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無天有點後知後覺的尷尬。“你把他劈暈了?”他強裝沒事人似的開口,“也好,叫人先扶出去罷。”說著,他就打算把隨朱雀從自己腿上扒拉下來。奈何人暈過去了、力氣卻沒鬆,兩條手臂扣得死死的。
沒等操無天抱怨,樓春山又是啪啪兩下,用內力震開了那兩隻手。
失去支撐,隨朱雀隨即往後軟倒,動作看起來相當不美觀不說,還恰巧把大把荊條壓在身下。新溢出的鮮血混合著膿液流到了羊毛地毯上,場麵堪稱慘烈。
操無天看得直皺眉。便宜徒弟不是個老好人嗎,今天怎麽如此粗魯?就算隨朱雀是個NPC,也不至於這樣吧?
但一直盯著他表情變化的樓春山第三次搶在了他之前。“莫非師父心疼了?”
“……嗯?”操無天一時半會兒沒明白對方的腦回路,忍不住開口教育道:“你這是何必?若你與他有過節,大可當麵解決……不對,”他忽而想到徒弟去而複返的問題,“你剛剛做什麽要弄暈他?”
“師父當真不知道?”樓春山靠近一步,目光沉沉。
操無天剛從眼前的那片血汙中抬頭就對上一雙漂亮眼睛,毫無來由地心口一悸。不太對勁,而且似曾相識……沒錯,在劍指樓蘭副本時他說自己受傷和樓春山沒關係,對方不也是如此反應嗎?
“哦,本座應當知道什麽?”他回以反問,眉毛跟著挑起來,非常希望自己撐住了反派boss該有的氣勢。
“知道……”樓春山低聲重複,視線也往下偏移,直至停留在操無天的嘴唇上。
那雙唇色澤淺淡、出言挑剔,與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無甚差別,但他越來越想知道,它品嚐起來到底是什麽滋味——
自上次試探過後,他已經看出操無天打算冷處理;他本也覺得不能太過激進,徐徐圖之最好。奈何,前有風微生,後有隨朱雀,他要等到什麽時候才會有完美的時機呢?
“我喜歡你。”樓春山一字一句地道,音節清楚又分明,絕對不容錯辨。
“你……什麽?”沒料到對方會選在這種節骨眼兒上攤牌,操無天徹底呆住了。搞什麽鬼,便宜徒弟怎麽總是不按劇情來啊?“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瘋?”再反應過來時,他簡直要氣急敗壞了,“本座可是你師父!”
樓春山聽出了“師父”兩字上咬的重音。然而,他非但沒有退縮,還坦然地點了點頭。“這我再清楚不過。”他微微停頓,隨後又誠懇地補充:“雖說剛拜師時我覺得這隻是權宜之計,但後來我發現我大錯特錯——幽陽教是不是魔教有待商榷,然而能拜你為師絕對是八輩子修不來的福分。”
從“權宜之計”開始,操無天就忍不住要瞪眼。這家夥也知道自己早前和他虛以委蛇啊?再聽到“大錯特錯”時,他的腹誹就變成了“你還不如一直覺得這是權宜之計呢”!至於“八輩子修不來的福分”什麽的,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直接劃到了油嘴滑舌的範疇裏。
“那你還搞幺蛾子?本座看你是腦子壞了,才會成天想些有的沒的!”
雖然被這麽疾言厲色地斥罵,但樓春山臉色變都沒變,更別提改主意了。“從頭至尾都是我對不住師父,遭師父嫌棄也是理所應當。”說到這裏,他聲音倏爾變輕,“我不奢求師父一下子就接受,但求師父給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我發誓,華山之戰,我必定會勝過代無窮。”
操無天本來還想罵幾句,奈何樓春山精準地抓住了他的軟肋。他張了兩次嘴都沒想到詞——突**況,主控智能沒給提示了——最後十分沒好氣地道:“你這是將功贖罪嗎?本座的徒弟本來就該勝過他!”
“師父說得極是。”樓春山從善如流地應和,又向操無天靠近了一些,與以前一樣半跪下來。“我明白,就憑我早前的表現,迄今還能留在師父身邊,純屬師父寬宏大量。即便我勝過代無窮,那也是多虧了師父照拂。真要說起來,我還是占便宜的那個。所以,我說的機會——”他伸出手,慢慢覆在另一人的手背上,“——隻是個開頭。”
操無天垂眸,膝蓋上兩隻相疊的手隨即映入眼簾。他又掀起眼皮,視線正好撞進另外一人的眼裏。不得不說,便宜徒弟的臉還是很順眼的,看著你一瞬不瞬的時候就更唬人……
糟糕,那種心悸的感覺又出現了。
“開頭?”他勉力維持著之前的嫌棄語氣,“你還想作甚?”
樓春山眨了眨眼睛。“自然是時時跟隨、服侍師父左右了。”
老實說,要是這裏頭包括禦廚級別的一日三餐的話,操無天確實有點心動。然而隻是有點而已,因為他立刻就想到了有多少麻煩會隨之而來——姬青龍和隨朱雀一起炸鍋,他這幽陽教教主還當不當了?雖說他也不是很想當,但總得有個安全合理的原因扔出去吧?
樓春山把這種沉默理解成了否定。“師父,再過幾日,我便會服下洗髓丹。到時候,我便是微月叛徒了。”他聲音變輕,手指卻微微收緊,“可能都不用風微生發布通緝令,也有的是人想要我項上人頭。”
……行啊,戰力等級榜雙第一的大佬現在都開始賣可憐了?
操無天很想說那你再磕一粒洗髓丹不就完了,但不知為何,迎著那張半是委屈半是落寞的臉、還明知道裏頭基本是演的,他就是什麽難聽話都說不出來。像是他連設想這種下場都舍不得,就如同他到現在還沒把對方的手甩開一樣……
算了,反正現在談這個還為時尚早,先敷衍過去就行。假如到時候風微生真不願意放過樓春山,他也隻能讓樓春山待在幽陽教總壇。更何況,看樓春山迄今表現出來的資質謀劃,若是能做幽陽教教主,不見得會比姬青龍差。最後,若姬青龍上台,他八成沒個好死;樓春山就不同了,他大概率能全身而退,安穩隱居,達成完美退休結局……
咦,好像也不錯?
如此考慮之後,操無天再開口時語氣就鬆動了。“別盡說喪氣話。你既是本座的徒弟,就算是風微生親自來,他也別想得手。”
樓春山眼睛倏爾亮了。“多謝師父!”
“那還不把你的手給本座拿開?”操無天意思性地掙了一掙,“汗都要被你捂出來了。”
理所當然沒有掙動,因為樓春山反而加了點力。“師父,”他順著操無天的臉看到兩人交疊的手,又重新抬眼看回去,竟很委屈的樣子,“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我剛剛說過的。”
操無天的臉頓時一僵。剛誇這家夥比姬青龍靠得住,就給他整這出!敷衍都不讓,吃了秤砣鐵了心是吧?“你到底怎麽回事?”他長歎口氣,試圖和便宜徒弟講道理,“就算你不喜歡雁負水,這天下也多得是好姑娘,漂亮溫柔身段好,哪個不比你跟我這死磕強?”
“不,我覺得師父就挺好看的。”樓春山眼也不眨地回道,“性格也不錯,身段更是絕佳。”
……你咋越來越不要臉了呢?
操無天一口血差點吐出來。要不是不符合基礎設定,他現在就能拎著樓春山的脖子吼玩家和NPC是沒有好下場的。他又有點火起,用力掙脫了樓春山的壓製,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對方手心。“本座看你是眼瞎!” 他怒斥道。
用的力氣不小,樓春山本能地一縮,但反應過來就不動了,老老實實地挨了這一下。“師父……”他扁了扁嘴,看著頗有泫然欲泣的意思,“你就這麽討厭我嗎?討厭到寧願妄自菲薄也不願鬆口?”
“本座……”操無天真要抓狂了。他得怎麽解釋他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他倆注定沒有前途啊?“你想太多了!”他持續虎著臉,“本座這叫恨鐵不成鋼!”
“可是師父……”樓春山也保持著委委屈屈的小模樣,“我覺得意思都差不離……你還不如說我癡心妄想、高攀不起呢……”
操無天被氣得徹底沒脾氣了。好說歹說都不聽,攆也攆不走,他還能怎麽辦?“難道本座說了你就聽嗎?本座看你就差上房揭瓦了!”
“師父說別的我必定聽,可這件事絕不能如你所願。”樓春山倒是應得很快。“感情之事本來就控製不了,不然師父可以驗證一番——”
“驗證什麽?”操無天略有警惕地瞪著他。
“驗證我有沒有在撒謊。”樓春山道。說時遲那時快,他忽然拉起操無天垂落身側的手,重重壓在自己左胸上。“師父,你聽見了嗎?”
老實說,就算不貼著心口,操無天也能從呼吸頻率、瞳孔大小之類的變化裏判斷出一個人的狀態,更別提他早就翻過係統資料。他當然知道樓春山這次沒有撒謊,甚至為這一刻忍耐許久;但是……
間接推斷和直接碰觸是兩回事。另一人蓬勃的心跳在掌心底下加速躍動,原本正常的體溫也變得燙人似的,簡直難以忍受。
操無天又想抽手。但抽到一半時,樓春山突然低下頭,飛快地親了他的手腕一下。呼吸與熱度在那一瞬間近得迫人,柔軟又略帶濕潤的觸感更是讓他脊背汗毛根根炸開。“你又發什麽瘋?”
樓春山抬起臉,神情看起來竟然十分無辜。“我隻是想知道師父的回答。”
……回答?什麽回答?
操無天猛地醒神,立刻站了起來。“既然你還有心思跟本座繞彎子,那就把這裏的事情處理了。”撂下這話,他就拂袖而去。
直至繞到後頭、周身空無一人,操無天才猛地刹住腳步,試了試自己手腕。皮膚依舊蒼白,卻有微微熱意,其下脈搏清晰可聞——確實比平時快了幾分——
靠,他不會被發現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風微生太硬。
隨朱雀太瘋。
隻有樓春山當(身)機(段)立(柔)斷(軟)【手動狗頭
感謝在2022-03-25 20:41:22~2022-04-10 20:56: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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