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歌城,七巧節有特定的七巧市,賣的多是一些女兒家的東西。

左右閑在家裏無事,我就拽著白菩提和徒叔叔出來一起逛七巧市,白菩提不消說,還得繼續撲上脂粉扮上女相。

天上星鬥闌珊,街上車水馬龍,三三兩兩的豆蔻少女擦肩而過,留下陣陣香風,我由衷地感歎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今天可真是個豔遇的好日子啊。”

話音未落,眼睛就叫人蒙上了,“百裏姑娘,猜猜我是誰?”

“這麽調皮,除了小琉姑娘還會是誰呀?”我抿唇一笑。

“哎呀,真沒意思,一下子就給猜出來了。早知道讓紫夏來就好了。”

我睜眼一看,果然紫夏也在。便問道:“你家夫人可安好?”

“安好,安好得很。”小琉一刻也閑不下來,搶著回答,“這不把我們趕了出來,好忙著和少爺輕羅小扇撲流螢。”

紫夏啐小琉說話沒個分寸,端然衝我道:“托百裏姑娘和白公子的福,小姐現在一切安好。”左右一環顧,“白公子沒和百裏姑娘一起?”

“小白肚子疼,在家休息呢。”我撒謊不帶打草稿,把一身女裝的白菩提拽上前,“這位是小白的孿生妹妹,白杳杳姑娘,城裏條件好,白菩提特意接她從鄉下過來待產。”

“是麽,原來是孿生妹妹,難怪我看著眉眼這樣相似,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小琉好奇心大起,上前細細打量了白菩提幾眼,“真是越看越像。這肚子該有九個月大了吧,能讓我摸摸嗎?”

白菩提說不出話,隻好點頭。

小琉伸手就去摸,自己一個人摸還不夠,非得叫上紫夏一起摸,說什麽裏頭有胎動,搞得真像懷孕了似的。我和徒叔叔見白菩提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紛紛轉過身去偷笑。

還好小琉的興趣很快被轉移了,見前方有賣花燈的,就拉上紫夏去買花燈了。和她們分手後,我們又逛了一會兒,期間看到一個婆婆在賣乞巧果子,就買了三包,邊走邊吃。

等乞巧果子吃完了,我問他倆,“我們是再逛一圈還是這就回家?”

白菩提臉色有幾分不自然,“回家吧,我肚子突然有些難受。”

“那好吧。”轉身去叫徒叔叔,徒叔叔卻好像呆了一般站在原地,神情凝重不已。

“怎麽了,徒叔叔?”

“我好像嗅到那家夥的氣息了……”

“那家夥是……”我話還沒說完,便聽遠處傳來一陣**,有人大喊“救命”,我一聽這聲音是小琉的,急忙奔了過去。徒叔叔和白菩提緊隨其後。

人群不知遇了什麽驚嚇,紛紛慌亂奔逃,帶動著不明情況的人也跟著慌亂,片刻功夫,整條街都亂了起來。

我們逆著人流,好半天才擠到小琉的位置,隻見她蹲在地上,哭得淚眼婆娑。

“發生了什麽事?”

看了是我,小琉一下子撲到我懷裏,“百裏姑娘怎麽辦,紫夏被妖怪抓走了……”

“你別哭,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把她扶正,拿袖子擦去臉上的淚水。

這時白菩提和徒叔叔也趕到了,小琉抽抽搭搭的對我們說她和紫夏逛街不慎被小偷摸去了荷包,被抓了個現行猶不認賬,仗著力氣大甩開她們就跑。是一個叫藍無歡的男子挺身而出,幫她們教訓了那個小賊,搶回了荷包。藍無歡儀表堂堂,是個模樣出眾的男子。

小琉一看到模樣出眾的男子就忍不住搭訕個兩句,明明兩個“謝”字就能解決的問題,偏要請人家吃飯。

就近的飯館點了三碗餛飩,一人一碗吃完了,紫夏想要回府。藍無歡卻說要到街上逛逛,小琉自然樂得附和藍無歡。路上滔滔不絕同藍無歡攀談起來,把人家的家世、年齡、是否婚配等等情況打聽了個遍。藍無歡敷衍她的同時眼睛直往紫夏身上瞟,看得紫夏好不自在,直拉小琉的手。小琉也看出了對方心思不在自己身上,要帶紫夏回家。誰承想這時藍無歡居然像變了個人似的,纏著紫夏不肯讓她走。

小琉氣不過,打了那男子一耳光,那男子就突然現出了猙獰的妖態來,嚇得小琉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圍人群驚慌四散。藍無歡化成一陣風,卷著紫夏就跑了。

我目光轉向徒叔叔,“是那隻**妖嗎?”

徒叔叔點頭,“應該是他無疑了。”

小琉崩潰,“**妖?那、那紫夏豈不是……都怪我,若是我肯聽她的早點離開……”

“被那**妖盯上了哪那麽容易逃脫,就算你們走了,他照樣可以追上來。”我努力安撫小琉,“這件事錯不在你。現在重要的是把紫夏救回來,你認真想想,那妖怪往哪個方向去了?”

小琉指了指東方。

我說:“紫夏的事就交給我們,你先回府裏,能做到嗎?”

她點了點頭。於是我們三人再不敢耽擱,立即向妖怪逃走的方向追去。

天歌城的東麵有一片密林,想是那妖怪藏身的所在。

娥眉月幽幽懸在林子上空,是赤紅的血色,缺了一大大塊,剩下彎彎的一鉤,好像染血的鐮刀。密林深處時不時傳來一兩聲狼嗥,牽動著人的神經。

“這林子太大了,很難判斷方向,徒叔叔你有辦法找到那妖怪嗎?”

“我的探妖鈴上沾過他的血,大致可以探出他的方位。”邊說邊祭出探妖鈴。

探妖鈴是我們獵妖師必備的獵妖法器之一,一旦沾上了某個妖怪的血,就可以追蹤這個妖怪的氣息。隻見徒叔叔的探妖鈴在半空中叮叮轉了兩圈,忽然朝北麵的暗林飛去。

兩側樹影如幢幢鬼影,飛速向後倒退。我看身邊的白菩提滿頭大汗,便問他:“你還好嗎?實在撐不住就先回家吧,這裏有我和徒叔叔就可以了。”

徒叔叔也說,“是啊,小白,你先回去吧。”

白菩提隻是搖頭,“你們不用管我,我撐得住。”

見他這麽堅持,我和徒叔叔也不好再說什麽。這林子詭秘得緊,想必是沒少藏匿妖怪,總感覺背後有無數道悚然的眼睛在盯著自己。探妖鈴飛了一會兒,突然停了下來。

夜露深重,泛起濃濃的一片霧靄,霧靄中沁著一股奇異的芳香,氤氳著鬱鬱的淡紫,合著月光,詭異如置身幽冥鬼界。正躊躇著,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吹散了眼前的紫霧,然後我們就看到了最不想看見的那一幕。林子中央的空地上野生有數十棵夜來香,花朵白如玉蘭,密密匝匝開滿了枝頭,剛剛嗅到的那股芳香正是從那裏傳來的。紫夏被端端正正擺放在花叢下,身上的衣服一件件不翼而飛,是藍無歡,一邊慢條斯理地脫一邊猶衝著我們森森鬼笑。

我看得怒從心起,正要衝上去斬了這妖精。徒叔叔卻比我還憤怒,怒吼著衝上前,可還沒踏出幾步,就被麵前一道光壁彈了回來。

原來藍無歡在這裏設下了結界,難怪這樣有恃無恐。徒叔叔一反常態,瘋狂地攻擊著那道結界,可根本不管用,反讓自己落了一身傷。

紫夏身上的衣服在一件件減少,我一雙眼睛瞪的目眥欲裂,這個畜生,難道想當著我們的麵……幸好紫夏還昏迷著,不必親眼目睹這屈辱的一幕。

妖怪脫下外袍,露出精壯的軀幹,一根手指挑釁似的在紫夏光潔的臉蛋上滑過,掠過嘴唇,越過鎖骨……一路慢悠悠向下探去。喪心病狂挑戰著我們的底線。

“可惡!”徒叔叔一拳頭砸在樹上,鮮血直流,待要再發泄,坐在樹下的白菩提突然幽幽說了一句,“你們讓開。”

我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有辦法,趕緊拉著徒叔叔退到一旁。

白菩提的眼睛忽然向上一翻,眼白消失,雙目變成了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澤。幽澤中,一絲絲一縷縷湧出無數的白色遊絲。月光下,那些遊絲閃動著奇異的微光,毫無障礙地穿過結界,鑽進了藍無歡的腦子裏。

下一秒,藍無歡仿佛中了邪了一般,從紫夏的身上爬起來,走到一棵樹前,一隻手在身上遊走,一臉滿足的表情。看得我和徒叔叔一愣一愣的。

我側頭望向白菩提,“是你在操縱他做夢?”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又忍不住吐槽,“那也用不著這麽惡心啊……”

“你不懂,隻能這樣切入。要想讓別人順利進入你編織的夢境唯有順應那個人當下的心意來。若編織個南轅北轍的夢,隻會讓對方迅速察覺,從而沒那麽容易上鉤。”喘息漸漸重了起來,“可惜我現在力量太弱,沒法直接在夢裏殺死他,剩下的就教給你們了。”說到這裏,我們隻聽“嘩啦”一聲,結界碎掉了。與此同時,藍無歡也恢複了清醒,看清了自己正在幹的事,又驚又怒。我迅捷甩出束妖繩,“謝了,讓我們大飽眼福看了一場活春宮。”

死妖精猶不知死活,“不必謝我,說不準下一次就換成姑娘你來給我大飽眼福呢。”

“下輩子吧!”徒叔叔劍勢如風,猛的劈向那妖怪頭頂。

妖精妖法相當精熟,不過輕輕一招手,滿樹的碧葉便紛紛湧向他,在他麵前形成了一道綠色屏障,阻住了徒叔叔的斬妖劍以及我束妖繩。

徒叔叔以血為祭,於半空中畫了一道血符,反手一推,血符淩空飛向那綠色屏障。

“破!”

屏障散作千千萬萬片葉子,藍無歡鬼魅一笑,於是那些葉子又變成一枚枚綠色飛鏢,四麵八方朝我們射來。

我哀歎一聲,早知道把紅羅傘隨身帶著好了。徒叔叔忽然甩出上百張靈符,靈符形成符陣,光芒大震,靠近的葉子通通被絞殺成齏粉。繼而又拋出上百張靈符,直奔**藍無歡而去。

藍無歡見形勢不妙,就要開溜,我們待要追去,他忽然冷冷拋來一句,“你們可想清楚了,到底是追我要緊,還是救你們朋友要緊。”

我回頭一看,隻見白菩提倒在地上,痛苦地打著滾,可為了不叫我們分心,愣是咬緊牙關一聲沒出。我拽住徒叔叔,“且放那妖怪去吧,救葡萄要緊。”

不遠處躺著的紫夏似乎有要醒來的征兆,我走過去,一記手刀砍在她後頸上,把她砍暈了,穿好衣服,叫徒叔叔先行送回了甄府。我這邊也把白菩提帶回了家。

**,白菩提疼的滿頭大汗,我抱著他,急得六神無主:“怎麽辦,你該不會要死了吧?”

白菩提無意識下呢喃著,“娘……我要娘……”我又一度緊緊抱住了他,臉上淌滿了眼淚,他想要娘,可我該怎樣還給他一個娘呢。

白菩提猛然睜開眼睛,“它……它好像……要出……出來了……”

“誰?”我一臉迷茫,“你說誰要出來了?”

他猛然抓緊我的手,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小腹的那段凸起慢慢上移,我還一臉懵著,一隻黑乎乎的小東西已經從白菩提嘴裏跳了出來。

是個濕淋淋的惡心小家夥,生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迎著我和白菩提滿眼錯愕的目光,走上前來,害羞地對白菩提叫出了叫我們瞬間崩潰兩個字:

“阿爹……”