

試圖消減痛楚。

末濁是林遙的鬼,必須聽從主人的話。

雙手放在冰棺之上,極寒之力如血液般,送入裏麵昏迷的人體內。

兩日時間,終於結束。

林遙微笑,實在是堅持不住,眼前花白一片。

“叫柳姨過來,柳姨...”

話說完,在幾聲驚呼中,她一頭栽倒在地,萬事不知。

“怎麽回事..招魂入體對遙遙不是什麽難事,怎麽會暈倒?”

若沐眉頭緊皺,看向末濁。

自然不是懷疑是他幹的,隻是事發時,唯有他在場,問問很正常。

“主這兩日臉色一直不好,靈力也極不穩定,那樣子,說是要逃竄也不為過。”

末濁知道的也不比若沐多。

想想林遙昏迷前說的,他在若沐療傷時道:“主說要找柳姨,就是玩蛇的女人。”

兩方頓住,

若沐率先開口:“你在這裏照顧林遙,我去把人找回來,若是有要事,定要讓小鬼傳話給我!”

說完,背部羽翅長出,從廟裏飛出來。

外麵的鄉民誠惶誠恐,紛紛跪地,高呼仙人萬福。

林遙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麽,

此刻,

她正站在一棵遮天大樹下,周圍白茫茫一片。

她疑惑:“我是?死了嗎?”

死後竟是如此嗎?有些孤獨。

此時,衣袖被輕輕扯動,是個穿著白衣的小女孩,

有些像誰,

但是她記不清了。

小女孩笑起來眼睛彎彎的,襯得眼角下的淚痣極為嬌豔。

她問林遙:“你想好了嗎?”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似有深意。

林遙不大懂。

女孩又問:“想好了嗎?”

她鬆開手,輕輕揮動衣袖,大樹下便出現一條寬大的,血紅的洪流。

上麵飄著一朵並蒂蓮,隻可惜,這朵並蒂蓮,是殘破的。

林遙朝著大樹望去,

在大樹頂端,發現了另一半花,嬌豔欲滴,青蔥明媚。

“這條河,這棵樹,兩朵花,生或者死,就在你一念之間。”

林遙垂眸,沒有立刻回答。

站在洪流旁,兩股激流拍打,激起的水珠,濺在林遙臉上。

是甜鹹的,

是血。

整條河裏流淌的,都是血液。

眸光閃動,她轉身對小女孩道:“讓樹活,樹的根係發達,能找到水源,至於河,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