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江湖中第一大教派的大護法、還是實際意義上的管理者,姬青龍的每一天都安排得滿滿當當。他自然完全不認同幽陽教等同於魔教的說法,隻可惜教眾數量龐大、魚龍混雜,確實稱不上老實安分,隔三差五就搞出個幺蛾子來。
就比如說今天,處理完一起失竊、一起采花賊、三起尋釁滋事後,看起來暫時沒有其他緊急事務,他便打算閉門練功。結果,剛運起內力進周天,院門就被咚咚敲響了。
姬青龍一口氣噎在喉嚨,狠狠地皺起眉。貿貿然打擾他,沒人這麽不開眼,所以又是哪個殺千刀的家夥給他添亂?
“又有何事?”他提起聲音問,十分不耐煩。
外頭的人似乎很心虛,回答也抖抖索索的:“大護法,有您的三百裏加急。”
幽陽教既有數萬教眾,分布區域自然也很廣泛。為了加強總壇對下頭的約束,前幾年姬青龍提出建私驛,操無天也同意了。但要說到三百裏加急……最近有這樣火燒眉毛的事?
“拿進來。”姬青龍這麽吩咐的時候,心裏滿是狐疑。最好真的是大事,否則他非得叫擅自作主的人吃點苦頭!
負責傳信的鷹堂使者很快就進了門。他將信件雙手遞給姬青龍,接著識相地退遠了。
信封麵上確實標著代表三百裏加急的黑頸鶴紋,下方蓋有一朵朱紅的牡丹印花。
牡丹……洛陽堂口?
姬青龍愈發懷疑。神都乃是天子腳下,出事的概率更低了……他一麵想著,一麵撕開了封口。
裏頭掉出又一個信封和一封短信,他先展開了短信。上頭字跡潦草,墨點四落,看得出寫得很急。上巳……洛水……劍舞……類教主?
姬青龍猛地一個激靈,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將短信重看了一遍,以確定自己沒有理解錯誤。
操無天武功高強,當然有的是人想學;但除了那個令人厭煩的樓春山,他們教主並沒有一星半個徒弟。而且,樓春山修習微月心法,改學幽陽必須易筋斷骨,這不是什麽容易隱瞞的事。最後,就連四個護法都沒有機會學,都城又怎麽可能有人搶在前頭?
這種瀕臨炸裂的心態讓姬青龍忙不迭地拆開了新的信封。結果,剛看見落款名字,他之前的懷疑頓時一掃而空——原信居然就是樓春山寫的!
“姬護法:
展信佳。今日遊於洛水上,卻見有人劍舞與師父劍法多處相似。本欲稟師父,卻聞之閉關。茲事體大,不敢拖延,故轉稟於大護法,請大護法決斷。
樓春山
於上巳夜”
放在往常,姬青龍說不定要使勁吐槽樓春山叫師父的歡快勁兒有多麽假。但是現在,他更忍不了有人捷足先登。活見鬼,他守了這麽久的肥肉,竟然還能被人從眼皮子底下叼走?有個樓春山就已經夠嗆了!
“上巳日時,神都洛水上有人跳劍舞麽?”他問,重新將信紙折起。
見姬青龍動作如常、但麵目陰沉,即便鷹堂的信使不知道為什麽,也添了幾分小心。“是。此人姓孟名津,聽說是當世第一的丹青聖手。當日洛水上十分熱鬧,大夥兒都說他跳得極好。”
……孟津?
姬青龍之前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這也就意味著,孟津並不是武林中人。他還是個畫家,偷學操無天武功的概率又降低了。最後,樓春山這個來源,不可盡信,也不可全信……
“傳我的口令,將樓春山和孟津帶到總壇來。”姬青龍最終打定了主意。真假難辨,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當麵對質!
至於孟津這頭,他還不知道姬青龍下令“請”他上幽陽教總壇。但在送走樓春山之後,他完全能預見這事兒還遠遠不到能消停的時候。再摸摸頭頂閃亮卻糟心的稱號,他感覺十分心累,不得不召喚主控智能。“幫忙算算,我這次翻車的概率有多大?”
“百分之百。”主控智能無情地回答。
孟津心道我就知道,卻不能說自己早有所料。“那就再給孟津安排個遠遊什麽的吧,”他頭疼地捏了捏鼻梁,“給幽陽教的人找上門來,我這鋪子都危險。”
“沒關係,都城和雲間煙火莊都是安全區,不可能出事。”主控智能的回答還是很客觀,“但是你若要出城,就得好好考慮考慮了。”
“這事兒不就是出城過節才鬧出來的嗎?”孟津沒忍住吐槽,“早知道遊山玩水也能出事,我就不去了!”
對可能把自己牽連進去的問題,主控智能明智地保持了沉默。“你還有別的事情嗎?”
孟津本來想說沒有,下一刻就反應過來,這是不可能的。“既然注定要翻車,那我什麽時候要回操無天那邊去?”輕鬆的活兒看來是輪不到自己了,他的語氣裏滿是認命。
“快了……噢,”主控智能語氣突然一變,“就現在,姬青龍想見你。”
“啊?”孟津原本蔫頭耷腦,聞言吃了一驚,反倒精神了。“姬青龍?不應該是樓春山嗎?”
主控智能卻在這時候賣起了關子。“你過去就知道了。”
三二一,倒計時消失,孟津周身的環境就從汗牛充棟的書房變成了黃澄澄的練功銅室。他站起身,抖了抖袍袖。
靈荒山離神都的距離可不是一星半點兒遠,姬青龍不可能這麽快知道,除非有人給他通風報信……
幾乎是這麽想的同時,操無天就意識到了造成這種狀況的最大可能——
那個通風報信的人就是樓春山。他大概考慮到,直接告訴操無天有可能會被隨意敷衍過去,那就沒法讓操無天離開總壇了。更妥當的方法當然是先把事情鬧大、鬧到必須操無天親自出馬才能收場,而野心勃勃的姬青龍正是其中最好的催化劑。
想清其中關節,操無天不由暗自詛咒樓春山。便宜徒弟就是便宜徒弟,還名門正派呢,心眼兒比魔教還多!當時他就覺得沒好事,現在一看,果然沒好事!
就在他腹誹的當兒,銅室外傳來了三聲輕叩。前兩下極短,最後一下極長。
“教主,屬下有急事稟告。”
果然是姬青龍。
操無天心裏冷哼一聲。
他這屬下,怕是被利用了還不自知。當然,也有知道的可能——樓春山正好捏在了姬青龍長久以來的心病上,以至於姬青龍不信也得信。
這種心態很微妙,介於嫌棄和厭惡之間,還摻雜了點恨鐵不成鋼。操無天特地等了等,待到半柱香之後,才慢吞吞地開口:“何事值得你如此大驚小怪?”
“此事確實十分重大,”姬青龍立刻應道,顯然半步也沒走開,“必須麵稟教主。”
操無天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沒有什麽重大事務,隻是他在玩角色扮演!但想歸想,他還是揮了揮手,用掌風帶開了銅室大門。
姬青龍應聲而入。銅門在他身後徐徐合上,閘門靈巧,沒有發出一點動靜。“教主,”他上前兩步,將兩封信都托在掌心,“您先看看這個。”
操無天漫不經心地瞥過去,接著又瞥了他一眼,臉上表情紋絲不動。“就這?有什麽好緊張的,根本無憑無據。”
“教主武功獨步天下,自然看不上旁人的雕蟲小技。可此事不比別的——”姬青龍話鋒猛地一轉,“若是它傳揚開來,豈不是正好給了微月門可乘之機?”
對幽陽教來說,這倒確實是個堅不可摧的理由。但因為對真相心知肚明,操無天實在沒辦法對姬青龍的憂慮感同身受——假使姬青龍確實在擔心的話。“那你說當如何?”
“自然是當麵對質。”姬青龍理所當然地道,“孰是孰非,一辯即分。”
“你想叫樓春山和孟津來對質?”操無天沒忍住笑了,“我那徒弟還好說,神都城中的金吾衛難道是擺設不成?”
姬青龍頓時噎住了。他關心則亂,完全沒考慮到這茬。“是屬下疏忽大意。那教主意當如何?”
操無天沉吟了一小會兒。
樓春山肯定也不想讓孟津上幽陽教總壇來對質:畢竟如此一來,他的計劃全都打了水漂。
退一步說,既然對方真正想要的是操無天下山,那他就下山又何妨?雖然目的不同,但左右他們要的都是完成主線任務,過程有些出入完全無所謂。
再者,樓春山還不知道孟津和操無天是同一人,也就不知道自己名為尋找孟津、實則要去會風微生的意圖已經暴露了。他大可將計就計,說不定還能借西域一行清理門戶呢……
“本座也很久沒去洛陽了,不知神都近日風景如何。”
姬青龍做夢也想不到,操無天竟然有想挪窩的一天。他快速眨了幾下眼,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教主要去洛陽?”
“是又如何?”操無天回以反問。
姬青龍猛地醒過神,意識到剛才的話裏有些僭越。“沒有,屬下這就叫沿途堂口準備為教主接風。”
“不必了。”操無天豎起一隻手指,“為免打草驚蛇,本座自己去。”
作者有話要說:
操無天:不就是搞事嗎?本座給你搞個大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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